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狗卷棘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真相,无论如何也硬气不起来了。他趴在清和膝头喘气,拼命压抑自己想入非非的心音,万一被清和听到,当即被拆穿不说,光是想的内容,那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妙,足以令清和好长一段时间不理他了。
狗卷棘对掩饰心音颇有心得。
清和最喜欢拉他下棋,还爱下赌注。狗卷棘十岁时头一次见面下棋,输给了她。第二回 见面时知道了她能读心,靠这作弊,再往后,他以己度人,哪怕清和赌咒发誓说绝不用术式作弊,他也不信,习惯了在对弈时藏起自己的真正的想法。
果然,某次清和输了棋,彼时学会了耍滑头的她倒打一耙:“你骗人,故意误导我!”
狗卷棘:“……”
当时他作何反应呢?
好像是捏着拉链不说话,然后收走了赌注,在清和的眼睑上落下一吻。
这一次,得赖平时的管控,他稳住了自己的心音。在女巫的膝头,表现得不能再像一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小王子了。
后来尝到了清和奈何他不得的甜头,甚至想出了“魔衣”的说法,反过来先行控诉了清和。
但出来玩总归是要还的。
狗卷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变成眼下的局面。
该如何圆谎,同时又在祓除咒灵后免于一死呢?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舞厅内,斜刺里横冲出一只黑白混杂的花天鹅,曲颈高叫,越过众人的头顶,尾巴一路洒下汤水,身上的毛已经没了一半,露出了肉粉色的内里。
“……”
这花色一看就是熊猫。
看起来是即将下锅的时候觉醒了自己的意志。
比他还惨啊,熊猫。
国王王后大惊失色,每个宾客的战力都不足一鹅,熊猫落到烛台上暂作歇息,遇到有人捉它,则又啄又扇,一路无人能敌,凶猛至极。
不远处,真希已经拔出了咒具,一路砍杀,支援熊猫。鲜血溅上了地毯,惊起一众尖叫。
叫归叫,虚假的宾客们却没有一个挪步,事已至此,它们作为肉盾的重要性远胜过迷惑咒术师。因此场面变得诡异起来。
闹剧之中,公主提裙跑向了狗卷棘。国王仓促宣布了她的夫婿:“在深海之中,将我们的玫瑰救出来的人鱼,就是他,请一如以往,保护我的玫瑰——”
原来如此。
清和逐渐明白了一切。她被换脸,不是因为她是被选中的,而是因为狗卷棘是被选中的。
言灵传承悠久,能力在咒术界并非秘密。咒灵能够通过狗卷棘的咒纹认出他的能力并不为过。
相比于其他人,言灵的力量是在幻境中最好利用的。
受幻境与虚假记忆蒙蔽,众人的实力会受到影响,只有言灵术式,哪怕狗卷棘自己一时忘了会起作用,但说出口就会变成具有杀伤力的咒言。
要怎么才能让狗卷棘说出咒灵想要说的话呢。
而清和一路上不曾掩饰两人的关系,说不定也被这浸淫剧组的咒灵看了出来,便换了清和的面孔,选定了他保护自己,借咒言师除去余人,又以剧情为咒言师安排下必杀一击——人鱼最后可是为了心上人,舍去生命化为泡沫的。
狗卷棘绝不可能接住这个咒灵公主。
他没有办法再做伪装,但身体虚浮无力,他倚靠清和正靠得舒服,于是撑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身,躲避咒灵的怀抱:“剑。”
言简意赅。
清和却即刻明了狗卷棘在说什么。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分明早就醒了。却一直装疯卖傻逗她玩,好玩吗?
咒灵要利用清和的面孔欺骗狗卷棘,自然是将她这个正主打发得越远越好,它大可以将她分派去别的童话故事,让她成为高塔里的长发公主也好,巫婆相中的莴苣姑娘也好,不得自由行动的角色可太多了。
然而,清和却偏偏分到了海的女儿中女巫一角,这只能解释为咒灵力有未逮,术式存在限制。它不能离借走外形的清和太远,或者是别的理由,但这些并不重要。
但术式的限制只有这些的话,未免太过轻松。
五条悟是睡美人,真希是白雪公主,熊猫是天鹅公主,狗卷棘是人鱼,不知道乙骨忧太在哪窝着,但八成也是肤白貌美柔弱无力的女主角,但唯有清和,是强有力却隐于幕后,在剧情中不曾直接干涉故事的反派角色。
这绝对不是偶然。
在童话之中,人类一方的主角曾遭遇生死危机。他结婚的前夜,人鱼的姐妹为了同胞的性命,以长发向女巫换取了匕首,当它被人鱼所执,刺入王子心窝时,流出的鲜血可以让可怜的小人鱼重获鱼尾,回归海洋。
现在,人鱼,女巫,长发与武器都在。
而咒灵也已经自己送上门来。
既然咒灵的术式与童话有关,设定也遵循了故事,那么代表着巧妙顺应剧情对它的杀伤力是其他方式无可比拟的。
“明月夜!”
明月夜作为退魔剑,完成了它也许是今生最微小的一件事。
月光掠过人鱼的颈项,割下了他漂亮的银白长发。
长发落地,明月夜被镀上了新的光辉。
剧情中“人鱼”与“女巫”的交易已经达成,明月夜成为了那把可以威胁到人类主角的“匕首”。
如果运气好的话,咒灵的鲜血或许能逆转狗卷棘受咒力侵蚀、“鱼尾化作人腿”的负面效果。
明月夜听从清和命令,温顺地落入狗卷棘手中,为他所掌握。
咒灵已经发觉不妙,潮水般散开的客人又浪潮般合拢,它提着裙摆,转身就逃,健步如飞。
但已经太迟了。
狗卷棘已经握住了明月夜。
而清和已经握住了狗卷棘的手腕——免得男友太虚弱,反倒被明月夜溜着打。
【多谢。】
忙里分神,清和瞪了狗卷棘一眼。少年环着她的腰肢,心安理得地划水吃起了软饭,在她的肩窝上闷笑,带出一阵震动。
人鱼带来了海面上的月光,它轻柔地顺着潮水滑动,轻而易举地寻找到了逃匿的小鱼。
毕竟它将自己真实的面貌,送到了退魔剑持有者的手上。
当一切了结,清和松开手腕的时候,狗卷棘却拽住了想要回鞘的明月夜,在咒灵心窝里一转。
少年带着清爽笑容,眼神无辜一如往昔,双唇一张一合,露出雪白的牙齿和漆黑的咒纹。
“炸裂吧。”
【不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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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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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让我下班。
五条悟:让我下班。
下章【更衣室的惩罚】
棒球服的狗卷棘就势坠叼的!不许脱棒球服!
第71章 【番外·更衣室】
因为个人战的抽签被五条悟换成了“棒球赛”, 东京与京都两所高专在团体战后,不得不打起了棒球赛。
清和没看过棒球比赛,更不了解规则, 哪怕临时抓了真希来问,到了场上, 她还是违了规, 稀里糊涂就被判出局。
感觉只是为了刚刚换好棒球的制服,到场地上溜达半圈感受氛围来了。
狗卷棘与虎杖悠仁、伏黑惠他们还未上场, 坐在长椅上围观比赛。
一张长椅被他们三人坐得满当当, 没有一点清和的空间。
“粉川前辈。”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想要起身, 却被清和制止。
反正过不了多久,他们轮换的时候,自己就可以独占长椅了, 何必争这几分钟的功夫?
然而,却有一个人不放过清和。
狗卷棘不发一言,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示意清和坐在上面。
“……”
“啊……前辈感情真好啊。”虎杖悠仁稍微退开了一点,连带着伏黑惠也红着脸挪出一点地方。
狗卷棘穿着特制的棒球服, 衣襟几乎连着口罩了, 拉链直拉到鼻尖处,遮住了他半张脸, 清和无从看出他有没有脸红。
清和倒不介意要不要坐上去,哪怕现场还有加茂宪纪在, 但是——
凭什么这一张长椅三个咒术师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坐在狗卷棘怀里?
清和蹲下来, 手肘撑着狗卷棘的膝盖捧住脸颊:“棘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太明白,直接说出来给我听好不好?”
鸦羽似的长发披散在狗卷棘的膝头,少女仰起秀丽的脸, 笑吟吟地望着他。狗卷棘咳了一声。
【这不是没地方坐嘛。】
清和不再收力,微尖的手肘戳进狗卷棘大腿,一半的体重都放了上去,换得他一声轻哼:“再来?”
【好可怕、前辈太可怕了,谈恋爱好可怕。】
这是虎杖悠仁的心音。
【不靠谱的前辈能不能看看场合?】
这则出自伏黑惠。
后辈的帐以后有的是时间算,清和现在只想好好欺负一下狗卷棘。
谁叫他换上制服后那么漂亮呢?
都说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披麻袋也是天仙下凡,然而,高□□服的颜色实在是太丑了,哪怕裁剪再好,也挽回不了暗沉紫色拖的后腿。
因此狗卷棘一换棒球服,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让清和眼前一亮。
他一头奶白短发、雪白肌肤,却不会因为一身白衣白裤而显得单调孱弱,反而让他身上清爽的少年气质更足。衣物勾勒出肌肉的轮廓,匀称的小腿、纤细的足踝、劲瘦的腰肢,清和的视线登时乱了套了,每一处都充满了青竹般韧而劲的力量美,每一处都让她看不足。
这些都是从前藏在校服下,清和未曾注意过的。
简直可爱到她不能拒绝。
但清和偏偏不要夸他,否则狗卷棘不知会翘尾巴翘到什么时候。
“嗯,从前坐过真希姐的膝盖,从此就看不上别人的膝盖了呢。”清和抛下这句话起身,转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诶?”的一声。
清和身后,一双手抄来,将她拦腰抱住。
“鲣鱼干。”
狗卷棘趁清和不备,两手往后一勒,让她失去平衡,跌倒在自己怀里,像抱着抱枕似的,从后环抱住她,下巴搁在清和的肩窝上,对着缠了一脑门绷带的加茂宪纪微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
自从从童话幻境里出来后,狗卷棘似乎就喜欢上了从背后环抱清和的感觉。
但都是私下,公开场合突然袭击,还是第一次。
“……”
当清和看到加茂宪纪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缘由。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幼稚?
她深吸一口气:“狗卷棘,你是不是自从当过人鱼之后——”
“鲣鱼干!鲣鱼干!”
狗卷棘急忙捂住她的嘴。到现在,除了狗卷棘、清和与手持魔镜的睡美人五条悟,谁都不知掉狗卷棘当人鱼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蠢事,受尽大家嘲笑的是黑白天鹅熊猫和在隔壁国家睡了二十层床铺还失眠到天亮的豌豆公主乙骨忧太。
但等狗卷棘主动喝下魔药的事情败露,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五条悟:“棘啊,就算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得把你们同学们眼里啊!”
狗卷棘不说话,只是埋在清和发间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腰间的手臂则收紧了。
【因为清和很好抱,闻起来也很舒服嘛。】
“……”清和踢了下脚后跟,“别胡乱说抱这种话啊。”
很快轮到了狗卷棘上场,等他回来后,是已经恢复血条、一脸坏笑的清和,她半真半假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言谈间充斥着“谅你也不敢坐上来”的意味。
然而她猜错了狗卷棘。
当着众人的面,少年迅速地坐进了清和的怀里。
随后就被清和掀开了。
……
两方都有对规则一知半解拖后腿的人,但最终还是东京高专取得了胜利。比赛结束后,几人聚餐,约饭前先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棘!”
清和跑过来,忽然抱住了他。
“不要换衣服,在更衣室里等我哦。”
她像一阵微风,说完这番话,又笑着跑开了,留下为难的狗卷棘——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拖延换衣呢?狗卷棘托腮在长椅上等着。猝不及防,脑袋被一只手揉了一把。
【是不是把我当煎饼揉脑袋了。】
清和咳了一声,不置可否。“因为棘太可爱了嘛。”
诶,一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清和也就不再遮掩自己的目光,众人离开的更衣室空旷冷清,只有斜阳充盈了整个空间。
狗卷棘刚打完正常比赛,身上汗津津的,是融在夕阳里的小蛋糕,好像还蒸着刚出炉的热气。
【究竟是什么事呢?】
“究竟是什么事,棘自己不清楚吗?”
清和拉下狗卷棘的拉链,点了一下他的咒纹所在,少年柔软的脸颊当即凹陷了一小块,像蓬松的海绵蛋糕。
“棘太可爱了,所以想帮棘脱棒球服啊。”
“……”
狗卷棘想说骗人,她分明是因为自己强行拉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才这样报复他。
“因为棘太白了,像雪做的人一样,有时候出了汗,我都怕棘化了,变小了,所以来检查一下,不可以吗?”
当清和微微侧头笑着的时候,狗卷棘便无法拒绝她,更别说少女攻心为上,还带上了猫爪耳机。
“鲣鱼干……”
【有交换条件。】
狗卷棘眼神清亮,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转的竟然是这种念头。
【清和、清和的棒球服,也要被我换才可以。不然太不公平了。】
“那……”清和假装思忖,等到外面的人敲起了门,她才推了狗卷棘一把。
狗卷棘忽而想起这里是男更衣室,需得由他回话,以免外面的人推门而入:“鲣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