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然没有!”
把久违了的敬语都气出来了。
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指住一旁插兜停步的咒言师,“就是你和那个偷听的少年之前缔结的东西。”
偷听的少年加快脚步,匆匆走进高专消失不见了。
偷听的伊地知自知下一个被捉弄的对象怕不就是自己,一踩油门飞走了。
偷听的熊猫和真希,也鬼鬼祟祟地溜进了高专。
“我敢用六眼打赌,他们一定躲在墙后面听。”
“老师,您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藏着没有说,请一次性告诉我吧,我不想再受这个打击了。”
“唔,要听吗,真的能承受住吗?”五条悟的语气不带一丝停顿,没给清和拒绝的机会,“凶手千草礼已经逃走,但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特级咒灵揭发。他在中村家同时还指控了你,随后在‘围攻’中‘逃脱’,流亡到东京。会议是对千草礼、中村次郎与你的审判。中村想要你嫁给死去的次郎,加茂有意为少主获得无垢体,恐怕你这回非选一个不可了。”
“就这些?”
“就这些。”
“也就是当寡妇和当寡妇之间选一个了,对吧。”
“当寡妇?这主意我喜欢。”
墙后,蜷着偷听的熊猫艰难用熊掌地给狗卷棘比起一个大拇指。
狗卷棘:“……”
清和虽然面上讲得潇洒利落,一副加茂敢来,她就敢当谋杀亲夫的模样,但晚上她又睡不着觉了。她在被窝里小声嗅着手指尖。即使冲过一遍澡,那种甜腻的气味仍然挥之不去。
熏肉奶酪煎饼过来咬她的被角,眼睛圆溜溜的,在月光里透亮。
“你也睡不着,是不是?”
清和摸了摸它的脑袋。
睡不着的话,就看月亮吧。
狗卷棘开窗户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庭院之中,有什么似乎动了动。
他定睛一瞧,树冠中有一团黑影。
树冠摇摇摆摆,清和带着小狗,从中冒了出来。小狗的脑袋贴着她的下巴,见到熟人,张嘴就要叫唤,被清和堵住了嘴。“嘘——大家还在睡觉呢。”
然后清和和狗卷棘对上目光。
少年得到家入硝子的治疗,身体已经完全复原。她却还是很难忘记他声音嘶哑、喉咙出血的场景。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蓄起了头发,原本刺猬似的炸毛耷拉下来,看上去脾气更好,更容易欺负了。
清和不知道想到什么,从树上跳下来,把小狗放下,朝楼上的狗卷棘张开双臂。
她用一双笑眼,无声地对狗卷棘说——“来呀。”
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草丛上围着她团团转。
易地而处,狗卷棘才知道当初的清和一样,朝人跳下去有多不容易。
尤其她身形纤细,脚边还有一只小狗崽。狗卷棘真怕砸坏了清和。
【干什么?】
他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
清和却不肯善罢甘休,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指了指月亮和树冠,想了会又指向远处无人的教学楼的天台,再度对他张开怀抱,笑容毫无阴霾,仿佛不曾从自五条悟口中听到中村和加茂对无垢体的垂涎。
【简直就像扑满一样。】
清和:?
她歪了歪头。
简直就像扑满一样。
哪怕吃的苦头像硬币一般一枚枚放了进去,整个扑满一点点变沉,外面的小金猪却还在微笑。
谁都想要这个装满了硬币的漂亮扑满。
狗卷棘却想要她不要再笑了。
或者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也许清和接不住他,被他砸翻在草丛上,也不错吧。
那时她的笑面就会消失了,也许有那么一秒两秒,她会露出惊慌失措的、属于清和的可爱神情。
为此动用言灵也不是不行……
想着少女长发披散,仰倒在草地,神态慌乱的场景,狗卷棘心中微妙悸动,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清和的笑容在他面前不断放大。少年闭上眼睛,咬住嘴唇,最终没有说话,没有捣乱,让她顺遂地接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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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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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波啊,这波是反向抱妹杀。
跳下去的时候想什么呢,狗卷少年(指指点点
【退魔剑赞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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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度婚约
易地而处,清和才发现狗卷棘当初有多不容易。
那百来斤的人哐地一下砸下来,没几分力气与技巧还真不能好好接住。尤其是狗卷棘为了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还没有伸手抱住她的脖颈。
“狗卷同学可真结实啊。”
粉川清和坏心眼地调侃。
“什么动静?”
熊猫探出头来,望了一圈,和粉川清和以及她怀里的狗卷棘对上目光。
“不打扰你们了!”
熊猫慌乱地缩了回去,嗓门震得真希也冒了头。
没带眼睛、散着长发的真希臭着脸出来,目睹了咒言师挂在少女怀里的娇羞模样。
“……”
真希又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的身影消失,清和才从社死中回过神来,两手下意识一抛,咒言师咕噜噜落地,在草地上滚了一圈。
狗卷棘幽幽地盯着她,然后甩甩头上的碎草屑,跟小狗抖落水珠没什么两样。
“鲣鱼干。”
【我当初可没有把你扔下去啊。】
这个嘛,清和刮了刮脸颊,略有心虚,谁让熊猫大呼小叫,招出了真希姐,吓了她一跳呢。她朝狗卷棘伸手,拉他起来,“对不起嘛。”
为了转移话题,她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
少年目光清亮,仿佛看透她的意图,却什么都没有说破,只是让她关了读心术式,然后让她猜。
直到出发前,清和都没有猜中。
她提着行李箱,把小狗托付给它最熟悉的狗卷棘,“记得换食水呀,如果有空的话,请接一下视频,让我和煎饼聊聊天,我们还没分开过那么久呢。”
熊猫殷切得过了分:“就算狗卷没有时间,也会有时间的,如果真的没空,我也会有时间的!”
清和已经看透熊猫的本质,因此狐疑道:“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
“一直都很好说话呀,嘿嘿,嘿嘿。”熊猫把手机屏幕倾斜过来。
【没有白毛巨神像的群聊(5)】
熊猫在里面发了一条讯息,提醒粉川清和记得拍照。
清和:?
她往下一拉,看到讯息的全貌,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五条悟身上带着一支唇膏,宿舍内还备用一支。他们先前叫伏黑惠替换的就是宿舍内的那支。他随身携带的,除非特殊术式,否则怕是谁也没法更换。
高专的学生们全方位无死角地观察过五条悟,他上次涂唇膏的时候,只有小半管了,恐怕没几天就要换新的,因此他们才挑中了昨天作为恶作剧的时机。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是带上了为他量身定制的固体胶,但人也出差离开高专了。
现在只有清和有福气现场目击五条悟涂固体胶了。
清和: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她一想到五条悟被整现场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头皮发麻,这意味着没人能分担火力,她将独自承受五条悟的报复。想到这里,清和开了口:“老师,唔——”
狗卷棘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利索至极地把人一卷,推到真希怀里。
真希与她性别相同,更是毫无顾忌,从身后紧紧地勒住清和,“清——和——来好好道个别吧。”
熊猫则温柔地摸了摸为她送行的熏肉奶酪煎饼,露出了恶魔的笑容,豆豆眼看上去无比险恶。
“放心哦,我们会好好照顾煎饼,让它每天和你视频的。”
铲屎官清和向恶势力低头。
“知道了,知道了。”
她从真希的怀抱里挣脱,最后摸了一把狗头。
“煎饼,要活着等到我回来的那一天哦,”说到这里,清和悲从中来,“呜呜呜,我也会努力活着回来看你的。”
五条悟带她去会议的用意,不仅在于让她自己解决婚约一事,更是想让她试试“能不能听听上层那帮老橘子们的心音。”
到了地方后,粉川清和对青年摇了摇头。
他们开会的所在应当施加了防护措施,以防窥探,不巧的是,这一层防护也拦住了清和。虽然没有彻底隔绝心音,但对清和来说,就像肥皂泡沫一般混杂不清,无法辨认出具体想法。
五条悟挥了挥手,让她自己去了,“啊,你可以自己找个地方玩,看,加茂家的在那里。”
“……”
清和全靠咒术高专锻炼下的一颗强大心脏,才经得住五条悟的话题跳跃。有那么一秒,她甚至希望五条悟在开会中途补唇膏,然后被特制强效固体胶黏得张不开嘴。
反正他是绝对做得出这种类似开小差的事的。
加茂宪纪站在原地,对五条悟的调笑语气听而不闻。面容白净、身形挺拔的少年与清和一样,一身高专校服,佩戴漩涡纽扣。当他开口自报家门时,面庞转向清和,垂在脸颊两边的发辫微微一动。
粉川清和等了两秒。
等他睁开眼睛。
加茂宪纪也等了两秒,等她自我介绍。
“……不好意思,我是粉川清和,目前在高专学习,尚未评级。”清和赶紧接上这段空档。
原来眼睛就是一条缝吗?
粉川家主人不怎么样,给她缔结婚约时只考虑利益,而不考虑她的意愿和对方的品格,但阴差阳错下,给她挑出的人居然还都不赖。
虽然加茂宪纪的言谈举止让她一瞬间回到了过去的世界,但清和不讨厌对方。他的心音并不浑浊混沌,也呈现出咒术师历经生死关头打磨出的通透质感。
毕竟是御三家加茂家的少主,对人深有戒备,清和读不出颜色,只感受到对方的心音如低沉的鼓音,发出压抑、稳定而浑厚的闷响。
这个人的心事,有些太深了。
不知道是不是思虑过重的缘故,少年分明与狗卷棘同龄,看上去却沉稳老成得多,说是前辈,清和也会相信。
这么想的同时,她在交谈中不知不觉用了敬称。
“叫我宪纪就好,都是高专的同级生,不必如此疏远。”
他为清和拂起挡路的柳枝,背过身面朝清和轻轻笑了笑,晨光照得少年的头发乌亮。
发质好得叫清和嫉妒。
“宪纪,你是在追求我吗?”
他沉吟了一下:“我认为既然要缔结婚约,长久地过下去,还是培养下感情比较好,按照普世的定义,是的,我在追求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因为婚约而勉强,我相当敬佩你反抗家族的勇气,也十分认可你对咒术师一职的追求,而且你也……”
少年转过头,拨了拨柳条,耳朵染上薄红,显然是从未说过这种话。
“你长得也十分可爱。”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举动太不符合加茂少主的形象了,赶紧把手收回去,然而空中的柳枝还在不停颤动。
“我可以叫你清和吗?”
飘落的柳叶在水面上点出涟漪,顺着水波飘远。
“如果我没有回应宪纪你的追求的话,是不是就不能悠闲地在这里散步?”清和指了指远处几个中村的族人。
她对他们还是有些印象的。
清和不相信,没有加茂家的默许,中村家的人胆敢在附近徘徊。这几人的露面无疑代表着加茂家族对她的施压,不走这条路,就走另一条路,二者择一,没有中间选项。她要再敢叛逆,失去加茂的庇护,等着她的就是中村复仇的怒火。
“对不起。我相信你是无罪的。只是我尚且有许多事情不能作主。”他没有否认清和的话语。眼下的荒谬场景的确因加茂家主授意而发生。
家主这么做,一是因为他要消磨她的锐气,二是因为他对传言将信将疑。
因为特级咒灵的指控,咒术的家族中已经流传开了“断绝许久又出现的无垢体是玩弄人心的魔女”的说法。
比如她在豆蔻之年,便魅惑了中村次郎,让他神魂颠倒,不惜效仿抱柱的尾生,最终溺死海中。
比如她在及笄之年,便魅惑了上门退婚的狗卷棘,让他神魂颠倒,弃咒言师的名誉于不顾,带她私奔到了东京。
加茂宪纪本就觉得传言无一可信,一看到粉川清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全是无稽之谈。
少女只差把拒绝写在脸上了,哪来什么勾引魅惑。
“抱歉,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同意你的追求。我对这种事情毫无想法。你该知道吧,无垢体的代价。”
“愿闻其详。”
少年少女立在桥边,迎着春风,就着清水波喁喁私语,说的却都是些极其现实、极其煞风景的话题。
“历代无垢体,从来没有长命的,就算跟咒术师相比,也短寿得过分。咒术师多半死于战场,但无垢体,或是病死,或是难产而死,都非常年轻。”清和笑了笑,“无垢体孕育的子代必定能够传承父代术式,不是没有代价的。无垢,说的就是生命力啊。她们用生命力拓印下了那些术式。”
所以在她出走以前,粉川家主从未打过将她嫁入御三家的主意。记载中,嫁给御三家的无垢体寥寥无几,平安生下孩子的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一尸两命。
同样是这个原因,粉川家的无垢体都要接受体术训练,为的是尽可能地增强她们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