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镌顿住脚步,双臂箍住她的腰,任由岑虞手肘重击他的胸口,哼也不哼。
“你自己问。”他说。
岑虞红着眼,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死死咬着牙,骂道:“去死吧你!”
“我哥哥在,你还敢欺负我?”
“陆淮予,帮我打死他!”
“......”
陆淮予本身已经够烦的了,对到他面前来闹的这小两口毫无耐心,额上的青筋隐隐在跳。
他沉了几分脸色,“别在我这儿碍眼,说事。”
沈镌一边费力牵制着张牙舞爪的女人,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递给陆淮予。
“你告诉她,照片上的人是谁。”
沈镌也有些脾气上来,又忍着不骂脏话,“自己男人和哥哥的背影都分不出来,还好意思让他打死我。”
岑虞的脑子里被愤怒全然占据,没有一丝一毫的理智。
她简直恨死了沈镌,恨他千不该万不该,带上了眠眠去偷情,而且还是和她睡完的第二天。
那天她在医院住院挂水,他倒是快活。
经纪人和她说的时候,照片只看了一眼,岑虞瞬间就崩溃,本就刚刚萌芽的信赖小苗,禁不起一点的风雨,被生生折断。
“去你妈的,你自己出去玩,还想脏我哥?”岑虞怒不可遏道:“我哥当了几十年的老和尚,怎么能在这里被你甩脏锅!”
“......”
陆淮予额上青筋突突地跳,他压着一股火,接过手机,屏幕显示在微博的界面。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心拧得更加深。
虽然这会儿热搜已经被沈镌找人在第一时间给撤了,但关于#沈镌生子#话题的爆料微博已经转发了近万条。
沈镌这几年,风头正盛,一是因为他刚坐稳了呼风唤雨的沈氏集团一把手的位置,二是因为怀宇游戏推出的一款款脍炙人口的游戏,让国产游戏实现了一次次的破圈。
去年还在被誉为游戏届的奥斯卡中,获得了所有游戏人终其一生,都为之神往的终身成就奖。
所以他在国内几乎被捧上了神坛的位置,成为新晋的国民老公。
这一下爆出生子的消息,着实让人为之震惊,集体等着吃瓜。
微博底下的评论,一个个透着恶意。
@南圈圈:沈大佬生没生孩子我不知道,但这个妹妹长得够幼的,就这还带什么孩子来扫兴啊,沈总也太不上道儿了。
@镌刻于你心:呜呜呜,老公你怎么狠心抛弃我,去和别的女人鬼混。
@匿名打码:这妹子我认识,是怀宇游戏的实习生,还在读大学,孩子怕不是她的吧。
@蹲个瓜吃:所以孩子的妈妈另有其人?那他们三个人是去干什么?偷情???
@哦豁:偷情还带个小朋友,沈大佬口味够重啊。
陆淮予逐渐脸色阴沉,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照片谁发到网上的?”他的声音冰冷,浑身透着一股的寒意。
“我公司的一个员工,我已经把人开了。”
沈镌叹了一口气,“对不住啊,这次连累你家小孩了。”
陆淮予深吸一口气,抬手两指按在太阳穴处,拧了拧眉,“是我没有注意,不该带她们去酒店大堂。”
内里是深深的懊恼。
不知道小姑娘看到网络上这些舆论,会有多么委屈和伤心。
所以那天她是因为这件事情在哭吗?
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样难受,压得他喘不过气,几乎窒息。
“?”
还在折腾的岑虞一愣,所以陆淮予是承认了?照片里的人是他和她嫂子?
感受到怀里的人动静变小了一些,沈镌动了动被她拧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不疯了?”
“......”
岑虞的脑袋被他用下巴抵着,艰难地抬起头,瞪他一眼,语气依旧是硬邦邦,“把你的手撒开。”
沈镌听话地撒开手,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祖宗。
正巧这时,岑虞的经纪人纪姐也终于赶来,推开天台的门。
本来她们正在前往某个明星慈善晚会的路上,沈镌不由分说,几乎是绑架似的把人从保姆车里拽出来,然后一路直接带到医院。
沈镌清楚的知道,以岑虞火一样的性子,耽搁一秒钟,他都有成灰的可能,且再没有翻身上位的机会。
纪姐体型偏胖,一路追过来,早就是气喘吁吁,着急忙慌地问:“医院里这么多人,你挡没挡脸啊?别被人拍了。”
岑虞全神贯注在看手机,直接屏蔽了经济人的声音。
沈镌慢悠悠地说:“放心,给她挡了。”
岑虞盯着被放大的照片,反复的看,最后抬起头,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打量,换着角度比对,而后才得出结论。
确实不是沈镌。
“......”
没想到陆淮予也有千年铁树开花的一天。
她打量起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拍摄距离比较远,但仔细看还是能辨认出长相。
而后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眼熟,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这不是你给眠眠请的家教吗?”
“......”
得。
岑虞朝陆淮予竖起大拇指,不是鼓励,倒像是埋汰。
没想到她哥有一天,也成了那种开着宝马车到学校门口等小姑娘的人。
季姐擦了擦脸上的汗,赶紧催促,“好了,我们赶紧走吧,这件事好在现在还没有扯上你,要是在医院里被人拍到你们在一起,不是惹火上身吗?”
“怎么和我没关系,扯上了眠眠就和我有关系了。”岑虞冷静下来以后,开始正视这件事情,打开评论看舆论的走向。
不太好。
就连她这种习惯了恶意中伤的也觉得刺眼,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事情闹到这么大,要想收场,只能说出事实。
岑虞转过头,看向经纪人,“我要公开。”
“不行。”季姐关键时候不是软弱的性子,不然也治不住岑虞,“你忘了上次微博什么反应?骂你骂的微博都瘫痪了。”
季姐上次指的是岑虞之前被人拍到带眠眠去游乐场玩的事情。
“而且当时都说了眠眠是你亲戚的孩子,现在又出来承认,对你个人形象影响很大的。”
岑虞有些不耐烦,“上次我就已经想公开了,要不是你瞒着我发了公告,现在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
“我是个母亲,有个孩子。我很骄傲,没什么可隐瞒的。”岑虞一字一顿说。
之前瞒着是因为不想让沈镌和沈家知道,现在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果你公开生过孩子,不光会有很多违约责任。”季姐顿了顿,“而且你的戏路会变窄,再也演不了年轻的女孩子,这你是知道的吧,观众会跳戏。你的演艺事业会受到很大的阻碍。”
演戏是岑虞非常热爱的东西。
她笑了笑,“如果因为生过孩子这种理由,而看不到我的能力和演技,那我觉得是他们的损失。”
沈镌直直盯着岑虞,他的姑娘,笑得自信而从容,那么娇,那么美。
他勾了勾嘴角,痞痞地插话,“没事,我给你开一家影视公司,想演什么演什么。”
岑虞瞪他一眼,“滚。”
斜靠在栏杆上,一直没有吭声的陆淮予突然开了腔:“岑虞,跟我来。”
他的声音清冽微凉,清清淡淡,仿佛将气氛一下冷却。
“......”
岑虞看了眼他的脸色,乖乖‘哦’了一声,跟着他走远。
沈镌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皱了皱眉,有什么话要背着他说?
天台角落里的风呼呼的吹,头发糊了岑虞一脸。
陆淮予看着她,沉默半晌,“你药还在吃吗?”
岑虞顿了顿,“没以前多了,医生说我的症状已经在慢慢好转。”
几年前,岑虞一个人在国外生孩子。
异国他乡,又带着一身的情伤,后来生完眠眠,就患上了非常严重的抑郁加狂躁症。
每一天都觉得自己与世隔绝,没日没夜的睡不着觉,后来到了没办法照顾眠眠的程度,才打电话给陆淮予寻求帮助。
陆淮予听她这么说,缓缓开口,和她认真的确认,“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迫不得已,而勉强自己。这件事情不是需要牵扯上你才能解决。”
他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她可以继续做那个干干净净,没有污点的岑虞。
一旦公开真相,她会像撕掉一层皮一般,被扒得血肉模糊。
岑虞低着头,看楼下像蚂蚁一样小的人,来来往往。
过去有许多次,她站在这样的高处,想要往深渊里迈步。
“你之前说的很对。”她低低地说,“事实就是事实,我不能再逃避了。我想让眠眠看到,她的妈妈很勇敢。”
半晌,她抬起头,玩笑似的说:“更何况,不能耽误你了不是?”
似乎是想要化解沉重的气氛,故作轻松。
“......”
陆淮予轻扯了下嘴角,视线越过她。
目之所及,是医院的外墙,画着漂亮的墙绘。
长长的外墙尽头是一只毛皮鲜红的小狐狸,孤独地站在地球上。
小王子背对着狐狸,看不见它眼底的难过伤心。
男人漆黑一团的眼眸沉沉,辨不明情绪,好像有一点点低落。
突然记起以前无意看到的一句话——
“当你生了我的气时,我便特别知道我如何爱你。”
心脏仿佛缺了一块。
第56章 他在这里道什么歉?
陆淮予反复翻着微博里一条条的评论, 闲言碎语,字字戳心。
就连她之前参加风华录原画设计大赛的成绩也被人翻出来质疑。
即使简卿干干净净,像是一张白纸, 但一张毫无分量的照片, 就可以把白纸弄脏。
网络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浸了墨的笔, 在纸上密密麻麻甩满了污点。
而一旦被这些污点沾上, 就会跟着她一辈子,再也擦不干净。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甚至冲动的想要把每一条中伤她的评论挨个回复过去。
但最可笑的是——
他恰恰是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
更没有立场去替她辩驳什么。
陆淮予不是一个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和所有人一直保持着相对淡漠的关系。
名誉对他来说,不过是他人对他存在价值的评价,没什么可在乎的。
只要他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所以除非人们问起, 他很少会去主动解释什么。
陆淮予的人生一直算是顺遂,活在象牙塔里钻研学术, 然后进到医院, 每天除了查房,门诊就是手术。
接触到的病人形形色色,但都疲于治病活命, 没什么其他心思。
以至于他忽视了人性里的恶。
不耽以最恶意的揣测来中伤他人, 以达到取悦自己的目的。
他人的看法就其本身而言,并非至关重要, 他的内心足够强大,可以不在乎甚至忽视。
可是换做是简卿,他却突然的在乎起来。
他的小姑娘,干干净净,本来不该受到这些伤害。
——如果他能考虑周全一些。
男人低着头, 黑色碎发垂落至额前,挡住了他猩红的眼眸,手机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几乎要捏碎一般,指尖泛白。
“嗯好,那就这样处理。”沈镌和公关团队打完电话,“一会儿我和岑虞都会发微博宣布消息,应该就能把简卿的照片压下去了。”
陆淮予拧了拧眉,“不行,还差一件事。”
“现在简卿在你们公司实习的事情已经被人曝到了网上,就算照片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她也还是会被质疑是通过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去实习。”
“......”
沈镌‘啧’了一声,“她在我公司上班这事儿我压根都不知道,我真服了网上这群人,真他妈闲的,得谁喷谁。”
“那你说怎么处理?”他问。
陆淮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焦灼和慌乱解决不了问题。
干净修长的食指,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快速地敲击,大脑不断运转。
半晌,他似想到什么,解锁手机,给裴浩打了个电话。
风华录项目的事情,沈镌作为高层,估计知道的还不如裴浩这个直接管理人清楚。
裴浩今天也是焦头烂额。
风华录的微博也被人爆破,被带了一波节奏,说他们原画比赛名次作假。
这会儿他正和市场运营开紧急应对会议,半天没想着辙,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急得他是满嘴水泡。
电话响起,以为又是什么坏消息,他看也没看是谁,接起来,“什么事?”
陆淮予也是直截了当,“之前你们原画设计比赛,所有参赛者的作品还保留着吗?”
裴浩一愣,听着声音熟悉,看了眼来电,确认是陆淮予,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下意识回答:“都在。”
“能全部公开吗?”
“?”
“你的意思是——”
裴浩像是被点通了一般,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既然有人质疑比赛的名次,那不如把所有的参赛作品公开,再进行投票,让结果说话。
只是裴浩有些犹豫,他顿了顿,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这样风险太大了,万一投出来第一不是原本的第一,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反而坐实了我们在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