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安恪立即会意, 调转话头,“应该是黎楷比我更了解这个。”将回答的机会顺理成章地让给了女伴。
记者不觉有异,将话筒递到黎楷嘴边。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黎楷朝电台的摄像摇了摇头,“裁判打分的事宜,具体要等赛后的裁判圆桌会才会公布。”
青年记者被这个理由说服,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并调转过身子看向镜头,“原来如此,那祝我们的运动员在之后的比赛中也有让他们自己满意的成绩。我是记者饶虹雨,这是我在北城冬奥会首都体育场花样滑冰分馆发来的报道。”
“今天在花样滑冰分馆将会揭晓团体赛的奖牌,我将在现场持续为大家带来报道。”
主场馆中又是一阵欢呼声,黎楷和司安恪均探着脖子看勉强露出了一个角的大屏幕——如果他们没看错,曹婧刚才那个四周跳成功落冰了——只等饶记者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出去持续关注赛况。
“我这边好了,你们可以……”饶虹雨刚将麦克风递还给摄像,转身要解散身边的两个运动员。“……人呢?”
“你一开口他们就跑了。”摄像让饶记者再转个方向,看已经一溜烟跑到采访过道和主场馆连接拱门处的两个运动员。
“也是,”饶虹雨意识到现在正是决胜负的关键时刻,为这块奥运金牌奋斗多年的运动员难免有些激动,于是也不再去把两人叫回来,专心预习起采访下一位运动员的稿子。
刚将草稿拿出来看了几分钟,她突然顿了一下,抬头和摄像说:“要他们花样滑冰团体赛真拿到金牌,那可了不得了。”
“那是,我们有的忙了。”摄像感叹道饶记者的后知后觉。
黎楷和司安恪逃出来的时候,曹婧的自由滑已经比了一半了,之前的跳跃怎么样两人不得而知。
这里是专供记者们采访运动员的走廊,拱门处斜靠着的大多是些无所事事的外国记者。自己国家的队伍夺牌无望,本国运动员又已经早早上场,来这儿走过一回了。好像除了看个比赛结果回去写稿子,他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黎楷撺掇着司安恪去问问他们曹婧前半部分的节目比得怎么样,“快,练个口语去。顺便让我验收验收教学成果。”自己则继续盯着华国女单高光后面的表现。
司安恪无奈,虽然不太想和这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交流,但黎楷给的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当然,两人都很想知道曹婧前面有没有出现重大失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曹婧在节目的后半程还剩下三个跳跃,分别是勾手三周跳联后外结环三周跳,一个萨霍夫三周单跳跳和一个三周夹心跳,
哪个都是重要的挣分跳跃。
好消息是曹婧简直是国家队发挥最稳定的运动员,唯一一次在世锦赛上输给竞争对手松下奈美还是因为本身基础分值就没有那个3A狂魔高。
曹婧不仅跳跃难度够高,而且所有联跳都是第一跳Rippon加第二跳Tano的配置。显得本就纤细的她,身体更加修长。
除了一起训练的几个运动员看得有些审美疲劳外,这种程度在裁判那儿准备好拿分就完事。
曹婧的3Lz-3Lo落冰,交涉了半天也不知道听没听对的司安恪才终于回来,让操心的黎楷没来得及再确认一遍第二跳足不足周。
“怎么样?”黎楷问道。
司安恪先是拿手势混乱地比划了一番,手上挨了一下黎楷的软刀套以后才整理好了思路开口,“他好像是说这个选手很厉害,不像前面的运动员一样会摔跤。”
黎楷:?
黎楷瞬间察觉要素。
重大消息,前面的运动员摔了?
“美国那个是不是正好在曹婧前面上场。”黎楷和司安恪确认了一遍,“她摔了?
司安恪摇头,主动转身再去问了一遍。
黎楷原本盯着赛场的眼神忍不住跟着他移了过去,发现他竟能和那个记者有说有笑的,当下震惊。直到曹婧的萨霍夫三周跳落冰她才回过神来。
黎楷捂着胸口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比刚才在冰场上比赛的时候还紧张。
“他们说是的,美国的那个艾伯儿比得很糟糕。”司安恪这回的表现从容多了,很快就回来汇报之前的战况。
“你看人家的贝尔曼,”黎楷听完以后放心了,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以防自己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跟水滴形的宝石一样。”
言下之意指自己男伴的软开太过,反而做不了这种。
“那你自己怎么不争取一下。”司安恪也明白了,于是和黎楷闲扯起来,损她在舞蹈上唯一不得天赋柔韧性。
美国团体队原本积分排名第二,在最后一场比赛前积分与华国队仅仅相差3分。若是曹婧出现失误,唯一有可能拿走团体金牌的就是他们。
但既然美国艾伯儿比得很糟糕,那么理应说华国国家队已经可以提前庆祝了。
就在此时,曹婧的三连跳一个接一个落下,韵律感十足。虽从起跳是哪个已经能看出自由滑对体力的消耗,但这几个跳跃仍然保质保量。
黎楷和司安恪兴奋起鼓掌,连带着一群体育精神不是很足的社畜记者也被感染了,跟在后面拍手。
“我们怎么办?”此时的曹婧已经在谢幕,黎楷仰头看向身后的司安恪。虽然没有明说,但语气里显然是在邀请他一起搞点事。
司安恪先是看向冰场出口出的教练们和准备给曹婧端茶递水的侯海瑶、蒋茂,然后又望了望空空如也的等分区,最终决定参与女伴的活动,“走走走。”
至于这么多人跑上去等分会不会显得太嚣张?那就不在他们两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教练才该操心这个。
正当两人准备找准时机逆行至KC区的时候,黎楷突然想到到一个问题,“不过温哥温姐他们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黎楷就从背后被人轻轻推了一把。
“走啦!”温信媛的声音即刻从后面传来,“正准备和你们一起冲出去。”
这么一打岔,曹婧的腿都挨到座位上了,她身后的位置也被侯海瑶和蒋茂占了个严实。
黎楷急了,赶紧拉着男伴就往外跑。温修元与温信媛紧随其后,四个人一起还颇有点气势。
还没从比赛情绪里缓过来的曹婧见后面乌泱泱地站这么多人都懵了,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状况。
还坐在华国国家团体队的席位上的陶予思和罗澄自己没赶上KC区这么大的活动,不停朝那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使眼色——这么多机会怎么不提前通知啊?他们也想凑这个热闹。
“华国选手曹婧的自由滑成绩是173.79分,现排名第一位。”
广播响起的一刹那,黎楷立刻举双手和男伴击了个掌。温家兄妹见状效仿,最后站在KC区后面的六位运动员两两排列组合,一边蹦跶一边击掌庆祝。
懵了的曹婧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不是一场看比赛成绩高低的比赛,身后的队友之所以冲上来,是因为就算她还没出分,也能笃定他们拿下了金牌。
曹婧眼眶一下红了,转身去一个个拥抱身后的队友们。
教练们和现场协调的工作人员也不催促,只因现场的大屏幕上正将最后一轮的积分加到各个国家的奥运团体队上。随后,排名第一的华国队前面出现了金牌标志。
没能参与这场狂欢的罗澄,在代表队席位上气得跳脚,眼睁睁地他们六个运动员簇拥着曹婧往里面走。
黎楷一行人刚准备散开,放曹婧去接受采访,面前突然猛地窜出一只话筒,记者激动地询问起运动员们。
“请问拿下北城冬奥会的首金,你们有什么样的感受?”
第106章 奥运:个人赛(一) 冰面上,黎楷的滑……
奥运首金?
他们没听错吧, 什么项目出了奥运首金?
几位运动员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盯向镜头。
出乎饶记者的意料,镜头下六位运动员都一脸不可思议, 茫然的眼神都让电视台怀疑——是不是只有他们媒体人才这么叫本届奥运会华国国家队拿到的第一块金牌?
当然不是。
黎楷只是单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简直比意识到他们拿到了一块奥运金牌还要震惊。
要是她记得没错,花样滑冰团体赛角逐出的金牌并不是冬奥会赛程中最早的那几个。
就算前两天的高山滑雪、跳台滑雪不是华国的强项, 那难道在短道速滑和速度滑冰也不能为华国拿下首金吗?
莫大的一个荣誉猛地砸到这群运动员头上,一下把他们给弄懵了。
几位运动员下意识看向教练, 却见还替曹婧拿着手套的陈丽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立刻意识到了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们。
“首金?什么首金?”罗澄从运动员席位上奔了过来, 风风火火地拨开人群, 询问自己一路上听到最多的讨论。
黎楷当即侧身让了个位置,令罗澄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最前排来, 好被眼尖的饶记者盯上。
果然不出黎楷所料,饶虹雨识人的本事极佳,一瞧他就是个话多的, 逮住机会向罗澄提问,“请问我们的男子单人滑选手, 对拿下奥运首金有什么感想呢?”
罗澄的眼睛可见比刚才瞪大了一圈, 嘴一下就咧开了, 笑得极有传染力, 是那种看了就会跟着笑的那种。
“那当然是要感谢我们的教练们辛勤的付出, 还有队友们每场比赛发挥也都超棒!”说着说着罗澄用词就自然了起来, “最最最重要的是感谢我师兄方白宁把团体赛的名额让给我, 还有之前的运动员……”
黎楷和温信媛见罗澄说的越来越不着边际,还试图危险发言,暗道大事不妙, 赶紧一人一边把说到一半的罗澄拉到后头,她们的男伴/哥哥则心领神会地接下了话茬。
“我觉得罗澄说的对啊,这个团体赛也让我们想到所有国家队运动员。所以我觉得这个团体赛啊,我觉得,我觉得非常……”临危受命温修元憋了半天没想出来什么词,光是些翻来覆去的套话,要不去仔细听还真觉得人家三朝元老说得就是像模像样。
站在话筒另一边的司安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还要感谢奥委会和奥组委设立花样滑冰团体赛这个项目,没有这个项目我们就不可能拿到首金,大家都知道以往花样滑冰的单项都在奥运会赛事的后半程。”
司安恪这么一说可算是把罗澄的话圆过去了,随后他又继续道:“并且我们运动员都认为这个项目非常有意义。因为一般我们的单项比赛形式都是各管各的,但是团体项目颠覆传统的花样滑冰竞技形式,让我们的队伍更加有凝聚力,更能在这个项目中体会到奥运所提倡的那种团结的力量和集体的精神。”
黎楷为司安恪随口侃侃而谈的样子感到一丝莫名的骄傲。
和司安恪搭档了这么些年,黎楷大大小小的采访偷懒让司安恪代劳了不少。她虽然知道司安恪能说也会说,却没想到情急之中他讲得也一样好。
“可以了,我觉得可以了。”见着和司安恪对比惨烈的哥哥,温信媛无条件投降,“让你男伴以后留在队里当发言人吧。”
教练陈丽也乐呵呵地和他们说笑,“小司是有点本事的。这回话都被他说完了,老许你回头去重新写稿子吧。”
黎楷也朝许明家开起玩笑,“记得不许剽窃我们小司哦。”
“好。”许明家无奈地摇摇头,朝身边这几个运动员说道:“总之今天过后我已经可以交差了。后面的比赛你们都是为自己在比,放轻松点。”
这话说到底还是为了帮运动员减轻的负担,就像他们几个教练根本没有提及首金的事儿一样。
但是为自己比?
黎楷觉得这个概念比司安恪在镜头前胡诌的内容还要让她觉得不熟悉。
曾经那么多年的竞技生涯,那时的教练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们——走出国门,走到世界赛场上的那一刻,你代表的就不是你自己。
在奥运会这个充满国际交流的会场,你的一言一行都意味着其他国家的运动员、观众未来会怎么看待你的祖国;你的所有成绩也都不仅仅是你个人的荣辱得失,还会影响国家形象。
和平时期,运动员的成绩已经成了国力最好的象征。
所以你要拼命训练,你不能在奥运会上失误,就算你赛前打三针封闭也要上场为国争光。
“知道啦——”陶予思最先回答总教练,语气仿佛在应付自己唠叨的家长,“教练你放心啊,这都什么年代啦,老早不兴那一套了。”
其余运动员也纷纷点头。
是呀,这都什么年代了。
司安恪从人群后面绕过来 ,把手搭在黎楷肩上,强迫她加入了赞同的行列。
道路的两旁新栽了许多冬季尤其郁郁葱葱的大树,反倒显得北城气候不错,黎楷和司安恪肩并肩走在会奥运村的路上。
“其实我特别搞不懂。”司安恪手提两份金牌礼盒奥运村的路上,还不忘记问,“你一个上美高的人,为什么对竞技体育的理解这么老派啊?”
即便他谨慎地刨去了所有尖锐的用词,依旧刺痛了黎楷敏锐的神经——她才不老呢!她就没老过!
“你猜啊!”黎楷脸颊被气得鼓起来,决定不作任何解释,让自己的男伴继续被他脑补出的巨大谜团困惑住。
三观都被颠覆了还要被说老,真的很过分哦。
黎楷和司安恪的下一场比赛在五天后。
如果一定要说是那位运动员为团体赛付出太多,那倒不是还有一段时间才比赛的黎楷和司安恪,而是和他们一样团体赛比了全程的罗澄。
这倒霉孩子的第一场个人赛,男单短节目,就在团体赛决赛的第二天。只能说当时国家队没有把华国男子单人滑一号选手方白宁放进团体赛名单内是有原因的。
不过罗澄胜在年龄小,体力相当不错,又或者是昨天那股站在领奖台上看国旗冉冉升起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总之短节目第四名的成绩完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单项赛每个强国的参赛选手数量最多能有三个,拿下第二名的难度和团体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