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并不像是吃了多大苦的模样,但是只消看到她眼中的惊惶,便也知道这些日子菡萏过得并不轻松。
自那日花朝节温雅随康熙出去之后,储秀宫中的奴婢因着主子不在便有些懒散,而菡萏趁着这个空档便悄悄离开。
而这菡萏离开的原因便是佟妃身边的贴身之人传来的消息,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赴约而去见到的可不是佟妃身边的人。
谁能想到堂堂太后母族出身,和皇上有着表兄妹之一的佟妃娘娘,身边早已被仁贵妃安插了人手,还是颇得她信任之人,这让菡萏只觉得不寒而栗。
而之后这两日经历的事,更是让菡萏对于仁贵妃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将自己知道的事都竹桶倒豆子的说了个一干二净。
而正是菡萏将温雅的事说的太过清楚,以至于仁贵妃终于发现自己之前因为康熙的刻意隐瞒,以及温雅的含糊其辞,犯下了多大的傻!
这让仁贵妃只觉得丢脸极了。想必自己示好之时,那乌雅氏定然在心中偷笑!
想她赫舍里氏一向自诩聪慧,却没想到今晚在一个小小宫婢的手上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一想起这事仁贵妃便觉得呕的慌,这会儿抚着胸口依旧不停地喘着粗气,半晌都没有平复下来。
“本宫就说本宫怎么次次好像都走错了路,原来是皇上在暗地里都帮着那个贱婢!”
仁贵妃咬牙切齿的说着,随后将自己发现的一根白玉簪抽出来,一掌拍在了案几上,那白玉簪顷刻之间便碎成了三截。
“娘娘,这可是御赐之物!”
仁贵妃瞧着桌上碎开的玉簪,唇角露出了一丝冷漠的笑容:“御赐之物,御赐之物又如何?况且以本宫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怕皇上必不会想起他曾赏过本宫这么一根玉簪子!
让人拿下去收拾了吧,对了,之前皇上送来的那套白玉头面放在库房里,以后不要再让本宫看见!”
仁贵妃语气冰冷的说着,随后又将耳尖的白玉耳坠狠狠的扯了下来,即便是将耳洞扯的红肿也好像察觉不到痛一样。
“白玉?不过这些寻常的白玉偏本宫像个傻子一样当宝贝似的留着,而皇上却将那独一无二的和田红玉赏给了那个贱婢……”
仁贵妃喃喃的说着,只是这会儿越说越恨,只是仁贵妃终究是赫舍里一族下了心力培养出来的姑娘,这恼恨过后,仁贵妃便收敛起了怒气,面上一派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何其的波涛汹涌便谁也不知了。
而人贵妃对于自己平白受辱之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还不等她想出个什么主意从温雅那里将自己受到的屈辱找补回来,前朝便已经发生了一件足以让举国震动之事
三藩动乱,平西王吴三桂起兵反了!
这事发生的第二日便是逢五,乃是众妃齐聚的日子,而这一次挪到了钮祜禄贵妃的景仁宫。
以往依着来景仁宫的规矩,仁贵妃必定是最后一个到场的,毕竟她是有封号的贵妃自然不可让自己低于旁人。
只是因为今日记挂着之前受辱之事,她来的稍早,等到的时候众人刚刚坐定,便是温雅也才将身上披着的狐裘交给了佩兰拿着。
仁贵妃径直走来和钮祜禄贵妃坐在一处,只是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温雅。
见他身上那轻薄的白狐裘,顿时咬紧了下唇,那样毫无一丝杂色的白狐裘看着是那样的轻盈,想必是需要数十只的白色幼狐才可以制出。
而这狐皮挑选也必须极为的精致,这样的狐裘只怕满宫都找不出第二件!
偏偏自己以前跟眼瞎了一样,一点也没有看出来皇上对这贱婢的偏爱,还以为是皇上重情,甚至想要让这贱婢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说两句好话,一想起这事仁贵妃便觉得自己之前愚蠢的可笑。
只是自己觉得是一回事,若是在旁人之前露了那就是另一回事,这会儿仁贵妃虽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但众妃亦是如此,毕竟前朝发生那么大的事,她们这些居于后宫的女子又如何不记挂在心了?
钮祜禄贵妃今日也是存着想要安抚人心的想法,才将众妃聚在了一起:“好了,都莫要这样苦着脸了,皇上雄才大略,不过区区叛贼,想必不出几日便可将其斩于马下!
来,都尝尝本宫今日新得的明前春茶,听说今年江南那边遭了灾,下头进上来的不过数斤,这还是昨个皇上新赏的,今日众位妹妹也好好尝尝吧。”
这样珍贵的明前春茶,想必也就只有宫中位分高的两位妃嫔可以分到,余下的便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及太后处了。
只是,温雅嗅着鼻翼尖那熟悉的清香,终究将自己那里还有两斤的明前茶的念头压了下去。
她还是不要太打眼的好,只是仁贵妃这会儿敏锐地察觉到了温雅神色间的异样,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嗤笑了一声,想必皇上不会少了她的!
许是茶水的芳香让众妃平静了心情,这会儿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每个人脸上都带出了淡淡的笑。
“娘娘这里的茶水就是好喝,不知可能再赏妾一杯?”
宜贵人郭络罗氏笑盈盈的打破了这如同凝固了的气氛,让钮祜禄贵妃也不由神色一松。
“本宫当是谁,原来是宜贵人,是个小嘴甜的,素红还不再去给宜贵人再沏上一碗茶。
本宫就是喜欢这等会品茶的人,一会儿本宫让人再给你包些茶叶回去,喜欢便多用些。”
钮祜禄贵妃一语双关的说着,倒是让殿中的气氛终于活络了起来,有宜贵人珠玉在前在前接下来的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终究是将这气氛炒起来了。
只是就在众人一边按捺着心中的惊疑,一边说笑的时候,又有一人打破了这看起来极好的氛围。
“说起来这次三藩动乱对咱们影响倒不是很大,只是却可惜了建宁公主……”
这话一出,让殿中氛围顿时一凝。
钮祜禄贵妃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朝殿下看去,只是方才众人说话乱糟糟的,一时也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话。
不过这建宁公主确实是个可怜的,她的额驸正是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因为这吴三桂镇守云贵,而吴应熊便留京驸马陪伴公主,但说是陪伴,实则为人质。
如今三藩动乱一起,第一个受其牵连的便是建宁公主。
而前朝也因此早有朝臣上书将建宁公主府重兵把守起来,骑额驸吴应熊及其儿子皆被拘禁。
“公主身份尊贵,必不会受额驸影响,况且皇上一向重情义,此事必后自会好好安顿公主。”
钮祜禄贵妃不咸不淡的说着,终究是将方才又凝固的气氛拉回了一些,但是这一次众妃再也没有像刚才那般热热闹闹的说话了。
毕竟谁都对此心知肚明,吴三桂一返,作为反贼的子嗣吴应熊及其膝下的孩子,必不会留下性命,而建宁公主驾于吴应熊这么些年为他生儿育女,即便是之前感情稀薄,可她对孩子确实真心的,但如今的局面却是连孩子都保不住了。
这么一想,众人不由唏嘘起来。
因为那败了兴致的人提出的话题让今日的聚会,过得并不是很愉悦,以至于众妃回去的时候都脚步沉甸甸的,而温雅回到自己的储秀宫,没过多久,康熙便下朝过来。
温雅瞧了一眼,那被康熙撩起来撒的四散的珠帘,便知道今日康熙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这会儿温雅也不多说话,只起身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水放在了桌上,而康熙刚一进来便坐在桌前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心神渐渐安定了下来。
重来一世,康熙没想到竟会还落得如此局面之前,尚可喜一事,他虽不曾应允,却也暗中控制,并没有让那件事如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意识扩大,只是却没有想到这三藩之乱还是来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吴三桂直接露出獠牙,或许,这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吧。
康熙如是想着忍不住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三藩之乱他并不怕,只是这件事上,他最对不起的便是他的姑姑,建宁公主。
说起来他曾经对这位姑姑并无什么亲情可言,只是这一世不知是从哪里出现了偏差,纵使建宁公主嫁与吴应熊之后还曾出入过宫。
甚至这一世的建宁公主与孝康章皇后还有几分渊源,便是孝康章皇后的驾鹤西去的时候,依旧记挂着建宁公主。
说起来孝康章皇后与建宁公主年岁相差不大,两人更是因为种种事宜引为挚友,不过这些并不是自小住在阿哥所的康熙可以知晓的。
而正因着这一份情谊在,以至于康熙,这一次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康熙这边心中烦闷,不知说什么,温雅也并不去扰他,只静静的陪他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回过神,他将杯中剩余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闷下,这才看着温雅:“如玉,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皇上直说便是。”
“我想请你替我……”
康熙正想这么说着,但又一时语塞,如玉替自己做什么?替自己问姑姑的意思吗?
可吴三桂这次做下了反叛之事,便是诛其九族也不为过!
“罢了,这件事还是不要麻烦如玉了,朕再想想……”
康熙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额角,而温雅沉默的听着:“皇上是准备放过吴家吗?”
“当然不会,吴三桂这次做下了逆贼叛党之事,我若是将其轻轻放过,只怕天下要乱了!”
这也是为什么曾经康熙并不顾及亲情的缘故,毕竟这偌大的王朝要是没有规矩立着,只怕迟早要乱。
“那皇上还在犹豫什么?”
“我,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姑姑……”
建宁公主吗?
温雅托腮念这个名字,曾经这个名字只在自己看过的武侠小说中存在,想起小说中对于建宁公主的描述,温雅忍不住好奇,若是这位建宁公主如武侠小说中那样的性格……
“皇上既然因此事为难,那不妨让我先见见这位建宁公主吧,况且如今重兵把守着公主府,建宁公主只怕早已心神惶恐……”
康熙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样吧,在此事未尘埃落定之前,便让姑姑在宫中住着……”
至于别的,吴应熊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杀了便杀了,即使他补给姑姑一个更好的,那不就行了?
至于姑姑和吴应熊的孩子,康熙眼中闪过了一道厉芒,只要吴三桂不存在,那吴三桂手下的那些党羽便不足为虑!
康熙将这些想透了之后,便又和温雅温言说了些曾经他从孝康章皇后口中所得知的建宁公主的脾性。
“虽然要你劝慰姑姑,只是只怕此时姑姑必会钻了牛角尖,她若有言语不逊之处,你也莫要委屈了自己。”
人都有远近亲疏,而如今这世上对康熙来说自己最亲近的人便是如玉,那可是曾经陪伴自己十年,而且对于自己没有存过一丝私心的人啊!
温雅听到康熙这话眼睛眨了眨,随后唇角露出了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
她听多了要多忍让的话,这会儿这一句莫要委屈自己,却让她觉得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甜意。
第46章
次日,建宁公主便只身一人来到了储秀宫。
按理来说建宁公主是长辈,温雅当亲自去拜会才是,只是如今因着建宁公主和吴应熊之间的关系,所以建宁公主此次进宫格外的仓促,康熙直接吩咐梁九功将人给带了过来。
昨天康熙早已跟温雅打了招呼,所以温雅一大早就准备着这些,没有手忙脚乱。
“公主万安。”
温雅依着规矩施了一个礼,建宁公主却并不敢受,略微侧了侧身:“见过玉嫔娘娘。”
两人互相见了礼之后,温雅便让建宁公主上座,随后又吩咐佩兰沏了明前茶。
建宁公主虽是公主,可是明前茶他在宫中并不曾喝过,还是之后嫁与吴应熊走了些私人手段才能得上些许。
这会儿建宁公主一尝就尝出来了,看着温雅的眼神,也不由带着羡慕,看来这位玉嫔娘娘在她那便宜侄儿心里的地位可并不低呢!
温雅这会儿一边喝茶,一边就着喝茶的功夫打量一旁的建宁公主。
虽如今建宁公主已是半老徐娘,但是那一双眸子却是清凌凌的,看起来倒像是双十年华。
除此之外,建宁公主还上了细致的妆容,服饰也是整洁妥当,一丝不苟,看上去并不因三藩动乱之事而有一丝一毫的忧心。
温雅这么一观察心里便有数了,随后也对于康熙嘱咐自己的事更有信心了:“公主出嫁至今想必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了,不妨这些日子便多留在宫中住些,日子可好?”
家?
建宁公主眸子微抖动了两下,瞧着温雅浅笑看着自己的模样,那话语中似乎满是真诚。
只是建宁公主并没有直接回答问呀,这话反倒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轻轻的说道:“皇宫当真是本宫的家吗?”
“如何不是?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温雅这话一出,静宁公主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看来皇上将娘娘护得极好,这嫁出去的姑娘哪有轻易回娘家的道理?”
温雅一愣随后又有些失神,是自己将之前的经历带进此处了,只是却没有想到建宁公主并不计较自己方才的冒失。
“话虽这么说,您是公主,金枝玉叶,这皇宫天生便是您的娘家。”
“是皇上和娘娘说的吧?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小玄烨还是那么有趣。本宫还记得本宫第一次从孝康章皇后处离开的时候,皇上也是不舍,还说让本宫有事直接回来,这里就是本宫的娘家……”
建宁公主这边说着,语气中带了一丝飘忽:
“这人啊,年纪大了便总喜欢想起以前的事,不过本宫也知道,今日娘娘来找本宫是有何事,您放心,此次之事事关大义,本宫必不会阻拦皇上。”
温雅没有想到原本只是劝慰公主在此处多住些时日的任务竟会超额完成,忍不住瞪大了一声美眸。
这建宁公主虽然和那武侠小说中的性子不一样,但瞧着也是深明大义之人。
“哎呦娘娘,瞧瞧你那眼神,是不是觉得本宫可深明大义,可伟大了?”
建宁公主笑嘻嘻的说着,倒是让温雅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想到建宁公主将一盏茶水喝完之后,这才将那茶杯放到了桌上,语气低沉的说道:“要不怎么说吴家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呢,那吴应熊与本宫相处至今这么多年,本宫还为他生了儿子,可他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