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 想玩儿。
傅娇娇眨巴眨巴眼,意图卖萌让男人明白她的意思。
刚用完膳,她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傅娇娇只是瞧着新奇, 想多看几眼,同时也心痒难耐的想下去玩一玩, 她刚才好像还看见了杂耍的。
呜呜,如果这时候陪着她的是周玲就好了。
捧着小姑娘脸的裴执拧眉, 懂了她的意思。
想也别想。
男人捏了捏她的脸颊,长长的眼睫煽动了一下,眼珠子里有着似有若无的宠溺,“不是说要去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我们快去快回, 我还有公文要看。”
小姑娘精致的琼鼻动了动,哼出个嗯来。
“那等我腿好了,你要带我出来玩, 我还想要听说书,还要看戏,还要看刚刚的杂耍!”娇俏的女子哼哼唧唧的提出了好多的要求,声音甜糯糯的,分明是在撒娇。
跟着马车的傅朝淡敛了眉,听说书、看戏、看杂耍,这么简单的要求,那男人敢不答应,他晚上就去揍他。
“好好,都应你,都应你。”
马车内随后传来一声略显无奈的清冷声音。
少年轻啧一声,心道一声可惜,如果裴执不答应,他就会偷偷带阿姐出去玩了,到时候阿姐一定会亲近他的。
常乐巷是百年老街巷了,这里历来住的都是官宦人家,或是秀才书生,他们的审美大多一致,喜好文雅,整个街道修修整整还是与七年前相差无几。
裴执推着傅娇娇慢慢从街头走到巷角,傅娇娇看着好似真的看到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一点点长大的痕迹,她在原来傅家门口的桔子树上看到了她刻下的一道道生长痕。
她摸了摸,眼角完起来染上笑意,原身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竟然在树上刻身高表,这树长高了,她会不会一直以为自己没长高?
傅娇娇摸着摸着眼前就恍惚了一瞬,这一段记忆彻底清晰起来——
有个三头身梳着双丫簪穿着粉色半袖裙子的小姑娘从朱红色的大门内笑着跑出来,她边跑边说:“小宝快来呀,阿姐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呀?”后面跟着一道奶声奶气的小童声。
然后一个病弱的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迈出门槛,被小姑娘拉到树下,小姑娘在桔子树干上刻了一道痕,她说:“你看,我每年给你刻一道,这样就能记录下你一年能长多高啦!”
小男孩笑的跟个福娃娃一样,拍着手欢呼,“好啊好啊,我每天都要刻!”
“不行的,要一年刻一回!”小姑娘坚持。
然后场景一换,这颗桔子树长高了一些,小姑娘也长大了点,还是如去年一般,小男孩站在树下,他姐姐在树上给他刻了身高。
这一次小姑娘沉思了好久,才有些揶揄道:“小宝呀,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一年比一年高,你为什么会越长越矮了呢?”
小男孩张大了眼,看到了树上比去年还要低的线,小嘴一瘪想要哭了,“呜呜呜,真的啊,我真的变矮了。”
然后小姑娘掏出了一块糖糕给他,安慰他,“别哭啦,肯定是你吃的太少啦,才会不长个子的,你看隔壁的石头哥也是每天吃不饱才会一直不长个。”
小宝捧着糖糕啊呜三两口吞下,“阿姐我还要!我以后要多吃些,长大后要比爹爹还要高!”
“不行哦,小孩子吃太多甜的会蛀牙的。”小姑娘笑眯眯的揉揉他的头。
傅娇娇眼眶湿润了,她咬紧唇,没让自己哭出来,最简单平淡的记忆回想起来才好似最锋利的刀子隔着无法挽回的岁月一遍遍凌迟着人。
她不知道的是傅朝正站在她后方,一点点随着她的动作也想起了曾经的回忆,少年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蓦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瘦了很多,小时候阿姐为了能让他多吃一些,每日嬉笑玩闹总会给他灌输一点吃多了才能长高的观念。
他幼时经常生病,吃了药后就不爱吃饭了,那个时候阿姐总有办法能哄着他多吃两口。
也不知道阿姐想起他后会不会责怪他不好好吃饭。
少年垂下头,默默定下以后每顿多吃一碗饭的目标。
小姑娘哭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乌黑清亮的眼珠子水盈盈,又好看又可怜,裴执一看她这个样子,心就又软又涨,她无声哭起来的时候最惹人疼,不刻意的喧闹,那种独自吞委屈的小模样,让人瞧着就受不了。
女子的眼泪真是一种无形的武器。
裴执原本是打定主意,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悲伤的情绪只有释放出去了才会觉得轻松,但这会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哄着她让她别哭了。
谁让她一哭,他心里就开始慌了。
男人修长玉颈处精致的喉结滚了滚,步子挪了挪挡住那颗载满她回忆的桔子树,俯下身捧着她的脸,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晶莹的泪珠。
“好了,不哭了,不然娇娇今日才画好的漂亮的妆容就该花了。”他哄习惯了,自然知道该怎么说,小姑娘才能快速的止住眼泪。
果然裴执刚说完,傅娇娇就抽抽鼻子,慢慢停了下来,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忍住想要揉眼睛的欲望,哑着声音问:“现在花了没有?”
裴执想笑,但是他忍住了,好脾气道:“没有,还是好看的。”
傅娇娇收拾了一下情绪,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傅宅,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巷口的大槐树那,这颗槐树有三百年历史了,夏日树冠上枝繁茂盛,树干旁摆了好几个青石板,她好像还看到了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在这里乘凉的画面。
她摸了摸树上面歪歪扭扭刻的名字,傅x娇娇...
性别后面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字,但是这块树皮掉了,傅娇娇没有看到,她的名字后面跟着另一个似是男孩的名字。
“....傅朝....”她轻轻唤了出来。
跟在身后的傅朝猛地抬头,张了张口,却只在心底轻轻回应了一声。
傅娇娇抬眸看了裴执一眼,笑着指着这个名字说:“这个是我弟弟的名字,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有朝气,算一算年龄他现在也十五岁快十六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正是阳光开朗青春热血的时候,不过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好希望能快点找到他啊。”
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裴执侧眸看了一眼傅朝,他躲在傅娇娇的视角盲区,男人觉得这是一个相认的时机,这会娇娇的情绪稳定,而傅朝也没有像上次一样浑身带煞气,不会吓到她。
傅朝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的双脚却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样,半响没有动作,他现在很瘦,也不阳光,手上还沾满了血,没有与阿姐所期待的弟弟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他不敢见,怕阿姐看到他会害怕。
这时候反倒犹豫了起来,刚见面时凶狠的拽着他的那股狠劲这么没了。
裴执心中暗忖。
男人没给这少年后悔的机会,拍了拍傅娇娇的肩膀,“好了,看完了我们就该回去了。”
傅娇娇恋恋不舍的最后摸了一把大槐树,点头,“嗯嗯,走吧。”
被裴执抱上马车时,她头上的金钗掉了一支,傅娇娇捂着头,惊呼道:“啊,我首饰掉了。”
稍顷,有人将她的金钗从窗口递了过来,傅娇娇只瞧着他高高瘦瘦的穿着侍卫服,他头垂着低低的,她只能看半张脸,好似在哪里见过,少年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意外的耳熟,“给。”
傅娇娇笑着道了一声谢,然后想到自己手中的奶糖,顺手就给了少年当谢礼,“谢谢,这个送给你。”
少年手好似颤了一下,握着奶糖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后面,傅朝心脏砰砰在跳,攥着糖有些不舍得吃,这是他们重逢后,她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马车内,傅娇娇把金钗递给裴执,头歪了歪,示意道:“阿执帮我带上。”
裴执捏着金钗,仔细小心的给她戴好,“好了。”
傅娇娇直起腰,往嘴里塞了一颗奶糖,含含糊糊的说:“下次我还是不带这些东西了,好麻烦,随时都得端正身子,不然就会掉。”
裴执觉得把自己打扮的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也别有风趣,含着笑说:“你就是太懒了,满京城的贵夫人也就只有你不喜欢珠钗。”
傅娇娇笑弯了眼睛,“女为悦己者容,阿执如果想看了,我也可以戴给阿执看。”
小姑娘嘴真甜,随口而出的甜言蜜语都叫人美的心头冒泡,裴执轻笑,清隽秀逸的眉眼也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出来一趟,裴执心情也欢畅了许多,以往总是想把小娇妻藏在屋里头,现在带出来转一转还是有些别样的趣味的。
跟着马车的少年有些嫉妒能与阿姐嬉闹玩笑的裴执,心中酸涩的他捏了捏奶糖还是吃了,甜滋滋的的奶香在嘴里化开,傅朝有一瞬间怔楞,他好久没吃糖了,这么多年再次尝到这种甜软的味道,心头好似一瞬间被治愈了一样,突然就温暖了起来。
第41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常乐巷的大槐树下, 另有一人出现在傅娇娇手掌按过的地方,傅朝回来了,霍深难得想起了从前往事, 就来故地一看,没想到正好会遇见他们。
他们其乐融融, 而他却只能躲在隐蔽的角落里偷看。
霍深手中用力, 将树上的名字扣了下来, 他捧着这几个字半响扯出一抹苦笑, 幼时的傅茵是个又乖又娇的小姑娘,他日思夜寐,每日想的都是该怎么把隔壁家的小乖乖偷走。
人果然是得不到的才会一直念着, 现在想一想,要成亲那段时间,他很少去关心傅茵, 连给她买个糕点都是敷衍了事, 有时还会觉着被黏的烦人,可失去她后, 他又开始焦虑不安,整日的想念她, 路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有她的影子。
他陷入了一个名为傅茵的怪圈。
男人心中响起一道怨愤的声音,凭什么他们快乐,而你却一直痛苦,傅茵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 不如推一把, 直接让她想起你来。
怎么做她才会想起我?
你曾经不是写个了她很多情诗,她也回给你很多信,那些信你不是一直都保存着吗, 只要给她看了,她一定会想起我们的过往的。
霍深回过神来,仰头看着艳阳高照的日头,身上却无比冰冷,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他的阳光早就脱离了他,将温暖投给了别的男子。
既然他得不到,那裴执也别想拥有。
*
傅娇娇最近想起来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除了小时候与家人相处的日子,还有与裴执刚刚成婚那一个月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只知道刚开始俩人的关系真的很冷淡很僵硬。
但是裴执一直都对她很好,原身似乎有些原因不愿意接受他,然后裴执就一直啃她白白嫩嫩的脖子,有时候傅娇娇醒来还能感觉到被咬的感觉。
她在梦中就开始恨恨的磨牙,清晨醒来看着身侧男人,突然怒由心生,也咬了裴执修长的脖子一口。
男人闷哼一声,张开迷茫的双眼,手按着傅娇娇的头,闷声问:“做噩梦了?”
女子的贝齿咬在脖颈处引起全身一阵酥麻,他刚醒来,身体上下意识的反应有些控制不住。
傅娇娇咬着那块肉磨了磨牙,半响才松开,看着留下的红色齿痕才稍微解气了些,“我梦见你咬我脖子了,你咬的太狠了,我在梦里特别害怕,差点以为就要被你咬死了。”
“哼,爱咬人的坏狗狗,你以前一定也经常咬我!”少女傲娇的轻哼。
裴执静默不语,眼睫无辜的眨了眨,他除了第一次没有把控好力道外,之后都在尽量控制自己。
小姑娘果然记仇,就连想起来的第一个与他有关的事也是他伤害她的事,男人无奈叹口气,扬起修长的脖颈,往傅娇娇那边送了送,“那现在给你咬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精致的喉结在滚动着,玉白的脖颈一侧还留着刚刚的咬痕,看起来就让人脸红心跳,
傅娇娇小脸一烫,抬手推了推他,“我又不是你喜欢咬人,快起床吧首辅大人,今天你懒床啦!”
“还不是你闹的。”裴执点了点她的眉心,挑起床幔,自己起身后给还要睡个回笼觉的小娇妻掖掖被子。
他脖子处的齿痕太过暧昧,裴执换了高领的衣裳也挡不住,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裴执沉默的整理了下衣领去上朝。
今日朝会上隐晦打量首辅的目光果然多了起来,一直禁欲修身的首辅大人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吻痕,众人果不其然的想歪了,互相交流的眼神写满了八卦和震惊。
看来传言真是不可信,一看这吻痕就知道是女子因为占有欲特意留下来的标记,真要是被自己丈夫打断腿的女人怎么还会对他这么热情。
裴执未曾料到,一个疑似吻痕的齿痕就把他给洗白了。
下朝后憨憨小皇帝不甘寂寞炫耀的给裴执说:“朕的皇后也对朕特别热情,你看看朕手上都是她爱的痕迹。”
事实上,这是他抢周玲糕点时候被她咬出来的。
裴执掀了下眼皮,瞅着顾卓远虎口处有一抹咬痕,他无语道:“陛下是被皇后咬的吧,臣可与您不同。”
都是咬痕,至于有啥不同,只要他不说,那就是不一样的。
顾卓远嫉妒哭了,他也想要一个在脖子处的吻痕,但是他与皇后还没大婚,周玲不让他碰。
*
八月最早的一批桂花已经开了,满院的桂花飘香,傅娇娇隐约记起,裴执喜欢吃桂花糕,她之前也答应了要亲自给他做,这会想起来了桂花也正好开了,那就开始兑现承诺。
身边一直跟着她的少年侍卫三两下就登上了树摇晃树枝给她把桂花都摇下来,树下夏蝉和秀珠扯了一条白布接住落下来的桂花。
傅娇娇看着少年上树时利索的动作,心头跟着一颤,真奇怪,这个人看起来好眼熟,她有些担心少年站不稳,手作喇叭状对少年大声喊:“慢一点,注意安全,千万别踩塌了!”
傅朝紧跟着动作就放缓了些,听话的把脚放在粗壮的树干上,虽然这么点高度的树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危险,但他想给阿姐留一个好印象。
少年摇完了桂花就垂着头退到一旁,三伏天的太阳很大,傅娇娇想了下主动推着轮椅到他那边,递给了他一个手帕,傅朝心中欢快,手中动作极快的接过了。
然后侧了侧身子,躲过傅娇娇观察他脸的视线。
傅娇娇疑惑,“你很怕我吗,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