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眉头一皱:“井水冬暖夏凉结冰速度极慢,之前临朔郡传井水结冰的事我还深感怀疑,如今这场面明晃晃的摆在咱们静绥跟前,我料想再过几天城中的日子怕是更难熬了。”
“楚哥儿说的对,所有我一早就将家里的水缸都挑满了。”柳安惠顿了顿,又道,“楚哥儿,你家的水井冻起来没?若没有等会我跟你走一趟帮你家挑几缸水上来。”
盛言楚买的小院东南角处有一个水井,当初决定买这个小院子正是因为有水井的缘故。
古代打水井是个大工程,且打出来的水井冒出来的水不一定都是甜水,如果钻出来的水或酸或苦,那这水井就白挖了。
白挖水井的概率很高,所以盛言楚才一心想买一个带水井的院子。
听柳安惠这么说,盛言楚忙道:“不用不用,我娘说表姐离不开人照顾,这点小事还是不麻烦表姐夫了。”
柳安惠一听笑出声,拉着程菊的手道:“姑姑忒疼你,也难怪你整天叨念姑姑。”
程菊抿嘴笑了,柳安惠又对盛言楚道:“城东那一块我记得住的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家?”
盛言楚:“对,有几家跟我同在书院求学。”
王永年和马明良都住在城东。
柳安惠捧着茶盏呷了口热茶,良久才压低声音道:“楚哥儿,并非我有意将人想歪,只是如今有钱都难买粮,若这雪下个没完没了,我担心有人会盯上你家,毕竟咱们是城中第一批囤粮的人。”
程菊忐忑的插嘴:“我这两天眼皮一直在跳,所以我让你姐夫将家里的米面还有蔬菜都藏了起来,对了,不能藏地窖,地窖很容易找到,要藏就藏梁顶。”
说着伸手指指屋顶。
盛言楚抬头看了看,高大的房梁上并没有发现不妥,但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出梁木后方挂着东西。
“梁高,即便歹人发现了一时也拿不到粮食,届时可以空出时间让我找家伙赶跑他们,但你若将吃食放在地窖,那跟摆在地面让他们抢是一回事。”柳安惠小声的跟盛言楚传授经验。
盛言楚默默喝茶,挂梁上藏着当然是好办法,可他跟柳家不一样,柳安惠长的威猛,一个人能轻轻松松的打跑一群人,他呢,小胳膊细腿,他娘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挂梁上这法子对他家并没有多大的成效。
下午回家后,程春娘听了柳安惠的法子,斟酌道:“既然放地窖和梁上都不妥,那不如放你的仙人洞?”
这法子盛言楚早就想过了,但……
“娘,咱家囤粮的事好多人都看到了……”上门偷粮食的人肯定会提前踩点,明明他家前些天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拉粮食,怎么一转眼东西就不见了?
虽保住了粮食,但盛言楚觉得这么做会让他的小公寓曝光于天下。
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宁愿舍了米面,也要保全小公寓不被外人发现。
程春娘叹气:“这倒棘手了……若真的有歹人闯进来,咱们娘俩可怎么办!”
盛言楚摸摸盛小黑光滑的皮毛,忽然道:“其实并非走投无路,我倒是有一法子。”
第48章 【一更】 献上御寒神器……
“什么法子?”程春娘问。
盛言楚神色有些扭捏:“说起来娘你别骂我, 我这法子有些下三滥。”
程春娘拿起织毛衣的针棒敲了敲盛言楚的头,笑道:“你只管说,娘顶多笑你两句就是了。”
“那我说了哈……”盛言楚嘿嘿一笑, 开门见山道, “我的想法是家里的米面还是放我的仙人洞,但要留一些在地窖, 若是那歹人问起, 我们就说囤粮都被桂氏偷走了。”
桂氏本来就偷了他家的米面,若非那晚他预感到,偏房里存粮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桂氏搬空。
程春娘砸吧了下嘴,就在盛言楚以为他娘会骂他冤枉人时,却见他娘气呼呼的跺脚:“就按楚儿你说的办!”
盛言楚被他娘突然爆发的怒火噎了一下:“娘, 你不觉得我这样做很……”不道德吗?
“她桂氏偷我家的东西还死不承认, 我没找她算账是给她留面子,她倒好, 临走租赁的银子一个子都没退给我。”程春娘一想到这个就来气, 就在桂氏半夜偷东西的前两天,她刚跟桂氏交了这个月的租银,还好她当时没答应桂氏所说的一次性付半年的银子, 否则她十几两的银子可不就打水漂了。
既然母子俩达成统一的意见, 盛言楚立马跑到地窖将米面和蔬菜等吃食收进了小公寓,为了掩人耳目, 他故意留了两袋子在那。
平平安安的过到大年初三,这天夜里,盛言楚写了篇文章后正兴致盎然的读给程春娘听,忽而脚边睡觉的盛小黑猛的睁开眼。
盛小黑起身拖着尾巴一步一步的往门口走,盛言楚忙扔下书跟过去。
走到门口时, 盛小黑顿住了,回头看了一眼盛言楚。
盛言楚侧耳轻听,只听院子里传出几个细碎的脚步声,声音明显是奔着地窖去的。
“可是歹人来了?”程春娘不安的问,“要不要我将灯给吹了?”
有些歹人只图财不害命,如果他们假装不知情,歹人拿了钱财后就会放过他们,相反则会丧命。
“不用。”盛言楚按住叫唤的盛小黑,扭头道,“这几人一进来就往家里的地窖走,说明他们对咱家熟悉的很,且脚步紊乱,应该不是练家子,可见是附近的老百姓,他们是伤不到咱们的。”
“不是持刀的歹人就好。”程春娘倏而拍拍胸脯松口气,转瞬又不甘道,“虽说大头的米面藏在了仙人洞,但地窖里还有两大袋米面呢,咱们就这样任由他们拿了去?既然不是歹人,那咱们就放小黑咬跑他们!”
“别,”盛言楚一边按着盛小黑的狗嘴,一边拉他娘,低声道:“娘,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安排。”
程春娘脚步顿了下。
盛言楚低下头交代盛小黑:“小黑乖,先别喊,等人出来了你再喊好不好?”
盛小黑呜咽两声,应该是听懂了盛言楚的意思。
“娘,你坐回去。”盛言楚冷静的安排,“别东张西望,就装作咱们不知道有人溜进院子了。”
程春娘手有点抖,但还是照办。有外人在,程春娘赶紧用冬衣将还没织好的围巾盖上,然后换了细针装模作样的绣花。
盛言楚继续踱步读书,偶尔还跟程春娘说笑两声。
一切如旧,唯独盛小黑绷紧了神经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外。
脚步声渐进,中间还掺杂着呼吸喘气和抱怨声。
“小四,你不是说这秀才家藏了一堆米面吗?咋就两袋?”
“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怎么可能记错!”说话的人语气有些急,“我分明看到他往桂家那个小院拉了好几板车的菜!”
“可地窖里没有啊!”回话的人冻的瑟瑟发抖,一手拎着一袋米面,“两袋哪里够咱们吃,你再找找看看是不是藏哪了。”
“小点声。”小四嘘了一口,搓搓冻僵的手指指向东厢房,“大哥,那边亮着灯……”
提米面的男人吸了口气,忽道:“小四,咱们直接进去问怎么样?左右里边是孤儿寡母——”
被喊小四的人楞了下,结结巴巴道:“大哥,到底人家是秀才,要是报了官,咱们是要蹲大狱的!”
“报官?”男人拧拧发红的鼻子,操着痞音嘁道,“前几日旁边几家失窃,你见官府管了没?”
小四摇头,管不过来啊,这两日城门冻的塌了,官府的人手全调到那边去了。
“那不就成了?”男人将米面往地上一放,旋即大步的往灯亮的地方走去。
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盛言楚喊:“小黑。”
盛小黑时刻盯着门口,听到盛言楚的口令后,盛小黑蹿的往前一飞,直直的咬住男人的腿。
男人痛的用力甩开盛小黑,盛小黑到底还是小狗,体重过轻被甩了下来。
盛言楚一把将盛小黑抱在怀来,佯装着害怕,抖着嗓音吞吐质问:“你…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
程春娘扑过来抱住盛言楚,如果说盛言楚的害怕是装出来,那程春娘是真的害怕。
深更半夜家里出现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她能不怕吗?
男人的腿渗出了血,盛小黑愤愤的龇着牙,男人心有余悸的往后倒,然而退到门槛处男人止住了。
面前母子俩弱的跟小豆丁似的,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至于狗……
见男人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盛小黑身上,盛言楚托了托盛小黑的屁股,可怜兮兮的带着哭腔喊:“你们是不是跟桂婶子一样来偷我家米面的?可我家就剩两袋米面了——”
两个男人都被盛言楚直接的话语弄的一愣一愣的,那个叫小四的男人怒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家里囤了粮,赶紧交出来,否则别怪哥俩对你不客气!”
说着两个男人就抄起木棍往室内走,一边找一边骂骂咧咧的说话。
盛言楚演戏演到底,跟在男人身后哭啼:“我家囤的粮食都被桂婶婶偷走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突然要搬家?求两位大爷行行好,放过我跟我娘吧,这个冬天我家全靠那两袋米面过活了——”
说的话那就一个情深意切,一旁的程春娘险些都信了盛言楚的话,还心疼的拿出帕子擦擦眼泪。
两个男人哪是那么好打发的,本来还以为盛言楚是故意哭穷,可当他们翻箱倒箧的找了后才发现,也许盛言楚的话是真的——盛家的米面都被桂氏那娘们偷了个精光。
望着哭的凄厉的盛家母子两,两个男人头疼,只好抱着院子里的那两袋米面离去,临走的时候,那个叫小四的男人还盯上了盛小黑,说要宰了盛小黑煲狗汤,只不过领头的男人刚被盛小黑咬过,心里有点阴影便烦心的说算了算了。
盛言楚闻言眼中戾气一闪而过,待两人离开没多久,盛言楚悄悄放下盛小黑。
一落地,盛小黑就急速的冲出了院子,不一会儿,乌漆嘛黑的小巷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死狗滚开,啊——”
“别咬我,别咬我,啊,疼疼疼!”
男人的声音激昂刺耳,很快周边的人家裹着衣裳探出头张望。
这两天偷盗的贼子多的很,各家各户其实心里都有些不安,一听狗叫声,家里的男人们纷纷扛着扁担跑了出来。
盛言楚抹开泪花,一手提着油灯,一手牵着罪魁祸首的盛小黑,哽咽的控诉:“各位叔叔伯伯评评理,我都说了我家的粮食早在之前的地方被偷的只剩下两袋米面,这两人愣是不信,死活非要将我家救命的两袋米面拿走,若不是我小黑厉害,我跟我娘明天吃什么喝什么!”
程春娘跟着哭诉,指着地上被盛小黑咬的站不起的两人,痛斥道:“你们是见我孤儿寡母好欺负是吗?竟然敢手脚不干净到我家行窃,我家就两袋米面,你若是有困拿一袋就是了,何必对我们娘俩干净杀绝?”
程春娘的一席话听得周围男人们唏嘘不已,有好心人直接将地上两人手里的米面抢了过来塞给程春娘,又举着油灯细看这贼人是谁。
这一看不得了。
“这不是王童生外家的两个哥哥吗?”提着油灯的男人嗤笑一声,“咋,你那童生小舅子家里没米面接济你们?”
抱着盛小黑的盛言楚耳朵动了动,旁边几家男人闻言纷纷凑上去看,只见雪地上抱着腿哀嚎的两人可不就是王永年妻子的两个无赖哥哥吗?
那两人被盛小黑咬了好几口,别看盛小黑才半岁,牙齿长的可锋利了,一咬就见血,再用力些可能腿骨都要刺穿。
见身份被人揭开,蔡老大和蔡老四也不遮掩了,抱着流血不止的腿不服气的哭嚎:“不就拿你家两袋子米面吗,用的着放狗咬人?!”
蔡老四恨自己刚才怎么没有一刀杀了盛小黑,不然他们哥俩今夜不仅得了米面,还能吃上狗肉。
见他哥扯着嗓子嚎,蔡老四也跟着躺在雪地里撒泼打滚:“盛秀才放狗咬人啦,谁来给我们哥俩评评理啊——”
“赔钱!”蔡老大使出绝招,“不赔咱们就公堂上见。”
盛言楚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人,旁边几家人见蔡氏兄弟又像往常一样无赖刁滑,脚步不由的往后挪。
有人扯扯盛言楚的衣裳,小声道:“盛秀才,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左右你家的米面都追回来了。”
盛言楚挑眉,他闹出这么大的阵势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呢?
“你们口中的王家是指静绥书院的王永年家吗?”
“对对对,就是他家。”
“王家一家人都不好惹,王家老母见不得旁人好,谁家比她家过得好,她看到了都要逮着骂上几句,嫁到王家的蔡氏女长的颇有姿色,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至于那王童生……”
男人们面面相觑,随即嘿嘿嘿的乐起来。
盛言楚切了一声,他还以为王永年是什么厉害背景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还请几位叔叔帮我个忙。”盛言楚有礼的鞠了一躬。
“好说好说。”
“小黑去拿绳子。”盛言楚拍拍盛小黑的脑袋,盛小黑摇摇尾巴进了屋,很快嘴里衔着条长长的麻绳过来了。
“嘿,这狗真听话!”周围的人纷纷夸赞。
盛言楚顺顺盛小黑脑袋上的毛,对几个男人道:“麻烦叔叔们帮我将这两人给捆牢,明日等天亮了我带他们去衙门。”
一听去衙门,蔡氏兄弟慌了神。
“盛秀才,做事用得着这么绝吗?”
“对呀,我们哥几个不就拿了你两袋米面而已,再说了这米面……你已经拿、拿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