除非是她有必去的理由。
原来“字条”就是理由!
可是当时阮夫人为什么不跟她提这件事呢?
与此同时,在蔡府的偏院之中,瑞王见到了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阮夫人。
阮夫人垂首站着,不晓得为什么瑞王竟会亲自来见自己。此时此刻她所担心的,还是那张字条。
她希望那张字条落到了隐秘无人可见之处,可又听说清吏司已经把那院子里里外外都翻过了,如果是这样只怕那字条也自然会给人找到。
她其实并不怕自己会如何,她最怕的是……
瑞王问道:“夫人在忧虑什么?”
阮夫人一怔。
瑞王微笑:“虽然夫人对本王多有保留,但本王对夫人,却是……”那个“爱屋及乌”咽下去,瑞王道:“总之本王将您当作长辈看待,故而也愿意为您分忧。”
阮夫人很惊叹于瑞王殿下的“厚颜”,而且是从容之极的厚颜。
难道皇室的人都有这种超凡脱俗之能?
她微微地吁了口气:“多谢王爷恩典,只是臣妇命浅福薄,承受不起,还请王爷不必烦心了。”
瑞王道:“是吗。”他淡淡地说着,拢在袖子里的长指探出,往桌上轻轻地一放又抬手:“此物,是夫人遗失的吧。”
阮夫人皱眉不解,抬头看向瑞王,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
桌上的是一张褶皱起来的字条,正是让阮夫人先前悬心不安的那张。
她直直地看着那张纸,又看向瑞王,眼神有些慌乱。
瑞王并未看她,只是漠然垂眸道:“本王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郝家。一切都是为了平平,本王绝不会做任何有害于平平的事,这份心意,夫人很该明白。”
第151章 贴心
之前蔡瑾玄赶到事发院落的时候, 蔡流风出外迎接父亲,请他入内参见瑞王。
当时蔡流风就发现瑞王不知怎么又回到了里间,而且才俯身而起的样子, 像是捡拾了什么东西。
原来瑞王所捡到的, 的确就是这张字条。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尽量镇定下来, 她瞥了眼桌上的纸团:“王爷既然……拿到了此物, 那、不知可有什么话要问臣妇吗?”
这字条既然落在了瑞王手中,瑞王又不可能不知何物就拿在手中,那他自然早就看过字条上的内容了。
瑞王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只说道:“本王对于夫人的‘旧事’并无任何兴趣。”
阮夫人面不改色, 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瑞王却又道:“不过,本王确实有个问题想请教夫人。”
“不敢当, 王爷请讲。”阮夫人心头复又凛然。
瑞王看出她的戒备, 仍是淡淡一笑:“本王想问,夫人是否确信,知情者只有死去的这人?”
阮夫人脸色骤然变了。
她本来以为瑞王纠缠的是字条上的内容, 却没想到瑞王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阮夫人无法回答。
但她的神情变化却逃不过瑞王的双眼, 瑞王打量着阮夫人的脸色,长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敲:“好吧。”
那个答案他心里已经知道了。
瑞王站起身来, 迈步往外而行。
阮夫人不知要说什么好:“王爷……”
瑞王止步看向她。
阮夫人欲言又止,只又心事重重地低下头去。
瑞王打量着这妇人,顷刻却笑了笑:“本王虽不在意别人的事,但若是牵扯到平平,那自然便是本王的事。夫人可以谨守你的秘密, 但倘若有人威胁到夫人、或者夫人需要本王相助,为了平平,本王自当不遗余力。”
阮夫人慢慢抬头,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赵景藩。
先前瑞王说他对无奇心意的那一番话,她本来多有保留,但是直到此刻,跟这风华绝代的青年人面对面……阮夫人心中无法遏制地有些震动。
她看得出瑞王是真心的。
终于阮夫人低下头去,屈膝行礼:“多谢王爷。”
瑞王探手虚虚地一扶:“夫人不必。”
并不多做停留,说完后他迈步往外,只是才走两步便回头道:“那字条……夫人还是尽早烧了为妙,虽然本王已经做了安排,不过平平……还有清吏司的人未必察觉不到,若问起来就难说了。”
阮夫人微微一震,此刻眼圈已然发红:“是,臣妇明白。”
瑞王这才负手往外去了,才走到门口,就见郝三江跟费公公站在一块儿,正大眼瞪小眼,双双呆若木鸡的发愣,见了瑞王出来才忙行礼。
瑞王看看三江:“怎么一副失魂落魄斗败公鸡似的样儿?”
在他面前,郝三江忍不住地有些讷言,道:“回、回王爷……下官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
“那当然是……”郝三江刚才在外头听了些流言蜚语,可话到嘴边又忙打住:“没、没什么。”
瑞王一笑,抬手在三江的肩头轻轻拍了拍道:“你在此好好地陪着太太就行了,清吏司已经来人,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不必担忧。”
郝三江怔怔地看着瑞王:“王爷……”
费公公听到这里便道:“哎呀,王爷都发话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江忙道:“是,是,下官听王爷的。”
正在这时侯,外头一个小太监碎步奔了进来,上前在费公公耳畔低语了几句。
费公公皱皱眉。
瑞王已经对郝三江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瞧你们太太?”
三江本来要恭送王爷的,突然听了这样吩咐,只好行了礼,退到了屋内去了。
直到此刻费公公才跟瑞王低语道:“韦炜问出那字条的事儿了。”
瑞王才皱眉,屋内也传来三江的声音:“娘,这是什么味儿?怎么像是什么烧着了,不是哪里走水了吧。”
赵景藩听了这个,一笑负手道:“去前头看看吧。”
原本好端端地寿宴,忽然间风云色变。
一干宾客原本都在前厅内聚集,后来听说出了事,他们见势不妙,便想告退,只不过瑞王在此,竟不敢擅离。
还是费公公派人去告诉他们,叫他们先自行离开,这才三三两两地都去了,只有几个跟蔡瑾玄关系最好的朝臣,不知究竟,便留了下来。
女眷这边儿,一些不相干的都也先去了,只有跟案发同院的仍是羁留原地。
韦炜在内审讯伺候汤夫人的两个丫鬟,终于问到了症结。
既然胭脂已经说了出来,韦炜骑上了老虎,索性也不再藏藏遮遮,便故作严厉喝问玲儿:“好个贱婢,竟有这种事,你先前为何不说?你有什么隐瞒?”
玲儿原先其实是想说的,只不过一来给韦炜打断,二来也觉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没提,如今见韦炜冲着自己,吓得忙道:“大人,奴婢没有什么隐瞒,奴婢只是帮着太太去送信的,先前也、也说了送信,并没有在意这个……”
韦炜道:“你难道没看过字条上写的什么?”
玲儿抖着哭道:“奴婢跟胭脂姐姐一样都是不认字的,何况太太把字条给奴婢的时候已经折了起来,奴婢当然没有胆子也不会再特意打开看。”
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韦炜陷入了思索。
按照素来办案的流程,现在至少该询问涉案的阮夫人了,但是瑞王早有吩咐,却让他犯了难。
而且韦炜私心也并不想去为难阮夫人,毕竟她是无奇的母亲,就算是因为无奇,韦炜也不愿意去相信阮夫人涉案。
但是如今那字条显然是关键,这两个丫鬟都不识字,无从问起,那除了看过字条的阮夫人,还能去问谁?
正在犹豫,忽然间隔间人影一晃,是无奇快步走了出来。
她走的很急,甚至没有跟韦炜打招呼,直接就往外而去。
只不过无奇今日穿着的是女装,大袖跟裙摆随着动作飘摇,一阵风起,竟把旁边负责笔录的主簿桌上的口供记录掀起,几张纸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有几张飘落在丫鬟胭脂跟玲儿身旁。
无奇走到门口才察觉不对,回头看了眼,却见玲儿正在发呆不知所措,还是丫鬟胭脂将面前的几张笔录捡起来,稍微整理,双手呈给过来取笔录的主簿。
无奇有些抱歉地向着韦炜跟主簿点了点头,仍是疾步去了。
原来韦炜为难的症结,无奇却也想到了,她这么着急出来,就是为了想去当面询问自己的母亲,那字条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居然跟自己隐瞒不提。
无奇出了院子,一路又向内去,她的身后跟着的是费公公指派的一名王府的小太监,以便于行事。
正走着,忽然见前方有几道人影迎面而来,看着像是白夫人等。
她满怀心事,不想在这时候跟这些人照面,便往旁边先退开了一步。
这来者正是白夫人,在送别今日赴宴的两家女眷,且走且说道:“今日实在是没想到的,好好地居然生出这种天大之事。怠慢了各位,等事情解决后改日再聚罢了。”
这两人一个是夔国公夫人,一个是户部程侍郎夫人,跟蔡府交好不说,在朝中也是地位斐然。国公夫人便道:“这是天有不测之风云罢了,府里自然是规矩甚严,大概是有些宵小之辈趁着今日作乱,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程侍郎夫人道:“如今瑞王殿下也在,又传了清吏司的人,自然会很快拿下真凶。夫人大可不必忧虑。”
白夫人叹了声,说道:“到底是大煞风景,只怕不到明日,便有无限的流言蜚语了。”
程夫人道:“市井之间总是爱肆意胡说的,倒是不用在意那些口舌。”
却是夔国公夫人问道:“只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隐隐地听说这汤侍郎夫人之死怎么跟漕运司郝司长的那位夫人有关?”
白夫人还未答话,程夫人道:“我也听丫头说,当时这阮夫人满身的血,甚是吓人……可是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到动手杀人的地步?他们两家子原先不是还挺好的嘛。”
“这阮夫人看着倒是极有教养不像是干出这种事儿来的,”夔国公夫人皱眉看着白夫人:“你可问过你们老爷?知不知道现在到底如何了?”
白夫人才说道:“瑞王殿下为避嫌,不许流风插手,全权交付清吏司处置,所以我们老爷竟也不知详细。”
夔国公夫人忽然说道:“先前还说你们家大公子的亲事,有意定郝家的那位姑娘……现在看看还好没有下定。”
无奇本来想避开,没想到听他们说了这些话,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忽然脸色一变,她从不知道蔡府竟有这种打算!这是蔡流风的意思还是……自己的父母又知不知道?
只听程夫人好奇问道:“是啊,按理说,你们大公子该择一位高门大户里的小姐才是。我却也听我夫君说过,皇上还有意将公主许配给大公子呢。”
白夫人则叹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们都知道,郝家的这位小姐从来行事不羁的,之前还女扮男装的在外头跟些男人们混在一起,他们之间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是流风跟老爷说了……我才知道他看上了郝家姑娘。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她自恃身份跟教养,自然没说的很难听,但言外之意已经透出了对无奇的不满意,而且觉着保不准是无奇先前勾引了蔡流风之类。
夔国公夫人道:“这郝家小姐生得倒是个绝色的美人,真看不出竟是个那么胡闹的,若不是听你们说,我还真不信呢。”
无奇自然不傻,听出白夫人言里言外的意思有点不堪,心中很是气闷。
她本来就因为母亲的事儿而焦心,又听到这个,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现身当面问问白夫人,可脚步才挪动,又想起这案子还得在府内追查,又何必另外生事,何况如今最要紧的也不是这些琐碎。
当即无奇忙隐住身形,等到几位夫人离开才走出来,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
无奇喃喃道:“这可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蔡流风的确是好,但是她从来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倘若有过这种意思,又何必蹉跎到现在,早就两情相悦共效于飞了。
身后那小太监听见她嘀咕,便道:“姑娘,不用在意那些人说什么,他们都是井底之蛙,只会聒噪乱叫罢了。”
无奇差点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了,回头看向小太监:“你也听见了?”
小太监笑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姑娘别见怪。”
无奇说:“难道我气量狭窄到这地步,为了别人说我的闲话而迁怒于不相干的人?”
小太监欢喜道:“姑娘自然是人中的龙凤,也只有这样才能跟……”
“才什么?”无奇下意识地问了句。
小太监吐舌道:“奴婢多嘴了,姑娘别见怪。”
无奇思忖了会儿,琢磨出一点意思来,他必然是指自己跟瑞王如何吧,便果然没有问下去。
先前无奇虽来过几次蔡府,但那时候是男装的时候,这后宅约略来过几次却不熟悉,加上重重叠叠,走了会儿便不知东南西北,小太监抓了个过路丫鬟来,这才指了路。
眼见将到阮夫人休憩之所,无奇忽然想起在等秀秀的时候看到的阮夫人的身影,她记得当时夫人身边好像是跟着两个人,现在想想,一个是伺候汤夫人的小丫鬟玲儿,另一个则是他们家里的莺莺,按理说玲儿也不算常来蔡府,竟能认路认的这样熟悉?
眼见到了偏院,忽然发现门口除了王府的人外,还有一个蔡府的小厮,无奇看了两眼,认出是蔡瑾玄身边跟着的,不由怔了怔。
难道……蔡大人在这里?或者是因为太过担心这案子,故而亲自过来询问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