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站了一个道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裤/裆之下还湿漉漉的,他浑身都在发抖,却紧抿着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仿佛刽子手的刀正架在他脖子上。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方意远喉咙干涩:“真人?”
化音真人没有反应,死得很透。
“听说他琴弹得不错,本座慕名而来。”赵沉临走了过去,抬脚轻轻一踢,化音真人便翻了个身,头仍抵着地面,连着软趴趴的脖子,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可惜啊,不怎么样。”
赵沉临的语气甚是惋惜,可他话里的含义却是:你弹得不好听,不如死了吧。
方意远牙关开始打颤,抖动的频率和沈乔一模一样:“小师妹啊,真人果然不在呢,我们还是快些走罢。”
“哦哦哦!好!”
沈乔转身迈步,突然被一股力量扯住,腾空飞起,和方意远齐齐摔回了院子,与化音真人的尸体大眼瞪小眼。
沈乔刚想求饶,方意远先绷不住了,屁股一落地就跪着哭喊:“前、前前辈饶命啊,我们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乔:“……”昨天不是嫉恶如仇地喊赵沉临魔域凶人来着?
“不如这样罢。”头顶传来赵沉临的声音,他敲着烟杆走近,“你们俩,走一个,留一个。”
卧槽,果然变态,想看我们同门残杀?不可能,怎么说方师兄也不会……
“前辈,我这小师妹也是乐修,弹琴吹笛都会!”方意远捏着沈乔的脸,迫使她抬头,“前辈您看,才十五岁,长得娇嫩,用来做那啥也不错。”
“???”那啥?你想让我做啥?是我想的那个吗?
沈乔难以置信地看向方意远,原著中对你描写少,想不到你是这种垃圾?
“两人同时失踪难免惹人怀疑,我们灵寂山也算个大门派,要是追查起来前辈也有麻烦……”方意远额头冒汗,快速道,“只要前辈放我回去,我可以跟门中师长说,小师妹想跟化音真人学习乐道,要在苍曲山多留些时日。时间一拖长,便没那么好查了……”
牛逼啊,把她卖的干干净净,还包售后?
你等着,要死大家一起死。
沈乔拍开方意远的手,冷笑道:“方师兄这话,是说这位前辈怕我们灵寂山不成?”
赵沉临敲着烟杆的动作一停。
方意远眼睛瞪直,高喊道:“我没有这么说!我这是为前辈考虑!”
木屐一步步走近,压迫感像是一座大山一样覆了过来,沈乔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她要怎么做?
赵沉临喜欢什么样的?
冷静,冷静。
好好回想书中的内容。
【赵沉临握着沈娇娇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听着她压抑又痛苦的喘息,他满意地笑了,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如恶魔的低语:“娇娇,是你说的,要永远陪在我身边。”】
【“别想着跑。”】
试一试!
沈乔一咬牙,端端正正跪好,她伏下身子,声音有些抖:“小的白长了一张脸,不会弹琴,修为也低,身体更是柔弱,纵使采阴补阳,也采不出什么能用的……但、但小的唯有一颗忠诚的心,一旦跟了主人,一辈子也不离不弃——”
“噗嗤——”
后背忽然一凉,有什么东西溅在了沈乔身上,像是一大片液体,紧接着是肉/体倒下的声音,重重的一声,吓得她心脏颤抖。
方意远,死了?
赵沉临蹲下身,捏起沈乔的下巴:“真心的?”
先前没敢看,如今被迫抬头,沈乔这才看清赵沉临的脸,那是一张异常俊美的脸,眉眼狭长舒展,鼻梁高挺秀气,唇形单薄优雅,五官里挑不出一丝瑕疵,是一幅完美的画。
那画里男人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让人捉摸不透。
他到底是满意呢?还是觉得无聊透顶?
沈乔咽了口唾沫,她的脑子嗡嗡作响。
直觉告诉她,现在处于生死一线,一定要好好回答这个问题,但她的目光又移不开赵沉临右侧脸颊处溅上去的那点血。
是方意远的血,长长一条,像是在脸上划出了一道刀疤。
沈乔晕血。
不会到晕过去的程度,但是会恶心,头晕,浑身上下冒冷汗。
她抖着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颤巍巍地向赵沉临伸去。
先得把血擦掉,不然我要吐了,真吐了就死定了……
赵沉临的目光追随着她手里的帕子,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像一颗冰冷的琥珀珠子。直到那柔软的帕子贴上脸颊,那珠子才微微动了一下。
帕子又轻又软,擦拭地小心翼翼。
沈乔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因为晕血,动作万分吃力,却显得她更专注努力。
片刻后,沈乔收回帕子,捏在掌心。赵沉临放开了她,单手支着下巴,突然笑了,狭长的眼睛弯弯的,生出一份悠哉的愉悦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沈乔轻喘着气,心脏仍快速跳着。
她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我……”
“我叫沈娇娇。”
赵沉临笑意更深,在舌尖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
“娇娇。”
看样子,赵沉临还挺满意,但是沈乔想哭。
她的《金刚炼体大法》还没练,猝不及防就走上了原主走过的路……
“主子。”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单膝跪在地上。
赵沉临起身,边走边吩咐:“把这个女人带回去。”
“是。”跪着的人应声,扫了眼四周,又问道,“那小道童?”
“杀了。”
“哎别……”沈乔出口就后悔了,让你多嘴,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
赵沉临闻声看了过来,沈乔缩着脖子不敢看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能不能,别、别杀他。”
“把人放了。”赵沉临接道。
跪着的下属闻言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忍不住看了沈乔一眼。
不远处的小道童吸了吸鼻涕,怯生生地后退两步,然后撒开腿飞快跑了。
见赵沉临一直没有动作,沈乔才松了口气,天色忽地暗了下来,她抬头一看。
一条黑蛟携着一阵飓风,从天上飞落,乖乖地停在赵沉临跟前,亲昵地将头凑过去蹭了蹭它的主人。
赵沉临抓着它的小短角移开:“去哪里玩了,臭死了。”
黑蛟“呜”了一声,委屈巴巴地垂下两撇长须。
那黑蛟载着赵沉临彻底消失在沈乔的视野后,地上跪着的人终于站了起来。他沉默地将院子里的两具尸体收拾了,还将案发现场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消去了所有的痕迹。
沈乔全程站着,不敢动,如果她猜的没错,这是赵沉临最忠诚的手下辛罗,是一个话不多,但是句句都说在点上的男人。
关键是,她打不过。
“不要再出现方才那样的行为。”辛罗摆着一张面瘫脸,冷漠地开口,“如果你想活久一点的话。”
辛罗没把话摊开来讲,但沈乔明白,她悲痛地点了点头,差点抹下两行泪:“多谢大哥提醒,我都懂的。他喜新厌旧,缺乏耐心,我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这根脖子,随时都有断的风险……”
辛罗:“………………”他帮主子带回去不少女人,头一次看见觉悟这么高的。
第3章 为魔域的未来做出贡献!……
魔域地广人稀,多是荒凉之地,也有繁华的城池,其中最热闹的还属雾影城。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沈乔跟着辛罗走入了一条烟花巷,穿着暴露的魔修们正在门口招揽客人。
绯红的帕子拂过面颊,甜得发腻的香味冲入鼻子,沈乔艰难地挤过人群,忽然被人扯住。
“小姑娘,来玩呀。”
玩什么玩,你们这还有男妓……嗯???
一排光着上半身的肌肉猛男跃入视线,他们身上亮晶晶的,涂满了精油,正摆出各种骚气的姿势秀肌肉。
沈乔:“……”魔域果然刺激,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我家的孩子们,持久,一晚上,这个数……”老鸨比了个手势,还未等沈乔有所反应,老鸨脸色忽地一变,忙恭敬地行礼:“辛、辛将军。”
辛罗:“这是主子的人。”
“是小人眼瞎!”老鸨立刻甩了自己一巴掌,力度大到沈乔都感到脸疼。
果然是个人听到赵沉临的名字,都闻风丧胆。
沈乔继续跟着辛罗走,对于自己的去处,她心中大致有数。
赵沉临抓的乐修都被关在一座叫吹雪楼的花楼里,他从不带乱七八糟的人进自己的府邸,想要听曲的时候,就去吹雪楼里坐坐。
“进去。”
凶巴巴的老鸨淑娘,将沈乔推入了一间小院子,里面关了七八个年轻的女子,沈乔猜,应该是赵沉临从仙乐大会上抓来的人。
她们面色都不大好,有的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已经吓得丢了魂。
沈乔感觉到几道探寻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一红衣女子上下扫了她一眼:“啧,又来个炼气期,根本派不上用场。”
能看出她的修为,想必是位高人了,以防万一,沈乔多问了句:“这位前辈,可是有什么计划?”
红衣女子见她态度好,语气稍缓:“我打算带领大家逃出去。”
沈乔眨了眨眼。
“我们有两个金丹期,三个筑基,三个炼气。”红衣女子抱臂,高傲地自报家门,“而我,燕华山苏彤,元婴期一重境,是这里修为最高的。只要能出这间加了禁锢的院子,我定能杀出魔域。”
沈乔:“……哦。”说罢找了条凳子坐下。
苏彤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当即有些不爽:“小辈,你可别拖后腿,届时手脚不利索,逃不掉,我也没这个闲工夫回去救你。”
沈乔本来觉得槽点太多,没法吐,但苏彤又阴阳怪气地叭叭叭了一通,她憋不住了。
“苏前辈,您该想想自己是如何被抓来的,怎么就有自信能逃出去?再说了,元婴期的修为真不高,赵沉临连化神期的脖子都能拧断,您可别太自信了。”
“你!”苏彤眉毛竖起。
“苏前辈,我再多问一句,逃跑的具体法子想了吗?雾影城的布局构造摸清了吗?赵沉临的日常行程了解了吗?”
沈乔如机关枪突突突,立刻把苏彤打成了哑巴。
屋子里女修们开始捂着嘴窃窃私语,苏彤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她一甩袖袍,径直寻了一角落走开:“哼,不用你提醒,这些我自然会考虑!”
沈乔双手捧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跟着方意远出来,没有与任何人说,现场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灵寂山的人根本找不到她。
就算找到了,赵沉临肯不肯放人也是个问题,按照原书的境界设定,全派上下,能与赵沉临打个平手的,也就只有掌门师祖了。
但沈娇娇可能没金贵到那份上,值得掌门师祖堵上整个门派与魔域为敌。
沈乔原本想安分守己地苟下去,最好把自己苟成透明人,但是身边有个不知死活想搞事的苏彤。
苏彤从扫院子的傻大个魔修那里骗了些丹药,混合起来重新炼化,炼出据说可致死的毒药,准备用在今晚的宴会上。
这日,苏彤聚集起所有人,交代行动的注意事项,十句里面八句都是“见机行事”。
“苏前辈。”沈乔听得眼角直抽抽,“我觉得还是得再慎重些,万一被发现了……”我也得跟着倒霉啊。
“你从关进来到现在,就一直在跟我唱反调。”苏彤冷眼看着沈乔,“你看你是一门心思想留在这,好找机会爬上那魔头的床吧?”
沈乔:“……”爬什么?谁的床?
苏彤皮笑肉不笑:“勾搭上赵沉临,的确是一条前途无量的生路,但我们仙道的人,从不屈服于魔域的淫威之下。”
“你们安排两个人盯紧她,别让她坏事。”苏彤抬了抬下巴,其余女修点了点头。
看到她们团结起来,孤注一掷的样子,沈乔只觉得每个人的头顶都大大地写了一个字: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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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迂回,纱幔飘飘,琴声如水,缓缓地淌过耳畔,落入缠绵的夜色之中。
沈乔站在长廊之外,紧张地搅着手。
这种感觉就像工作面试时,排队等着面试官喊,下一个。
“铛。”
琴声戛然而止,双膝“咚”地砸在地上,女子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饶命啊,城主饶命……”
沈乔没按耐住好奇心,偷偷往里瞥了一眼。
空旷的阁楼里只放了一榻一桌,虽然隔得远,但沈乔还是瞄见了,赵沉临单手支着头,倚靠在榻上,他双目紧闭,眉下是一片阴霾。
与初见时的从容不同,沈乔看得出,他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
弹琴的女子被拖了出来,门外立着的人,包括淑娘和辛罗在内,全部噤若寒蝉,气压低得像是凝固的浆糊。
看主子这样子,多半是旧伤复发了。他的左掌上常年绑着纱布,有一道经久不愈的伤。
在这种最难捱的时候,他们上前关切一句,都是要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