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入骨——荣槿
时间:2021-04-04 09:13:03

  风声裹挟着骤雨,甚急甚燥,薄幸月听了半天才勉强听清。
  摩托车上的包装袋滚落了一个下去,江医生才匆匆忙忙停下车,对她交待说:“薄医生,你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我去把东西捡回来。”
  她点点头,气息微凉,头盔下只露出一双又纯又媚的眼睛。
  后面那辆吉普车亦然随之停了下来。
  季云淮敲了声车窗,随后将之摇下。
  薄幸月注意到动静,偏头去望,正好望入男人寒意淬眸的目光。
  雨一时半会儿下不大,冰凉的水珠因斜风沾到他的眉骨上,乌黑的额发携着潮气。
  “拿着。”说罢,季云淮递出来一件黑色冲锋衣。
  这件衣服她当然有印象。
  几个人聚餐当晚,季云淮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江医生把东西放好绑牢,用胳膊挡着雨,劝说道:“薄医生你拿着吧,要是你淋雨再生病了怎么办?人总受罪不好……”
  薄幸月顿了顿,接衣服时,手指与他骨节分明的手背相碰。
  季云淮没再说什么,摇上车窗,重新启动车辆。
  那辆军用吉普一路向前,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风声呼啸,薄幸月起初一直抱着那件冲锋衣,跟个烫手山芋一样。
  后来寒意丝丝入骨,她没再犯倔,套上冲锋衣,将拉链拉到最顶端。
  冲锋衣的料子硬挺,防风效果十足,身上果真暖和许多。
  将下巴埋进去,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味道,是他身上的独有气息,仿佛是他俯身拥抱过来。
  令人安心又沉醉。
  赶在暴雨前,江医生骑着摩托车回到医院楼下。
  办公室内,薄幸月拿纸巾简单擦拭了下脸上和衣服的水渍。
  戚嘉禾敲门进来,一眼望到的就是她穿着的那件黑色冲锋衣,是男款无疑。
  而且还很像季云淮在聚会上穿过的那款……
  “嘉禾姐,怎么了?”她出声,打破戚嘉禾疑惑的思绪。
  戚嘉禾立刻收敛起表情,淡声交待:“过两天有个部队的联谊,过来援疆的女同志都被邀请了。”
  “月亮,你要是不想去也可以走个过场。”
  她确实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只是点头说:“哦好,谢谢嘉禾姐。”
  等戚嘉禾离开后,薄幸月脱下那件冲锋衣,凝视了会儿,想着只能等到联谊会上去还给季云淮了。
  ……
  无论在江城还是北疆,联谊的环节跟之前经历的差不了多少。
  不过天高皇帝远,没有万维均的催促,季云淮对待联谊的态度就怠慢许多。
  在台上的主持人说了几轮词后,盛启洲成功困了。
  他年龄比季云淮小,算是不着急那一类。
  再加上联谊活动上歌声阵阵,他那么爱凑热闹的性子都被季云淮那态度磨得没劲儿。
  季云淮本身足够有吸引力,奈何他清冷的气质太强,有女生走过来想搭话,都被他生人勿进的感觉劝退了。
  吕司如连喝了几杯红酒,目光一直落在坐在角落的季云淮。
  薄幸月垂眼看着手机,这地方的信号时好时坏,她只能玩儿单机游戏消磨下时光。
  待到联谊活动一结束,所有人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吕司如裹好外套出来,拦住他前进的步子:“季队长,等一下——”
  季云淮听见她声音了,不可能装没听见。
  他稍作停留,垂眼睨了眼。
  吕司如算是喝酒壮胆,鼓足了勇气,一股脑全倾泄出来:“反正今天也是联谊,季队长,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单身,如果可以,你可以考虑一下我……要是你想拒绝我,我们也可以先了解彼此,从做朋友开始。”
  还没等季云淮回应,不知道谁走漏了口风,哪知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参加联谊活动的官兵起哄声响彻。
  “在一起、在一起——”
  “季队——”
  “……”
  季云淮觉得心头像堵了一团火,被夜风一吹愈发燥热。
  他漆黑的双眼溢满凌厉的光泽,看向一众呐喊的新兵蛋子,舌尖顶了下脸颊,:“我倒数三下,再不走的,你们看着办。”
  “三、二——”
  最后一个数还没数完,新兵蛋子跟跑得跟兔子一样,“嗖”得一下没影了。
  队里谁不敬畏季队啊,起哄是一方面,真把人惹毛了,也没人敢去顺毛。
  “抱歉。”季云淮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扶了下后颈,拒绝得直接,“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这回应算是毫不留情面了,都做朋友都没得做。
  吕司如眼眶一红,不想继续留在这儿被看笑话,一跺脚跑远了。
  灯光融融,季云淮朝后瞥了眼,明了道:“还不出来?”
  薄幸月心头一沉,一不做二不休,站定在他面前。
  夜风微凉,她的眼眸里如同坠入了纷飞的雨丝,氤氲着雾气。
  “没想到我们季队这么受欢迎。”她这话夹杂着不明所以的情绪。
  薄幸月凑近,贝齿轻咬红唇,“你的冲锋衣,谢了。”
  哪知季云淮微微俯身,接过她衣服的同时,故意拽过手腕,声音低而沉,“就只是来还个衣服?”
 
 
第14章 念你入骨   “是不是以为我永远能这么隐……
  念你入骨14
  他握过手腕的力道倒是不大,不过很猝不及防,完全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军营的夜晚格外静谧,风声入耳,树影婆娑,沙沙声动。
  由于是来部队联谊活动走走过场,薄幸月今天穿得素净,牛仔裤包裹着笔直纤细的双腿,外罩件开衫,头顶贝雷帽,眼眸干净又澄澈。
  她微挑眉梢,明面儿上撑起十足的底气:“我不来还衣服,难不成是专程是来看季队长被表白的?”
  这姑娘明丽爽快是出了名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目睹薄初对他示好后,还能毫无芥蒂地跟他打招呼。
  季云淮:“……”
  他微微咬过后槽牙,抵着她手腕的虎口处微松。
  吕司如在表白失败后早就跑得没了影,刚才那阵起哄声也过去了。
  可他的心情就像一碗水,在薄幸月说完几句挑衅之言后,瞬间呈倾覆之势。
  两人气场都强,碰到一起更是一触即燃。
  季云淮修长的指节勾着那件黑色冲锋衣,倏然间垂头,看向地面上两人无限趋近的影子。
  他似乎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侧脸轮廓模糊不清,只是说:“很晚了,回去睡吧。”
  薄幸月踢着旁边的小石子,愣怔一阵后,又毫不示弱地弯唇笑道,“不过你没有接受别人的表白,是一件令人宽慰的事儿。”
  “还是一如既往难搞的季同学。”她这话的态度暧昧不定,三言两语总能勾起人进一步的探究。
  穿堂风飒然而起,冲锋衣上的冷杉气味荡然无存。
  兴许是她专程洗过,只剩下点点馨香,但一闻就知道是柔软的女香。
  大川迎面走过来,点头示意:“诶,季队,你怎么还不走……”
  他语掉突然拔高了几个调:“前面是不是薄医生啊,你们见过了?”
  季云淮看似说得不甚在意:“偶然碰到。”
  大川不明所以地撮合着,眨眨眼说:“是吧,我觉得你两挺有缘分的,薄医生看似来冷,实际上挺讨人喜欢的,季队你真的不动心啊?”
  怎么可能没动心?
  只是都是过去式了。
  ……
  隔天一早,薄幸月醒来时,趿上拖鞋,拉开窗帘。
  阳光照耀进屋内,金色铺陈,窗外的风景美不胜收。
  北疆的天空瓦蓝,天气晴好时,说是万里无云都不为过。
  只不过自从薄幸月到这儿来后,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看天气预报。
  毕竟上午可能是艳阳高照,傍晚的瓢泼大雨就会骤然而至。
  果不其然,正处于多雨季,预报显示下午可能就有雨,出房间前,她特意带了把伞。
  抵达医院门口时,不碰巧,薄幸月跟拎着早餐进来的吕司如撞了个正着。
  她顶着个肿成核桃的眼睛,匆匆从自己身边经过。
  薄幸月收回探究的目光,一路走到办公室。
  做完了一台手术后,她换好衣服消完毒,从手术室走出来。
  肚子有点儿饿,她就想着先回办公室吃点饼干垫一垫,等人精神状态缓过来再去吃饭。
  正嚼着饼干,戚嘉禾探身进来,冲她笑眯眯打着招呼:“月亮,一起去吗?”
  薄幸月迟疑了下:“去哪儿?”
  “我们一起去义诊啊。”戚嘉禾笑笑,转身用热水冲了杯速溶咖啡,“你忘了吗?”
  浓郁的咖啡香在办公室四溢。
  薄幸月停下手头的笔,直起肩颈,同意说:“好。”
  “走吧,车子就在门口。”戚嘉禾端着咖啡喝完,走在她身前。
  薄幸月站起身,手腕上绑着根卸下来的黑色橡皮筋,她随意扎了下头发,在脑后束了个低马尾。
  医院门口,一辆面包车停在眼前,司机师傅下来跟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薄幸月坐在后排,系好安全带。
  面包车穿梭在山间小路上,整辆车晃悠得厉害,都快跟坐船时晕船的感觉差不多了。
  他们此次义诊的模式是上门专访,跟走访的模式很类似,她跟吕司如一组,戚嘉禾跟另一个男医生一组。
  为了方便走路,薄幸月还在医院临时换了双备用的运动鞋。
  走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烈日灼人,她往下拉了下帽檐,遮去刺目的光线。
  资料显示,头一家是一个三口之家,爷爷奶奶和孙女生活在一起,父母去别的城市务工,一年回来几次。
  小女孩儿像是没注意到他们过来的动静,在门口乖巧地踢着毽子,一直数到五十多个才停。
  向老人们说明来意后,两位老人看他们也不像坏人,这才放下心,主动请她们进门,招待喝热茶。
  薄幸月端起杯子,连喝两口,跟两位老人家聊起相关事宜。
  吕司如瞥了眼茶杯,可能是嫌脏,一直没敢下嘴。
  见小女孩有些害羞,见人来了就一直躲在奶奶身后,薄幸月从口袋里拿出来中午剩下的一包压缩饼干,递到她手上。
  奶奶笑吟吟的,鼓动说:“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小女孩奶声奶气说完,拿过饼干到一边儿玩去了。
  奶奶听力不太好,所以她的问题总是要重复很多遍。
  等薄幸月不厌其烦地问完,奶奶大嗓门说:“我没病,就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
  薄幸月跟吕司如留在这里为两位老人和小孩进行了基础的检查,又询问了几句有没有相关病症,所有任务完成后才离开。
  走访的下一家,是一个军人的遗孀家庭。
  中年女人姓刘,说喊她刘嫂就行。
  将人请进门后,她主动说起丈夫的情况。
  她丈夫是空军,之前开战斗机的,牺牲后,她便独自将儿子带大送去读书,希望小孩的茁壮成长能告慰他的英灵。
  走之前,刘嫂非要送给她这边的土特产,笑容亲切,“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不拿点东西我过意不去。”
  薄幸月这才有点真切地感受到——
  季云淮到底在守护什么。
  他肩负着无上荣光,在我国西北的土地上深入扎根。
  而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英雄。
  就像书中写的,中国人总是被他们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
  霎时间,心中震起无声激荡。
  还差最后一家没走访,看吕司如走路实在吃不消,薄幸月也不打算勉强她,没什么怨言地说,“那我过去吧。”
  没想到,走访完再回来时,那辆面包车早已没了踪影。
  薄幸月当即愣住,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可又想着兴许是他们把车停在了别的地方,还没通知自己。
  在原地等候了一会儿,天色越来越暗了,她焦急万分,只能尝试跟吕司如通电话。
  但这里穷乡僻壤,真的连信号都没有。
  薄幸月心里无奈又好笑。
  如果吕司如以为专门耍起小姐脾性就能整蛊到她,那就是大错特错。
  正愁怎么回去时,面前驶过一辆喷气的摩托车。
  中年男人撸起半截袖子,动作麻利又迅速,个子不高,黝黑精壮,面相有点儿凶。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什么样儿的救命稻草她都得抓。
  薄幸月向中年男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但那人好像听不太懂普通话,不知道在问她什么问题,用当地的方言说了半天,她也听不懂。
  她只能用刚学会的当地话报了个医院附近的地址,中年男人这才同意。
  摩托车疾驰在小路上,一路上她都保持着沉默,很警惕地握着手机,看在路边哪里能有信号,希望能联系上医疗队的人。
  路况越来越偏僻,车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等到她的那条消息发出去,薄幸月才察觉到眼前的景色太过陌生,她摘下头盔,声线平稳道,“你放我下来吧。”
  天气越来越阴沉,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报的暴雨要来了。
  “快了。”他用蹩脚的汉语说完,薄幸月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这男人看起来更像是居住在这附近的少数民族,她脑海里快速闪过许多的新闻,握住手机,佯装将电话拨了出去:“我马上到,实在不行,你直接过来接我。”
  男人用浑浊的嗓音问她:“喂,你在给谁打电话?”
  薄幸月克制住忐忑,撒谎不眨眼道:“没有,我马上到地方了,让我朋友过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