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落日蔷薇
时间:2021-04-04 09:13:39

  “别人可以碰, 你就不行。”殷皓宇道,“你把自己屋里的都祸害完了,还想祸害别家的?我定不让!”
  “别家?殷皓宇, 我才是你长姐!”殷淑君气得眼眶泛红, 双拳紧攥。
  殷皓宇瞧见了, 自忖话说太重,有些与心不忍,刚要再说什么, 后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叫唤。
  “阿宇,抓着了。”
  却是殷良君抱着才刚跑掉的狸奴兴冲冲跑过来,满脸堆欢地朝殷皓宇道。
  殷皓宇面上一喜, 继而又望她裙子,急道:“三姐姐, 你受伤了?”
  殷良君低头看看自己膝盖处裙子上的泥污,不以为意笑意:“没事儿,追飞雪的时候跌了一跤。”说完又向殷淑君道,“大姐姐也在呢,那正好, 咱们三一起去阿宇屋里喝茶赏画, 我听说昨日祖父赐了幅名画给阿宇。”
  殷淑君手攥得更紧了。
  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 见了她跟见仇人一般,却管别人一口一个姐姐叫得那般亲热。
  “不必了。”她心里蓄着一团火气,不出不痛快,阴森森笑开,“你们开心就好,可记得看紧这畜牲,小心它被祸害。”
  她说完转身就走,殷皓宇却被气得变了脸色,待要上去与殷淑君再争辩几句,却被殷良君拽住。
  姐弟二人不欢而散。
  殷淑君闷闷回到绣楼,一进屋就把下人都撵出去,将门紧紧关起,连明舒和双雁都被拦在了门外面面相觑。没过多久,屋里就传来不绝于耳的碎瓷声。
  屋门再度打开时,殷淑君面色已经恢复,但屋里的瓷器已无一件完好。
  ————
  夜深,明舒不必服侍殷淑君,用过饭就早早躲到自己屋里去忙自己的事,正伏案做着自己的小笔记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匆促脚步声,伴着守园嬷嬷慌乱的叫喊。
  “娘子已经歇下,公子若有要紧事,老奴着人通传就是,公子留步,留步……”
  园子乱起来,明舒推开窗望去,正瞧见殷皓宇怒气冲冲地闯入园中来。大户人家闺阁绣楼森严,便是兄弟也不可乱闯,今日殷皓宇夜半闯园,也不知是出了何急事。
  四周已经出来不少下人,殷皓宇走到园内停步,没真的闯入绣楼,只站在楼下喊:“殷淑君,你给我下来!”
  “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殷淑君屋外值夜的丫鬟匆匆下来问道。
  “发生了何事?这话该问你们娘子!”灯笼昏暗的光线下,殷皓宇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他声音很大,大到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问问你们娘子干了什么,我的飞雪……回到屋里没多久就开始呕吐,入夜起抽搐,就刚刚……飞雪没撑过去。”
  猫死了。
  “你说什么?”殷淑君的身影出现在阁楼的美人靠前,她朝下一问,又匆匆下楼。
  “我说什么?我说飞雪死了!姐姐,你怎么这么狠?”殷皓宇气得狠,说话再不留余地,“飞雪和你屋里的轻霜,也是一对姐弟,是我和你同时抱回来的,你害死了轻霜还不够,连飞雪也不放过?”
  “我没有!”殷淑君下来得匆忙,鞋也没趿好,长发散着。
  “不是你还会是谁?白天若非我及时赶到,恐怕它已经被你摔入池中。威胁我要小心的,也是你!”殷皓宇道。
  “当时是你咄咄逼人,还不许我说两句气话吗?”殷淑君急红了眼,见殷皓宇这笃定的神情,只觉百口莫辩。
  “只是气话?”殷皓宇长吸口气,克制情绪道,“姐姐,现在轻霜和飞雪都死了,玉莺也被你赶走,你身边还剩下什么?父亲母亲整日为你争执不休,是否真要众叛亲离,你才高兴?”
  “你知道什么?!玉莺她……”殷淑君抬手揪紧自己的衣襟,眼泪一颗颗滚下,“为什么你们不愿信我,是你们不信我!”
  “信你?你要我们如何信你,你连陪伴数年的人都下得去手……”
  “公子!”旁边忽然插入一个声音,“捉贼拿赃这是连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你说娘子害了飞雪,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除了她还有何人会行此恶毒之事。”殷皓宇转过头望向说话之人,“你就是那个伴读陆明舒?你替她说话?”
  明舒简单行个礼,面无表情道:“我不替谁说话,也不知道贵府从前发生的事,我只知道,今日我陪娘子路过石桥忽遇狸奴,娘子上前欲抱,未及抱起公子便赶到。娘子到底是要抱猫还是要摔猫,这不过是个人揣度而已,事实是她什么都没做,此其一。其二,飞雪乃是偶遇,娘子当时手上没有东西,并不曾给猫喂食,我与双雁亲见;其三,公子说狸奴回你屋中后便开始呕吐不止,但我们娘子回绣楼之后也不曾外出过,只将自己独自紧锁屋中,园子只有一处出口,娘子不可能避开满园耳目悄悄溜出,这一点,整个园子的人都能作证!”
  她的话条理清晰,有凭有据,殷皓宇一时之间竟无可反驳,僵滞当场。
  “双雁,先扶娘子回屋整理形容,再出来与人分说。”明舒却朝双雁轻喝一声。
  双雁如梦初醒,把明舒之语当成圣旨般,忙扶殷淑君回屋,殷淑君还要争辩,却见明舒一个眼神递来,冷静从容的目光不知怎就感染了她,她当下闭嘴,跟着双雁回屋。
  明舒这才再度面对殷皓宇:“公子若是不信明舒之辞,可待明日将全园下人聚起逐一问话。不过依明舒之愚见,猫是在公子屋中出的事,公子屋中之人,也需得盘查一遍,查明真相抓出真凶,给死去的爱猫一个交代,也还无辜之人以清白。”
  “你觉得她清白?”殷皓宇这时反回过神来,指着已经离去的殷淑君道,“那是你没瞧见她的手段!你如今跟着她,当心日后也像那些人,那些猫一样,没有好下场!”
  “公子慎言!里面那个,是你亲姐。至于我的下场,就不劳公子操心了。”明舒声音忽厉。
  殷皓宇猛地收声,他今晚是被气疯了,以至口不择言,被明舒一声冷喝叫回神来。
  “我亲姐……”殷皓宇点着头,双眉间除了怒还有痛,也不知能说什么。他为了猫气冲冲而来,可难道还能为了一只猫要亲姐偿命不成?
  明舒待要再度开口,外头又有一行人提着灯笼匆匆赶来,为首之人正是李氏身边的芸姑姑。
  殷皓宇夜闯长姐绣阁并家中宠猫再度被残害之事,已然传到殷立诚与李氏耳中,甚至惊动了殷老大人。
  殷淑君与殷皓宇都被带走,一起跟去的,还有明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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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雪遇害之事,殷淑君与殷皓宇各执一辞,谁也不相让。
  殷立诚与李氏单独召见明舒问话。作为旁观者,又与殷府任何一个人都没利害关系,明舒的身份最为公正。关起门来,明舒只将刚才和殷皓宇所说之话一字不差又重复了一遍。这番话没能说服殷皓宇,倒是打动了殷立诚。他思忖良久,有了定夺。
  最终的结果让人诧异,殷皓宇因为深夜擅闯长姐闺阁,又不敬长姐,被罚于自己屋中禁闭思过三日,殷淑君反倒无事。一时间各人散去,自有下人将事情自理回禀殷家大家长,殷立诚也回房歇息,只有李氏拉着明舒的手感慨。
  “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淑君又要挨罚。若是她再犯错,可就没人能帮得了她了,你说那孩子,怎就不让人省心呢?”
  明舒一听李氏这话,便知其实她心中并没完全相信淑君,然而做为一个母亲,不论淑君做了什么她依旧想庇护女儿。明舒垂下头,她人微言轻,短短几句话改变不了人心中的固有看法。
  其实有些失望的。
  她说那番话的初衷,更希望得到的结果是殷立诚能够下令彻查飞雪之死,然而这个目的并没实现。
  一只猫的份量,在殷家长辈心中无足轻重,为了猫而彻查全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所以飞雪之死,盖棺定论为飞雪误食野外毒物。
  然而这样和稀泥的遮掩,成全的不过是高位者的脸面,却无法令人信服半分。殷皓宇心里的刺,只会越埋越深,对长姐的仇怨也只会越来越重。就像两年前死去的那只猫和兔,虽然用同样的方式压下了舆论,但有些东西,被永远留在人心之中,成了无法拔除的偏见。
  ————
  飞雪之事过去后,殷淑君变得更沉默,偶尔看明舒的目光,也格外复杂矛盾。
  大概是对她又爱又恨吧——明舒是这么觉得的。
  她冲殷淑君望来的目光抛了一记春波,殷淑君怔了怔,随即又沉下脸撇开头去,像极了一个别扭的小孩。
  明舒是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她最近很忙,忙着和殷府中的人继续唠嗑。
  “嘘!你小点儿声。咱们这不能提玉莺这个名字。”修剪花木的王婶手里的剪子一停,做了噤声的动作,待明舒捂紧嘴点下头后才又拉着她往花木后一缩,神秘兮兮道,“玉莺就是那个跟了娘子十年的丫鬟,后来因为一点小事被娘子狠狠鞭打了一顿,赶出府去了。我听说出府的时候,背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这手下得也忒狠了。”
  “十年啊,娘子也舍得?”明舒往王婶手里塞了把花生,和王婶一块蹲在地上吃起来。
  偷懒八卦让人愉快,王婶也不例外。
  “谁知道娘子在想什么?玉莺从娘子七岁起就到她身边服侍,一直都是娘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两个人姐妹一般处着,哪能想到后来娘子性情大变,连玉莺都不放过。”
  “她们感情很好?我瞧咱们公子对这玉莺也极熟稔。”
  “那是自然。公子和娘子就差了两岁,从前娘子没变的时候,都是娘子在照顾幼弟,姐弟两特别要好,这一来二去,公子和玉莺也就熟了,也拿她当姐姐看待。”
  “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公子提起玉莺语气不一般。”明舒恍然大悟。
  “你啊,跟在娘子身边可要小心行事,别落个与玉莺一样的下场。”花生吃完,王婶的话也掏得差不多,起身准备继续干活,一转身却像被雷打般定在当场。
  “娘……娘娘子……”
  竟是殷淑君悄无声息地站在二人身后。
  “陆!明!舒!”殷淑君几乎是咬牙切齿喊出她的名字。
  明舒拍净花生屑站起,对上殷淑君的眸,她眸中除了怒火,似乎还有些难过。
  明舒想解释什么,殷淑君却折身就走,明舒两步跟上,殷淑君已是俏脸怒火,指着她的鼻头道:“滚!你别靠近我!你和他们没有两样!”
  一边骂,她一边怒冲冲进了园子,开始唤人:“把她的铺盖给我扔出去!”
  下人们面面相觑,殷淑君见使唤不动人,索性亲自冲进明舒屋内,把她的铺盖往地上扯,明舒进去时,已然满地狼藉,而殷淑君的举动仍未停止。
  “啪——”
  一个巴掌,盖在殷淑君脸颊上,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头皮一麻。
  世界陡然安静。
  殷淑君瞪大眼,吃人般盯着明舒。跟着进来的人都和她一样,石化了。
  难以置信,明舒甩了殷淑君一巴掌。
  明舒抖着微微发麻的手,道:“冷静下来没?冷静了咱们就来掰扯掰扯。我是你母亲请回来的伴读,可不是卖身你家为奴的人,你想让我走,可以,去找你母亲,只要你母亲开口,我马上走。否则……”明舒蹲下身,慢条斯理拾起被褥扔回床,人也跟着坐在床沿。
  “我就赖在这里了,你奈我何?”
  “……”殷淑君气疯了。
  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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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淑君对明舒发脾气,却被明舒甩了一巴掌的事,很快传遍全宅。
  没人关心殷淑君如何,倒是对这位伴读新的壮举十分佩服。
  陶以谦自然也听说了这桩事,佩服之余他又担心明舒,便寻了个空隙找到明舒。
  “放心吧,我没事。”明舒听完陶以谦的话,反过来安慰他,说了几句,她又提起另一事来,“你来得正好,刚巧我也有事想找你帮忙。”
  “何事?”陶以谦问她。
  明舒从袖中取出张折好的纸递给陶以谦,低声道:“帮我查几个人。”语毕附耳而上,在陶以谦耳畔说了几句话。
  陶以谦越听越诧异,诧异过后又露出些微为难:“其他事都好办,可就是宫中……”
  皇宫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明舒挑挑眉:“怎么,不行?”
  陶以谦不愿被她看轻,拍着胸脯咬牙答应:“成,你开口,我必给你办成。”
  明舒一笑:“如此,就先谢过了。”
  这一笑,甜得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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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陶以谦道别后,明舒自去寻殷淑君。
  殷淑君已经不在学堂,也没回绣楼。明舒找了几处都没找到人,不由觉得奇怪,走到半道上时,却正好碰上双雁。她拉了双雁问话,双雁却欲言又止,磨蹭了半天才说:“娘子去妙胜小境的幽香馆了,不让我跟着,也不让我告诉人,你……你别说是我说的。”
  妙胜小境是殷府后宅一个用太湖石垒成的叠石假山,山上有座幽香馆,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但如今是早春,上去了得冻死。
  殷淑君去那里做什么?
  明舒来不及多想,她的责任就是盯紧殷淑君,当下便往妙胜小境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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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的傍晚,夕阳微沉,天际薄染一层霞色,似少女脸颊的红晕。
  殷府的园子,因着这抹霞色显得格外明媚。
  殷淑君带着双雁在卵石铺的曲径上走着,一侧是嶙峋叠石山,石隙里生出的迎春花开了一片又一片,黄灿灿的好不迷人。殷淑君唇边带笑地看着,心情颇佳。
  “娘子,咱们这样做不好吧?”双雁却神不宁道。
  “不好?有什么不好?”殷淑君勾唇。她接连在明舒手上吃了三次亏,早就想报仇回去,琢磨了半天总算琢磨出个办法来,把明舒骗去幽香馆。幽香馆的门动过手脚,只要她推门进入,就会被顶在门上的水盆浇得通透。她衣裳湿透必不敢往外跑,就得身在幽香馆中挨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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