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酒的小厮在门口抖,不敢走进去。
苏彤夺过托盘:“我来吧。”
她笑得端庄,表现地像个想争宠上位的女人,但是沈乔知道,苏彤这是要行动了,她要借这个机会在酒中下药。
沈乔不相信她会成功,一个乐修炼出来的丹药能有多毒?至少毒不死全书中最大的反派。
不能让苏彤拖所有人下水。
“轮到你了。”淑娘推了沈乔一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惊扰到赵沉临,“挑个拿手的乐器。”
沈乔指着架子上的各式乐器,问:“随便挑?”
“嗯,动作快点,别让城主等。”
原主会弹琴吹笛,但沈乔不会,就算身体有记忆,也极有可能翻车。
不过她还真会一样乐器,虽然技术一般,但好的能完整吹一曲下来,她的手伸了过去。
淑娘的眼睛登时直了,仿佛在问:你来真的?
清酒哗啦啦落入杯中,赵沉临微微睁眼,倒酒的女修低着头,默默退至一旁。
一道被月色拉长的影子走了进来,娇小的身子伏跪在地。
“奴、奴婢沈娇娇,来给城主演、演奏乐曲。”
赵沉临没有抬眼,垂眸看着杯子,月华倒映在酒中,又在他的眼眸划过一道清冽的弧光。
沈娇娇,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哦,是她。
那个长得娇滴滴的小姑娘,明明怕得发抖,却说要跟自己走。
赵沉临百无聊赖地玩转着酒杯,破天荒应了一声:“嗯。”
沈乔起身,将手心里的汗在衣服上蹭了蹭,她平复好呼吸,随即深吸一口气,拿着乐器用力一吹。
——唢呐的声音响彻整座阁楼!
千回百转,荡气回肠,一曲送走一个人。
赵沉临手一抖,杯子里的酒全撒了出去,他少见地怔了一下,往正激情吹唢呐的沈乔看去。
的确是她。
脸蛋是稚气的,眉眼是明媚的,给自己擦拭血迹的时候,还是一副泪眼汪汪的娇柔模样。可如今那张小脸鼓鼓的,涨得通红,用力到额上青筋暴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吹出了一曲气震山河。
赵沉临微怔的模样被淑娘看在眼里,她白眼一翻,差点被当场送走,慌忙扯住辛罗:“辛将军啊,你怎么就不拦住她!”
辛罗目无表情看着厅内:“不必惊慌,主子对她颇有兴趣。”
沈乔用了十分力,外加乐修技能加成,惊吓到了所有人。
她的一口气拉得老长,抬眼一看,赵沉临手中的酒杯果然打翻了。
很好,算是达成目的了。
苏彤狠狠剜了沈乔一眼,端起酒壶上前,打算再次倒酒。
唢呐立刻对准苏彤手里的酒壶,沈乔吹了个转音,音浪汇聚起灵力,震了过去。
苏彤冷笑,呵,不自量力,一个炼气期还想拦住她?
苏彤藏在袖中的手腕暗暗一翻,掌心的灵力就要回击而出,突然,一股力量击打在腰腹,瞬间将人轰出十丈远。
长廊的女修们惊呼出声,纷纷抱头蹲下,
苏彤撞在栏杆上,呕出一坨血污,是震碎的五脏。
一团阴影笼罩了过来,她吃力地抬眼,赵沉临站在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手里拎着那壶酒,嘴角带着一抹笑。
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恐惧弥漫上心头,苏彤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她不想死,她不甘心。
她目光满是恨意,抬手指向沈乔,堵了血沫的喉咙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赵沉临顺着方向回头,只见沈乔背过身捂着眼睛,一副不忍再看的样子,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楚楚可怜。
赵沉临看着那只小白兔,抬脚踩碎了苏彤的那只手。
沈乔听到惨叫声,抖得更厉害了。
完了,原来赵沉临早就发现那酒有问题了!
赶紧解释,现在撇清关系还来得及!
可是我晕血啊,根本不敢看过去!话说背着他说话是不是不太礼貌?
“你怕?”
手被抓住移开,沈乔睁眼,赵沉临高大的身影正好挡在眼前,遮住了那血淋淋的画面。
沈乔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猛地摇头。
赵沉临摩挲过沈乔纤细的手腕:“跟柳条一样,怎么能把唢呐吹得那么响?”
粗粝的指腹摩得人发痒,沈乔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抬眼对上赵沉临的视线。他的目光里裹挟着极浅的笑意,眼底里显露出浓厚的兴趣。
“小的……肺好。”沈乔慢吞吞道。
赵沉临被逗笑了:“那她想杀我,你为什么阻止?想做我的女人?嗯?”
“……”沈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玩一款攻略游戏,选项选错,就会死人。
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但她沈乔,是不认命的。
此路不通,我就凿一条路出来!
“我对主子没有非分之想。”
“我想跟辛将军一样,成为主子的左膀右臂,为魔域的未来做出贡献。”
她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式假笑。
第4章 “舒服么?”
厅内里里外外都静默了一瞬。
门外的一众仆役更是屏住呼吸,深深地低下了头,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这、这这这女人方才是拒绝了主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说不想当主子的女人???
隐约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赵沉临在这片难以言喻的静默中,缓缓放开了沈乔的手,他看见那双灵动的杏眼,含着跃跃欲试的微光。
两人对视良久。
沈乔努力眨巴眼睛,目光里是亮晶晶的星光。
“辛罗,给她安排份差事。”赵沉临转身,衣袂飘散在月色中,木屐声在长廊上戛然而止。
又是一阵静默,众人面面相觑,确认主子离开之后,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才响了起来。
“主子真留下她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子主动邀请女人,刚才算是主动了吧?对吧?”
“闭嘴,大惊小怪什么,主子就是妖艳贱货见多了,来了个清新脱俗的难免心动,等这股子新鲜劲过去就好了。”
沈乔悄悄地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的小命又保住了一次。
-
雾影城的东边有一座山,名为无念山。赵沉临占据雾影城后,没住在原城主的宫殿里,而是在无念山上择了一处清静,也不喜人伺候,选了二三仆役住在山脚下。
“以后你的工作,就是清扫这里。”
曲径通幽,密林深处,有一方小池,辛罗领着沈乔转了一圈。
“清扫是指扫干净这里的石子路,还是……”沈乔问。
“池子也要刷干净。”辛罗指向一处,“那里有个放水的把手,每天把水放干,洗干净池子后,再放满水。”
“……”沈乔的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这个水池有一个游泳池那么大!工作量是不是大了一些!
“主子随时都会过来,要时刻做好准备。还有,西边的宅子是主子的住所,不要靠近,有问题可以来山下找我。”
好的,我一定离西边远点。沈乔点头:“多谢辛将军。”
辛罗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你是真心想为主子效力?”
沈乔点头。
辛罗微微皱眉,似乎在回想自己的职业生涯,片刻后总结道:“这不是个好活。”
我当然知道!但是做他的女人更危险好不好!
沈乔假装没听懂他的话:“我觉得挺好,每天就扫扫池子,挺清净的。”
“你是个聪明人,好好干。”辛罗转身走,“活得久一点。”
聪明人沈乔:“……”
其实清扫水池的工作,沈乔是真挺满意的,不用在赵沉临跟前伺候,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且在等待放干池水的时间里,她还能坐在一边翻翻《金刚炼体大法》,一天天的,居然还过得挺充实。
赵沉临来过几次。
沈乔每次听见那标志性的脚步声,就立刻跑得远远的躲起来,等到木屐声逐渐飘远,她才敢出来,撸起袖子哼哧哼哧放水干活。
这样的日子给了沈乔信心,她觉得没准真能苟个三五年,然后逮个机会逃出去。
莫约半月后。
沈乔趴在池边,晃着小腿看《金刚炼体大法》,她的手边摆着一盘糕点。
这是她在山下的灶房里拿的,后厨每天都会做许多精致的小食,厨娘花婶说赵沉临不喜欢浪费粮食,所以每天有多的都会分给下人。
沈乔塞了块桃花酥进嘴,味甜但不腻,入口即化,她最喜欢吃了。她的两颊鼓鼓地嚼动,满足地眯起了眼。
远处传来木屐声。
嗬,赵沉临又来了!
沈乔一边锤胸将堵在食道里的糕点砸下,一边急匆匆地穿鞋,将摆在地上的吃食一把搂进兜里,快速跑开了。
她靠在一颗大树后,慢慢蹲下身子,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声响。
水声响起,是赵沉临下水了。
沈乔默默听着水花声,抱着膝盖静止得像是一座佛像。
说实话,赵沉临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极品,但凡有点好奇心的都想回头瞄一眼,
但对于沈乔,求生欲远远大过好奇心。
她怕被挖眼珠子。
日头西斜,黑暗一寸寸地覆盖山林,月光又一缕缕地揭开夜色。
沈乔“啪”地睁眼,虎躯一震。
她睡着了!
居然晚上了……赵沉临走了没有?
沈乔歪着头听了半天,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应该走了吧,都一个下午过去了,再泡着,人都要皱巴巴的了。
她试探着回头,池面上飘着白雾,从远处望去,已经没有人影了。
果然走了……
沈乔拍拍屁股起身,往水池走去,距离只剩三五步时,她猛地停住脚步。
等等,那是什么?
一截黑色的衣袖在水里飘动,迟迟不浮出水面,像是深处的水草,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沈乔跟点了穴似的,浑身都僵硬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还在啊!在更深的地方沉着呢!
“打、打扰了。”沈乔像个僵硬的机器人,同手同脚地转身,转到一半又发觉不对劲。
从她瞄见水面没人,直到走近看见衣袖,已经有一会时间了,赵沉临怎么能在水里待这么久?他又不是鱼妖,还能在水里呼吸不成?
沈乔侧目往池面看去,水汽氤氲,平静得如一汪死潭。
他他他他他他不会淹死了吧?
沈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转瞬又冷却下来。
不,不科学,大反派怎么可能淹死。
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因为之前说过要效忠他,所以他在测试我的忠诚度!
既然如此,不管他是不是真被淹死了,我的戏至少要做全!
沈乔暗暗握拳,回身往池子扑了过去,喊得撕心裂肺。
“主子!!!”
“哗啦。”
水里那人突然冒了出来。
“!!!”
沈乔刹不住车,一头撞了上去。
好硬!
这特么是一座冰山吧!
她眼冒金星地往下滑,咕噜咕噜地沉入水中,一只手捞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提。
沈乔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四肢并用,往“冰山”上攀爬。
浮出水面后,她大口喘着气,忽然意识到姿势不太对——她的双臂环住赵沉临的脖子,双腿夹住赵沉临的腰,像只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
沈乔:“………………”
赵沉临在水下待久了,也轻喘着气,硬朗的下颚线滴着水,眼神却异常平静地看着她。
“主、主子。”沈乔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仍未忘记自己的使命,焦急道,“您没事罢?我看见您在水底一动不动,以为您淹死啦!”
赵沉临闻言挑眉,他单手握着沈乔纤细的腰,笑得暧昧:“你不通水性,跳下来作甚,是打算陪葬?”
两人皆浑身湿透,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身上,勾勒出两条交缠的曲线,一柔一刚,紧紧贴合着。
太近了……沈乔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扯出一个假笑:“我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
其实我会游泳,只是你的胸肌太硬,我差点撞晕过去!但这种骚话她真说不出口!
这个姿势实在不妙,而且赵沉临的中衣带子还松开了,大片胸膛裸露,母胎solo的沈乔哪受过这刺激,耳朵登时红了。
她瞥开视线,磕磕绊绊道:“主子,如、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把我扔、扔到岸上,随便一扔就好,我皮糙肉厚,扔不坏的。”
“娇娇。”赵沉临完全没听沈乔说话,他喃喃着靠近她的耳畔,微凉的唇瓣几乎磨着她的耳垂而过,“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水里待那么久吗?”
沈乔眨了眨眼睛,目光一侧,刚好望进那慵懒淡薄的眼珠里。他的瞳色在夜晚更深了一些,像是将残留的夕阳吞噬的夜色,黑得看不见一丝星光。
糟糕,他似乎心情不好!
沈乔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还未做出反应,那只大手覆着她的后腰,一把将人拖进了水里。
池水温凉,从四面八方灌进了过来,沈乔没有准备,猛喝了好几口水。
咕噜噜噜噜噜。
卧槽,赵沉临果然神经病发作了,这是打算溺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