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入骨——荣槿
时间:2021-04-04 09:13:03

  季云淮风轻云淡地承认说:“是我用左手写的字。”
  少年不想让她伤心,怕她看出来,所以将爱意压抑到隐秘的极致。
  即使她并不知道。
  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
  他都在笨拙地、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年少的暗恋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是自己陷入泥泞,却还得捧着心间的那轮圆月。
  就像尝到了莲子的甜头,可苦涩的莲心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保持难以启齿的克制。
  “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季云淮眉心一动,淡淡地陈述着每一条事实,“书店的老板卖给我的教辅总是比别人便宜,隔壁家的奶奶这么几年一直收到匿名汇款……”
  薄幸月明白过来,季云淮想告诉自己,她从来就不曾亏欠过他什么。
  他们之间,一直是水到渠成的双向奔赴。
  到了这时候,季云淮选择靠在她身上,眼眸紧闭,呼吸绵长。
  他应该是累极了。
  斩断外界联系的时间里,一天比一天难熬。
  可心底有一道压不垮的信仰,想活着回来娶她——
  薄幸月感觉到肩侧沉甸甸的脑袋,柔声问,“你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会儿?”
  “不用,我这样抱着你就好。”季云淮拖着懒散的腔调,莫名产生了一丝依赖性。
  硝烟的味道被柔软的馨香一点点侵占,两人交颈相拥,迎来一室温馨。
  季云淮放松下来,故意吮了下她肩侧的软肉。
  她用手替他整理好迷彩服的衣领,摸了下那一层蓬软的发茬,“季云淮,我一直在等你平安回来。”
  薄幸月眼眶发红,哽咽着说:“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再次把你弄丢了。”
  曾经,她去过少年所住的老式居民楼,看着早已搬空的房子,不得已说自己亲手弄丢爱自己的少年。
  好在这一次没有再失去,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紧紧相拥。
  季云淮轻轻地,一把将人拽过来。
  薄幸月跌坐在他温暖的腿里,看着他猩红的眼底,犹如茶水弥留的苦涩在喉咙里漾开。
  “对不起,久等了。”季云淮剐蹭着她的脸颊,摩挲成泛红般胭脂的颜色,“我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
  距离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心跳都细微可闻。
  两人的职业就注定了会有下落不明,身处险境,甚至生离死别的关键时刻。
  连每天的陪伴都是一种奢侈。
  好在漫天星河里,硝烟不再弥漫,天地为之静止。
  薄幸月听到了那一声承诺。
  ——“相信我,我会一直活着。”
  那一根平安符的红线顺着脖颈蜿蜒而下,莫名生出一丝禁忌感。
  薄幸月摸上质地温润的平安符,迎上他笃定的视线,像是在许愿:“季云淮,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季云淮心脏处的柔软顷刻崩塌。
  再苦再难的训练,再负隅顽抗的敌人,他都可以誓死面对。
  从在军校宣誓的那一刻开始,流血牺牲,奔赴一线就是常态。
  可是现在,他不想舍不得看见薄幸月伤心,哪怕一分一秒,他都不愿意。
  “那我只能万死不辞。”季云淮抚摸着她的耳骨,吻上她湿漉漉的眼睫。
  ……
  不知不觉间,时间如流沙从指缝漏走。
  反应过来时,两个多月转瞬即逝。
  维和任务圆满结束,季云淮被授予一等功以外,也启程从A国回了江城。
  后一周,在天气转凉和众人的不懈努力下,疟疾总算大范围被及时控制住,加之A国的局势动荡,上级发来调令,宣布中国医疗队提前回国。
  回国的那一天,薄幸月提着行李箱抵达江城机场。
  她伸手呵气,空气里全是腾起的白雾。
  转眼间,江城就入了冬。
  听说中国医疗队今日返航,机场外就是赶来采访的记者们。
  记者看她跟着带队的医生,瞄准机会找到了人群中最亮眼的薄幸月,采访道:“这位医生你好,请问,去支援A国后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太多了,想告诉弗雷德,希望你们守护好自己的国家,希望和平永存,希望爱与正义播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可想了想,薄幸月抬眸看着镜头,字字发自肺腑:“很多事会被时间冲刷到遗忘,还有很多事留在了心底,我想我会永远记得有一名华侨对我说的一句话——”
  “祖国不会忘记。”
  祖国不会忘记每一位大义凛然的勇敢者,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勋。
  不远处,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长身鹤立,快要与身后的雪景画融为一体。
  薄幸月热泪盈眶地望过去,满足地笑了。
  记者追问道:“那请问你来自哪个医院?给我们留一下你的名字吧。”
  薄幸月摆摆手,好声好气道:“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了,有缘再见 。”
  落地时她就特意看了天气预报,听说江城今天下雪了,还是一年来的初雪。
  可总有人不畏山高路远,风雪满载,只为她而来。
  空气凝结成冰,她迎着怒号的狂风,不管不顾地钻入他怀里。
  季云淮穿了身黑色的冲锋衣外套,雪粒子扑簌在他肩头。
  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天地之间装扮成银白色,不一会儿,两人像是被这一场漫天而来的鹅毛飞雪包裹在世界中央。
  回到车上,季云淮与她十指相扣,唇边噙着笑意,“薄大小姐,我们回家。”
  薄幸月雀跃的那点儿心思全然掩盖不住,拂去他肩侧的冷雪,不疾不徐地擦拭着。
  江城没有暖气,要想让屋内暖和起来,只能先开一段时间的空调。
  薄幸月抖落着眼睫上的雪花,看着他的目光温柔像是夜空的月色。
  季云淮淡淡掀起眼皮看她,情绪却是浓重异常。
  他抬手,漫不经心扯松了两颗领扣,脖颈线条如雕塑完美,眼含笑意地问,“想我吗?”
  这话问的,再配合男人勾人的动作,薄幸月都怀疑季云淮别有用心,专门引|诱她馋他身子。
  事实上,只要不做到天亮,她觉得这个身子还是可以馋一馋的。
  本来打算先去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结果后来成为了两人的鸳鸯浴。
  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勃然直抵,季云淮不再忍耐,明显收敛不住,抿着唇破开阻碍。
  不一会儿,他额角涔着汗,继而一入到底。
  薄幸月眼周泛红,泡在水里的肌肤像是撬开的扇贝,白软一片。
  雾气朦胧的镜子里,映照着浴室的激烈,水流的拍打声不绝于耳。
  羞耻感萦绕在心头。
  薄幸月唇色秾丽,弓着腰身,细细密密溢出的婉转声音吸食着骨肉。
  窗外的雪洋洋洒洒,掩盖了满室旖|旎。
  想着她转机累着了,季云淮并没有放开来要,浅尝辄止地厮|磨了两回就放人去睡觉了。
  他盯着她姣好的睡颜看了会儿,微微一怔,“晚安。”
  回应他的是清浅的呼吸声。
  醒来时,两人正相拥而眠,静谧又温情。
  季云淮环过她的腰,眼皮扬起惺忪的弧度,“季太太,想起床吗?”
  季太太?!
  这个称呼转变得太快,也足够宠溺。
  “那你以后都这么叫。”薄幸月一贯发挥着娇纵的脾气,眼眸一眨不眨地肯定说,“我喜欢。”
  季云淮就知道她尾巴都翘上天了,失笑道,“好,季太太。”
  薄幸月跟只八爪鱼一样,扒拉过去,卷发松散地垂在白腻的肩侧,慵懒得惊艳。
  她眉眼弯弯,喃喃自语道:“季云淮。”
  “嗯。”
  “想带你去见妈妈。”
  决定出发去墓园的那天,江城的冬雨骤然降落。
  白日的墓园很是寂静,园区常青的松柏矗立着,旁边梧桐树的树干光秃秃的,如果是夏天,才会呈现出枝繁叶茂、林荫成片的景象。
  季云淮撑着把黑伞,替她挡去所有风雨。
  薄幸月裹着浅色的围巾,眼睫如蝉翼颤动,酝酿了良久,才有勇气迈动着步伐往层层台阶上走。
  花岗岩的墓前贴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和善,端庄又大方。
  季云淮将单臂抱着的白色百合花献于墓前,站姿板正,任由另一侧的肩膀暴露在雨水之下,浇成冰凉流淌的河。
  “妈妈,我已经很久没来看过你了,这些年我有好好长大。”薄幸月从唇边扯出一丝笑容,泛着轻微的苦涩,“你肯定是想我了,要不然不会总是进到我的梦里。”
  她一定是有许多遗憾的。
  躺在病床的弥留之际,母女两还有太多话没来得及说完。
  薄耀舟突发心脏病去世后,她就彻底失去了至亲。
  但人生就是如此,总会在失去中获得,在获得中失去。
  薄幸月像说给风听的,鼻音浓重,“妈妈,我以为你去世后就没有人爱我了,后来发现不是的。”
  “我现在也找到了我爱的人,希望你在天堂能没什么牵挂。”
  了却心愿后,那段潮湿的记忆最终被时光碾碎成过往,
  季云淮朝墓前鞠了一躬,嗓音是被泉水冲刷过的清冽,“阿姨,我一定好好对月亮,一辈子保护她,到死都不会放手。”
  “我现在是一名军人,可能职业是危险了些,但您放心,以前我的命是国家的,现在我的命是她的。”他眼睫温柔垂下,心潮起伏。
  ……
  时间眨眼飞逝,春节前些天,附中趁着高三的学生还没放假,特意邀请一些事业有成的学长学姐回来学校,在讲座上分享经验。
  钟灵身为体育生也接到了邀请,默默跟薄幸月吐槽了一通:【我一个体育生就不去凑热闹的,学的知识早还给老师了……】
  灵灵子:【不过你可以带你们家季队去一趟啊,他不是当时蝉联附中的年级第一吗?!妥妥的学霸啊!】
  于是,在钟灵的软磨硬泡下,薄幸月发了个消息问:【队长,春节前你有时间陪我回一趟附中吗?】
  其实她想的是,也算是让季云淮陪着自己故地重游一趟了。
  季云淮也没问是什么事儿,轻松应下。
  找安主任调休后,在小年当年,两人一起回了趟江城附中。
  迫近年关,此刻的江城已然处处张灯结彩,大街小巷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附中门口的喷泉依旧磅礴大气,暖冬的阳光和煦,树干光秃秃的,细碎的光影投落在眉眼处。
  气温在今天有明显回升,薄幸月穿着呢子大衣,走了几步路竟察觉出热意。
  由于高一高二都放了寒假,整栋教学楼只剩下最后冲刺的高三。
  正值午间休息,篮球场上,三三两两的男生抱着篮球,热爱不歇地运球投篮
  上一次过来,他们看见的还是夏天的附中。
  在篮球场上的誓言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薄幸月牵着他外套的袖子,笑吟吟道:“看得我又想上去玩儿两把了……”
  如果她出马,球技也不会比一些男生差。
  恰在此时,赵主任背着手走过来,他发型是明显的地中海,这么些年就没变过。
  身为之前二班的班主任,赵其峰对他们这一届学生算是尤为偏爱,许多学生在毕业后他都还有印象。
  赵其峰招招手,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来,你们两过来礼堂先。”
  薄幸月规规矩矩跟着季云淮的步伐去了礼堂,弄得赵其峰还怪不习惯的。
  少女时的薄幸月一向肆意反叛,长大后倒也是变乖了。
  这么想着,赵其峰欣慰地笑了笑。
  可很快,这种想法被两人双重“打脸”。
  赵其峰拎着他们来到学校新修缮的大礼堂,台下就是数以千计的座位,完全可以容纳整个高三年级。
  他跟季云淮打着商量:“云淮,你要不然上去做个演讲,好好给现在的孩子们分享一下你当时每次都是年级第一的心得。”
  季云淮推辞说:“赵老师,我就不了。”
  他睨过一眼旁边娇俏的薄幸月,主动推介道:“我想我女朋友比较适合。”
  赵其峰下巴都要惊掉了,着实是没想到:“你们两——”
  “我们在一起了。”季云淮挽起袖口,清隽的脸庞像是被阳光润色,“喜糖会给老师留好的。”
  赵其峰释然一笑,开玩笑道:“那就好,我这个身份,不当初证婚人不合适吧?”
  季云淮单手抄兜,点头:“老师您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薄幸月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地推向台上,毫不准备地开始了一场演讲。
  她从来扭捏的性子,到了台上也就随意开始了一番侃侃而谈,从容又淡然。
  来到随机提问的环节,一个留着刘海的女生举起手问:“学姐,你当时哪一科比较好?”
  “我理科还行,不过语文作文很差,你们现在的赵主任就是我当初的语文老师。”薄幸月落落大方地说,“因为我在作文里写情书,所以给我打了个零分,估计成为了教育你们的典型。”
  这个故事江城附中的学生多多少少听过,没想到用作文写情书的主人公就站在眼前,舆论顿时哗然起来。
  有人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接着提问:“学姐,那你当初给写情书男生跟你还在一起吗?”
  “我们经历过分手,又在一起了。”薄幸月舔舔唇角,目光平和道。“当然不是鼓励大家早恋,而是想说有些人是无法取代的。”
  命运兜兜转转,可能是为了让你遇见对的人。
  “能不能透露一下学长现在在做什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