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盛会,朕想起此前还不曾看过便想出去瞧瞧,幸而那日玉嫔得空便将玉嫔一同带去了。”
康熙这会儿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温雅得空,那满宫的妃嫔哪一个不曾得空?
只不过康熙这么说了,太皇太后如何能驳了他的话?
只是却没想到,他将那玉嫔护得那么紧,这太皇太后心中升起了一丝危机感。
莫不是真的要像那佟妃所说的那样,即便是将来自己将科尔沁的女子带进来,这玉嫔依旧是恒在两人之间的一块巨石?
康熙这话一出,太皇太后顿了顿,随后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时常带着的佛珠,满目慈悲:“哀家知道皇上向来对玉嫔颇有几分情意,只不过这阖宫上下可不止玉嫔一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皇上须记得才是。”
“朕明白。”
康熙眼睛不眨的就一口应下,可正是因为这么快的应和,倒让太皇太后又是一阵气闷,显然皇上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皇上,难道你真的想让大清的皇长子出身于一介包衣吗?”
太皇太后加重了语气,如是说道,这让康熙终于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他抬眸看了一眼太皇太后:“您所虑之事朕已知晓,您放心,此事必不会发生。”
自己如今才将将过了弱冠之年,而如玉年纪尚小,更遑论,如今如玉还没有完全的接受自己,皇长子什么的上还早呢,而接下来这段时间也足够自己布置了。
因着康熙这会儿语气分外的认真,倒是让太皇太后一直摸不清康熙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既然皇上的态度也已经表明,太皇太后也不欲逼得太紧,便也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又做出一番祖宗和乐的模样,说了好长一段话,康熙说才以朝事为由,告辞离开。
只是等康熙回到了自己的乾清宫后,便将梁九功叫了进来:“去查查近来可有谁去过慈宁宫和太皇太后说过话。”
梁九功作为御前大总管,对于宫中的消息自然分外灵通,没过多久便打探回来了。
“回皇上,奴才着人打探了一番,太皇太后如今在宫中清修轻易不见人的,唯独前日佟妃娘娘上前拜见过。”
“佟妃?”康熙这样想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过想起自己这位表妹终究是在母后逝世之时陪在她身旁左右,因着这些情分,他一直不曾发作了佟妃。
不过,许是以前自己待佟妃太过宽宥,以至于她如今什么事都敢伸手,竟然敢去劝谏太皇太后,希望以此让自己疏远如玉。
“你去传朕的旨意,佟妃御前失仪,着即日起禁足于承乾宫,罚奉三月。”
康熙这一通没头没脑的惩罚,让梁九功先是一愣,随后便连忙出去。
等出去了梁九功这才一边走,一边嗦着牙花子,心中纳闷着,这佟妃娘娘到底又做了什么蠢事,竟至于让皇上用这般毫无根据的缘由去责罚?
只怕今日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责罚下来,定然要让佟妃娘娘在后宫中落下笑柄。
果不其然,不说佟妃听到那一道旨意是何等的咬牙切齿,便是仁贵妃和钮祜禄贵妃也都因此先是呆愣,随后露出了一个嗤笑。
旁的不说,此前佟妃仗着和皇上的情分可没少在两人面前炫耀,如今瞧见皇上不顾佟妃一直挂在嘴边的情分,这般责罚于她,谁不在心中偷笑呢?
不过,笑过之后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好奇起佟妃究竟做了什么事,竟让皇上如此惩罚于她。
不过纵使那些妃嫔再好奇,可慈宁宫里并不是她们能插手的,以至于她们虽然好奇佟妃被罚的缘由,但直到过了半月,也依旧摸不着一点痕迹,便只好将这事搁置。
只是这事阖宫上下皆不知道,但唯独对于温雅康熙并不曾隐瞒。
而康熙对温雅讲起这件事的时候,温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吃到了整个皇宫中独一无二的瓜,反倒因为佟妃的举止有些无语。
先不说如今皇上,日日来这里是因为脚长在皇上的身边,旁人如何能做得了皇上的主?
单是皇上如今乃一国之君,她竟然想要越过皇上用太皇太后去强压皇上,便足以激起人的逆反心理,所以佟妃被罚实在不冤。
至于佟妃对自己的恶意……
温雅对此早已心知肚明,这会儿正是听康熙提起也早已没有了曾经的胆战心惊,反倒有了一种虱子多了不痒的无所谓。
甚至因此温雅静还有几分闲心拿着下面送来尝个新鲜的勾圆子,一边剥着吃一边咂舌感叹:“何必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不过,这佟妃虽然对自己百般看不顺眼,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伤害自己的事,否则自己必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虽然温雅很喜欢如今咸鱼的生活,可是咸鱼被惹急了,也会翻个身用尾巴子呼人一脸呢!
而康熙听着温雅没心没肺的点评,摇了摇头,戳着温雅的额角:“我说了那么一长串的话,难道如玉就只记得佟妃吗?”
温雅听了康熙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懵懂的看着康熙:“那不然皇上还有什么潜藏意思要说给我听,您说,我洗耳恭听着!”
“莫要在这儿贫,难道你听不出太皇太后说的那些话的潜台词?”
康熙如是说着,温雅将手里剥好的勾圆子送入口中缓缓地咀嚼着,等咽下去后,这才缓缓地说道:“听是肯定能听出来的,只不过太皇太后说的也是事实,出身可并非我能决定的。”
温雅说完这话后又像一只小松鼠一样,吃起了勾圆子,倒是让康熙有些无奈地瞧了她一眼。
他就知道眼前这人是个胸无大志的,若是旁的有气性的被人这么说了,肯定要好好痴缠着自己,为她想个法子,抹了这低贱的出身。
“我看你就是吃准我绝对不会管你,所以才能这般肆意妄为!”
温雅嘻嘻一笑,只觉得口中的勾圆子分外的香甜,随后便将一颗剥好的勾圆子放在了康熙的掌心:“还是皇上懂我!”
康熙对于温雅躲懒的行径,虽然无奈,可是看着女孩那满目单纯,一脸信任自己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再说什么。
“你放心,朕必不会让人日后再如此轻贱于你……”
康熙喃喃的说着,只是他的声音太小,即便是坐在对面的温雅,也听得模模糊糊,正想追问的时候,便见康熙将掌心的那颗勾圆子送入了口中:“果然过了如玉的手的东西就是美味。”
温雅被康熙这一打岔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但这次事过后,康熙便不再提起此事。
……
乌雅一族繁衍至今已经成了一个大族,而这百年积淀下来,早已让乌雅一族一族不知迈上了多少个台阶。
旁的不说,单单看如今那占据皇城根处的一座祖宅便足以见分晓。
虽是包衣出身,可那宅子却是在不违制的条件下装的格外的奢华。
只是这祖宅也唯有嫡支一脉可以住得,至于那些庶出的子女,等成婚之后便会被分出单过。
而今日,那早已被分出单过的乌雅一族的二爷,这会儿正被管家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
“二爷,老爷今日所说之事,您可要细仔细的想清楚,如今宫中只有三姑娘一人独木难□□可实在不好。”
那二爷也是个妙人,一脸茫然的看着那管家:
“哪里不好,你当爷没有门路,打探不得宫里的消息不成?爷可是听说,我那闺女在宫里很得皇上宠爱,便是这一次册封那可都是这个!
嫔位娘娘,六嫔之首,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那么扬眉吐气过,那宫里的太监来给爷我道贺的时候,爷都反应过来,说到底还是我家丫头争气!”
二爷一边说着,一边竖起了大拇指,那满脸自豪的模样倒是让一旁的管家一噎,随后不着痕迹地露出了一丝鄙夷。
这二爷原先在府上住着的时候便有些傻,所以后头主母让人为他随便找了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便打发出去了。
只是却没想到他膝下的女儿竟有如此造化,这才短短时日便已成了嫔位娘娘。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偏偏宫里还有一个嫡小姐,如今竟还只是一个小小宫女。
管家这样想着有些可惜,思及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嫡小姐,终究还是露出了笑脸,陪着小心的说道:“这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您说这宫中若是有个姐妹,守望相助,便是有个什么也好有个支应不是?”
二爷对于管家的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让管家脸上的神色瞬间松动,露出了一丝喜色。
“你说的没错,可是六嫔之首的嫔位娘娘即便是将来失了宠,那也是日子逍遥快活着呢,哪里能让爷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操这个心呢,好了不说了,今日府上招待的饭菜不错,爷这就回去了!”
管家:……
管家第一次这么恨这位二爷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可即使如此,想着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嫔位娘娘,也只能将胸中的愤怒压了下去,咬着牙根等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儿,这才忍辱负重地弓下了腰。
“您满意就好,您一路走好!”
二爷似乎并不曾察觉到那管家语气中的咬牙切齿,蛮不在乎的应了一声,随后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扇子,一边晃悠着一边朝家中走去。
京城之中内城乃是旗人所居的地方,而无缘一族能有那样一座大的宅子已是不易。
而这位被叫做二爷的男子这么晃悠着,走过了宽敞的官道踩着极不平坦的小路,绕过了数条巷子,这才瞧见了不远处的小四合院。
这里才是二爷的家,而二爷还不曾进门便和刚要冲出房门的儿子,撞了个满怀:“你小子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做什么去?!”
二爷没好气的拿那扇子在儿子的头上敲了一下。
“阿玛,阿玛你终于回来了,快救救儿子,快救救儿子,额娘要打死儿子了!”
“你额娘要打死你?该!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又惹你额娘生气了?!
你额娘嫁给阿玛我的时候,那可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大姑娘,从来没跟我吵过一句嘴,偏你这皮小子次次惹她生气!”
二爷一边说一边念叨着,就是死活拉着儿子的袖子,不让他逃开。
“阿玛,咱们今日不提这事不提这事,儿子我还另有要事,您先高抬贵手,让儿子……”
“让你做什么?让你又去祸祸旁人家的姑娘吗?也不知道你这小子随了谁的性子,你阿玛为人一向清正,偏你处处拈花惹草!!
若非是巷头的张大婶瞧见了,我倒是不知道你又几时和那王家姑娘勾搭在了一起!”
“什么叫勾搭?额娘!你可不要说的这么难听,那分明是王家那丫头钦慕儿子我这风华绝代的容颜!”
“我呸!”
陈氏瞧着自家儿子这么不要脸的模样唾了一口,然后便将手中的鸡毛掸子抽了出来,两人绕着二爷转起了圈圈,偏二爷只慢悠悠的摇着扇子,瞧着老妻揍儿子的模样浅笑。
“难道额娘觉得儿子我说这话没有道理吗?我和妹妹可是都是额娘你生出来的,妹妹如今在宫里那可是当之无愧的盛宠,还不是靠着额娘你给的那张好皮子?!”
乌雅逸飞即便躲得再快,可是他的袖子一直被自己阿玛拽着,免不得要挨上几下。
可陈氏到底是女子,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但是乌雅逸飞却是深知自己额娘的性子,这会儿叫得凄惨极了,倒是让陈氏一时犹豫,且自己是否真的下手重了。
“好了不闹了,大门口的这样闹下去没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二爷瞧着两人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后,陈氏这才咬了咬牙,放下了鸡毛掸子:“你个脸皮厚的,你妹妹那是个如玉如水的人儿,你这皮小子如何能和我的如玉相比?!”
陈氏唾弃了一声,随后便拿着鸡毛掸子转身回了屋子。
只是陈氏这话却是说错了,乌雅逸飞别的不说,却是生了一张在男子中分外出条的脸。
即便是顶着满人惯有的金钱鼠尾辫,那也依旧不减风华,而那身皮子却是属于常年骑射带来的小麦色,看着更有几分男儿的英气。
“还不回去?你额娘这会儿气也消了,你若是再跑出去,可别怪下次阿玛不救你。”
二爷一边说着,一边将扇子插回了腰间,负着手,踱步回去,而乌雅逸飞只垂头丧气的跟在二爷的身后。
等乌雅家的大门合上之后,三人这才到了正厅,二爷慢吞吞的坐上了首座,乌雅逸飞还不曾说话,二爷便淡淡的说道:“跪下。”
声音虽淡,可是下一秒乌雅逸飞便下意识地扑通跪了下去:“阿玛……”
“别叫我阿玛,你还知道我是你阿玛?之前你妹妹封嫔之后我是如何跟你说的,这才多久你又惹出了事,让你额娘生气!”
乌雅逸飞听到自家阿妈这么说,连忙争辩了起来:“阿玛这回真不是儿子有意为之,是是那王家姑娘硬贴上来的!”
“蠢货,你当那王家姑娘为什么要贴过来?之前你妹妹未曾封嫔的时候,那王家姑娘可曾瞧过你一眼?”
“儿子当然知道那王家姑娘是瞧中了妹妹如今封了嫔!”
“知道你还任她利用,若不是你额娘听了消息,只怕将来你要与她珠胎暗结之后,就将人给我领回来了!”
说起这话,二爷便痛的心肝脾肺都疼,他在手里娇养了数年的姑娘先是送到了嫡支被调/教了一番,最后又不得不入宫当宫女……
一想起自己那刚出生还是个小粉团子的闺女在自己看不到的宫里要受各种磋磨,吃不知道多少苦,他就心疼的厉害。
好容易如今出了头做了宫妃,偏自己的儿子还这样不省心!
“瞧阿玛你说的,儿子既然能知道她想利用儿子,那为什么儿子不能反利用回去呢?王家姑娘虽然眼高于顶,可是王家在军中有几分力量,妹妹如今虽然为嫔,可是咱们家这样的情况,只怕妹妹要在宫里被人小瞧了呢!
儿子自知自己并无大才,科举一途实在是当不得,可若是让儿子像阿玛一样寻个小官去做,儿子亦是不愿的,而唯一能出头的便只有军中!”
“军中?你想好了?”
二爷都没想到自己原本以为只会惹是生非的儿子,竟有如此宏图之志,这会儿也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