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放弃了一座本来与她更有利的山,如今却想借此反水来威胁哀家,笑话!”
太皇太后这会儿说着这话,眼中闪过了锋利的光芒,完全不负曾经那和蔼可亲的模样,让一旁伺候惯了的苏麻喇姑瞧着都忍不住心下一惊。
这后宫当真是个大染缸,格格曾经那般天真单纯的小姑娘竟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不过,格格是自己幼时便发誓要一直追随的人,即便格格变成了何等模样,自己当永远护持格格!
苏麻喇姑如是想着眼中闪过了一道沉凝的光芒,随后在太皇太后的耳边轻轻说道:“今个晨起奴婢听过御花园那边出事了,听说出事的乃是储秀宫中的宫人。”
“储秀宫的人?若是哀家没有记错的话,皇上的心尖尖便是住在储秀宫。”
“正是如此,那宫女死状凄惨,还被玉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给瞧了去,只怕一会儿满宫又要动荡起来了。”
“不过是宫里死个人罢了,又何以至于将此事一直挂在嘴边?”
“若是寻常的死法那便罢了,只是您不知道那宫女死的惨极了……”
苏麻喇姑如是说着,但随后又顿了顿:
“不过咱们在宫里何等惨烈的死法都已见过,并不值得什么。可那大便活人的本事,奴婢道是第一次见。”
“大变活人?”
太皇太后有些疑惑地瞧了一眼苏麻喇姑,随后便听到苏麻喇姑轻轻的说道:“都说那宫女死的惨烈,可是奴婢却觉得那湖中替她去死之人才是冤煞了。”
“替身……啧,看来日后宫里又要热闹了,不过这些是与哀家无关,哀家倒是记得前些日子下面又新晋上来的养颜方子效果不错,且让人调来用用。”
……
储秀宫后殿,温雅因着今日听闻菡萏之事一直神思不主,而前边的马佳庶妃已经准备着迁宫了,以至于前头吵吵嚷嚷,让很是不舒服。
好容易等马佳庶妃收拾妥当,搬离储秀宫,也已经到了下午。
只是因为心中存着事儿,所以温雅这会儿午膳用的并不是很好,即便这会儿已经快到了晚上时候,也依旧没什么胃口。
“主子今日这是怎么了?那菡萏并不值得主子为她如此忧心。”
佩兰站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着温雅,而温雅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她并非是单单为了菡萏之事如此,实在是因为今日若柳所说之事让她心中升起了生理上的异样感。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在一深宫之中烟消云散了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旦心中升起这个念头,温雅便觉得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偏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听到康熙那熟悉的声音。
“忧心?如玉在忧心什么?”
康熙如是问道,可温雅却不知如何去说,只是沉默的行了一礼后,低下了头并不说话。
康熙见状,略一沉吟,随后便看下来一旁立着的佩兰:“你主子不愿意说,那你来说。”
佩兰瞧了瞧温雅,又瞧了瞧康熙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索性温雅也不欲让佩兰太过为难,只将佩兰扯到了一旁,这才低低的说道:“皇上,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臣妾不欲让此事惹您烦心罢了。”
“真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惯常讲究吃好喝好,万事无忧,今日竟让你这丫鬟说起忧心二字,足以见得此事于你来说至关重要,而那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事,那对朕亦是头等大事。”
“这……您前朝事物繁忙,很是不必在此事上纠结,不过是臣妾脑子一时转不完罢了。”
温雅如是说着,只是说到最后,瞧着康熙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温雅终是低低一叹,这才将今日的事说了出来。
“竟有如此之事!”
康熙说着拍案而起,随后便将梁九功唤了进来:
“朕倒是不知道,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平白无故消失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受了酷刑的人,竟无一点痕迹!梁九功,你给朕好好查!”
梁九功得令后连忙走出去,将一项一项的事分派下去,这事他也是分在纳闷,这储秀宫如今明眼人瞧着都知道这皇上的心尖尖,可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还有人上前捋虎须,当真是胆大极了。
宫女虽小,可这宫女的主子却不是旁人可以随意轻贱的,今日能在那宫女无声无息的处置了,那来日焉知不会对储秀宫动手?
康熙吩咐完后,便攥起了温雅的手:
“想必今日一时如玉吓坏了吧,你放心,之后朕会让一队侍卫定时在你宫外巡逻,必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
康熙如是说着,温雅感觉到指间那温热的温度,一时之间心中微动。
她知道康熙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忧心的并不是菡萏消失的奇怪。
毕竟菡萏早已做下了背主之事,能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想必也是她自行离开储秀宫的,所以储秀宫的安危并不是康熙所想的那么严重。
而她,更在乎的却是另一事……
“皇上,我,臣妾……”
温雅因着手背上附着的温度,一时之间想要将自己心中所虑说出来,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日后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束,自称我便好,我亦如此。”
康熙温和的说着,随后抬手随意地将温雅挽着发髻的簪子取下来,任由那一头乌发瀑布般地泻下来,然后轻轻的摸了两下。
温雅抬眸看着康熙,一时之间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温馨。
康熙顿了顿,然后将手放在了温雅的肩上,轻轻将温雅搂着靠近自己。温雅先是一僵,随后放松了下来,轻轻靠在康熙的胸口处,听着那有规律的心跳声,这才觉得心神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样也好,也不必对上皇上的眼神,让自己不知该如何说。
“朕在此处,有何忧心之事说与朕听便是。”
温雅抿了抿唇,在心中措了一下辞,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皇上可还记得此前搜宫一事?”
康熙点了点头,又想到温雅此刻想必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这才又低声说了一句“记得”。
温雅继续将此前那菡萏的种种行径和康熙缓缓道来,又将自己之前的用意说了出来,随后,温雅的声音愈来愈低:“……她虽背主,可是我本不欲亲自动手处置了她,只想让那借幕后之人的手让她吃些苦头,却没想到竟葬送了她一条性命。
她虽不忠于我,可是我却不欲让她因此折了性命……”
温雅的话,让康熙忍不住挑了挑眉,随后揽温雅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是了,他记忆中那样活泼而又生机的女孩,唯有那样和平且平等的国家可以孕育。
只是,如玉仁善,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之中,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康熙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想起,方才温言说起那是时微微颤抖的声音,便有些不忍心将事情剖白的明晰。
但,劝还是要劝的。
“菡萏之事,那是她有错在先,如玉不必用她之错来惩罚自己。”
“可是……”
温雅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康熙打断了:
“如玉既因此事忧心,那我倒想告诉如玉,此前我才过总角之年,便已将朝中众臣鳌拜擒于手下。
此后,为了稳固朝堂,我又将鳌拜之党羽一应剪除,彼时菜市场门口的血,即便是大雨冲刷数日,依旧地面还是红的,那我岂非亦是如玉口中那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朝堂便是如此,后宫更是如此。”
“可她,罪不至死啊……”
“那如玉又怎知她在那背后之人眼中可是罪不至死?”
康熙这话问得温雅彻底沉默了下来,随后康熙瞧了瞧温雅,握着温雅那微微发凉的指尖。
“刚才听你所说,早膳过后便知道这个消息,想必午膳也不曾好好用吧?正好我已经让人将你那小厨房的厨子安排妥当了,这便让他们就着今晚给你张罗一桌好菜也好,宽宽你的心如何?”
温雅对于康熙这般贴心的话并没有拒绝,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个笑,这让一旁一直看着的佩兰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就谢过皇上了。”
康熙笑了笑,随后又捏着温雅的手继续问道:
“既是你宫里小厨房的第一日,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康熙这么说了,温雅倒真思考起来,而如今虽是初春,可天气并不曾温暖起来,尤其是这夜里风寒,再加上温雅今日午膳并不曾好好用,以至于这会儿倒真觉得有些馋了。
“想吃白汤锅子,最好可以准备一些切的薄薄的牛羊肉,调一个又香又辣的油碟,一涮一蘸……
再在里面多一些萝卜之类的一边吃还能喝口汤水,想想便觉得舒坦极了。”
康熙看着温雅这会儿分外有精神的说起了吃食,也忍不住唇角牵起了淡淡的笑,还能吃得下东西,便证明自己方才的劝慰有效。
“好好好,都依如玉所说的便是,正好靖远县那边新送来了些滩羊,这靖远的羊羔肉可是远近闻名,一会儿便让御膳房处置了,送过来便是。”
温雅对此自然没有不应的,而当两人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便将晚上的事定下来了。
佩兰得了吩咐以后,便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对着守在外头的若柳轻轻的点了点头,若柳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早知道今日发现那事后我便不和阿温说了,倒惹得阿温今日一整日都不高兴。”
若柳轻轻走到了佩兰的身旁,两人缓缓朝着小厨房走去。
佩兰听着若柳那分外后悔的话,只轻轻的摇了摇头:“此事并不怪若柳姐姐,只是因为主子的心地太过仁善罢了。”
“是啊,阿温向来性子最好,那菡萏之前还害过我们呢,偏阿温还因为她遇害忧心重重。”
若柳如是说着,倒是有些不悦的撅起了嘴。
依她来看,菡萏当真时不配温雅今日因她吃不下午餐。
“主子仁善对咱们是好事,只不过主子的仁善咱们知道便是,这日后主子的身旁,还需要你我好生把关,必不让人借主子的仁善之心害了主子才是。”
佩兰面色严肃的说着,而若柳也立刻变了面色,认认真真的应了一声。
“你说的极是,今日之事,必不能传出去。”
若柳说完这话后,和佩兰相视一眼,两人分外有默契的将今日之事按下不在提起。
有了康熙的吩咐,御膳房那边很快便宰了一只靖远滩羊,甚至依着温雅的要求,将那鲜嫩的羊肉片成了薄薄的肉片。
那御厨的刀功极好,夹起一片轻薄的羊肉隐约可见光芒从那肉丝的纹理间透过来当真当得起一句薄如蝉翼。
而现在那种为了好加工而速冻的羊肉,又切成羊肉卷的羊肉和眼前的羊肉比起来,当真是不值一提。
等将那羊肉在锅中轻轻一涮,变了颜色后,温雅便蘸着御膳房特地调好的油碟送入口中,那羊肉鲜美的滋味,让温雅一下子将方才忧心的所有烦心事都抛之脑后,只将全部身心都沉浸在着羊肉肉质的鲜美之中。
靖远县地理位置地位的特殊生,长在此地的滩羊吃的是此地天生天长的寻常药草,喝的是饱含矿物质的山泉水,再加上它们成长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以至于这肉质细嫩的轻易尝不出其中的膻味,唯有一丝淡淡的余韵,恰到好处。
吃完了羊肉后,又在羊肉汤中下了些萝卜之类的蔬菜,随后温雅美美的喝了一碗汤,只觉得整个毛孔都散发着惬意的气息,整个人满满的靠在罗汉床上的大迎枕,动都不想动。
“刚才便让你少吃些,你不听,这会儿倒是摊在床上不想动弹,快起来和我出去散散步。”
康熙瞧着温雅慵懒的像一只大胖猫一样的靠在罗汉床上,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走过去想要将温雅拉起来。
“不行不行,刚才吃撑了,这会儿肚子不舒服呢!”
温雅连忙摆了摆手,康熙见状瞪了温雅一眼,这才随她一起靠在大迎枕上,让温雅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用手为她按摩着肚子。
“该!我什么时候有好东西不惦记着你了,这才进上来小羊羔肉我还没尝一口鲜呢,便让人直接送来给你涮锅子了,偏你还不知节制,这要是身子难受了,心疼的还不是我?”
此时的康熙倒不像是一国之君,碎碎念起来让温雅如同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一样:“大晚上的皇上您就别念叨这些事了,实在是那涮羊肉太好吃了,之前吃的羊肉和今日吃的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温雅一边告饶一边还回味了一下方才涮羊肉的美味,惹得康熙又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角:“你啊你!”
不过瞧着温雅终身那轻松愉悦的氛围,康熙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罢了,如玉今日心情不爽,多吃些美食找补回来也好,大不了一会睡前再让她喝一盏消食茶便是。
而温雅这会儿也是吃饱喝足,万事不想,似乎是今日让她忧心忡忡的事情,随着一顿锅子烟消云散了。
而这件事带给温雅最大的改变,便是让她对康熙的态度愈发的轻松自如起来。
她记得之前看那些软文推广中有说什么,男人若是劝慰其别人虽然会用自己的实际经历去劝导,可以要加一个“我有一个朋友”来做以掩饰,便知男人天性自尊心极强。
可偏偏今日,堂堂一国之君却愿意用自己曾经那些不好的经历来劝慰她,甚至不惜自贬……
温雅这样想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随后便又嗅到了满腔的羊肉味。
嘤,还想吃!
第44章
佟妃那日来时说的话,太皇太后虽然佯装不放在心上,可依旧在第二天便将康熙请来了自己的慈宁宫。
“哀家听说花朝节那日,皇上带玉嫔出宫了?”
康熙端起苏麻喇姑倒好的茶水,动作微微一顿,这才面不改色地将那碗茶水喝了下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