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崽子兴奋的叼着东西躲到墙角吃。
裴执长身玉立,看着她的动作眉眼温和,他薄唇动了动,轻声问:“娘子知道了外头的传闻,会介意我是那样一个不折手段的人吗?”
傅娇娇仍笑盈盈的看着他,“夫君都说是传闻了,我们是夫妻,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不需要听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夫君。”
他唤娘子,她就唤他夫君。
裴执下意识的称呼有着他都没有发觉出的不安,可傅娇娇莫名就懂了,还及时做出了回应。
男人目光变的柔柔的,胸腔忍不住震荡出几声笑意,“娇娇也是最好的娘子。”
与此同时,真正被打断了双腿的陆三哭着喊着被底下的兄弟们抬了回去,傅朝得了消息就来通知陆三停手,没想到一回住所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呼天喊地的人。
少年郎皱着眉,“你怎么了?”
“哥!哥!我找到咱姐了!咱姐被那个裴执打断了腿囚禁了起来,卧槽,他真是太狠了,我就看那一眼,他就把我的腿也打断了!”
陆三抹了一把鼻涕泡,撩开裤腿,露出有些扭曲变形的双腿。
傅朝灵魂一颤,双目微张,“你说什么?我阿姐被裴执打断了腿还囚禁了起来?”
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他目光落在眼前的人那双扭曲的腿上,联想到他的阿姐也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眼睛里瞬间出现了几道血丝。
“千真万确!现在街头小巷都在流传着首辅金屋藏娇的传闻,我就偷偷潜进去探查了一下,真真切切看见了裴府里藏起来的美人,可不就是咱姐!”
黑衣少年面色一寸寸冷了下来,眼里凝聚着风暴,他五指攥紧,用力到发白。
傅朝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放到陆三身上,按了下腰间的匕首,衣摆飒然一转,他一身萧杀的离开。
这是一张两百两的银票,比他承诺给陆三的还要多一倍,陆三呆愣住,这腿他五两银子就能请大夫给他接上,顶多往后要三个月不能下地,但是他白得了一百两银子。
这波,这波值啊!
要是以后断一次腿就能多得一百两,他愿意此生再没有双腿!
“哥!哥!你去哪啊!”陆三按住胸口的那张银票,朝着走远的人大声喊。
“接我阿姐回家。”少年冷沉道。
*
裴执很清楚这次的传言是有人刻意放出来的,流言的源头很难彻查,与他有恩怨的仇人太多,但是与他有情仇的就那一个。
查不到又如何,到底是谁做的事,他心中有数。
男人直接命人围住长公主府,捉拿住许以彤,押进大理寺审问,许以彤是娇滴滴的郡主,见到大理寺那些血淋淋的审问犯人的手段,一瞬间就吓破了胆子。
没坚持多久,就把什么都招了出来。
阴冷的地牢里,男人坐在木椅上,他食指敲了敲桌案,看着被绑在木架上脸色发白发丝散开的狼狈女人,淡漠的瞥了一眼,“郡主可知勾结外族通敌叛国乃是死罪。”
许以彤没想到她仅仅只是与北狄公主一起传了些谣言就被判成了死罪。
脸上顿时没有一丝血色,痴愣愣的看着男人摇头,“没有,我没有那样想,我只是、只是想嫁给你.....”
男人冷漠无情道:“嫁给我?嫁给一个要杀了你的人?”
乐善郡主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眼睛无神的垂下头,低喃自语,“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裴执就是一个恶鬼,她以前怎么会那么蠢,想要驯服一个恶鬼。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给她吃。
裴执不再看她,而是让下人备上马车去往皇宫的方向。
宋青附到他身边说:“主子,方才长公主亲自过来想要赎人,说愿意放弃封号与女儿一起在宁济寺吃斋念佛,为大晏祈福。”
裴执眸光微闪,淡声道:“可,三个月后让她来大理寺接人。”
许以彤罪不至死,男人不想让自己手上沾太多血,虽然他手上早就不再干干净净的了,现在却开始害怕他心尖上的人接受不了手上沾满鲜血的他,蹲三个月牢也够要了那女人半条命了。
裴执是提着剑来到景仁宫的,就如他当年提剑斩杀先帝那天一样身上缠上阴翳冷煞之气。
宫人们见着阁老提剑而来一瞬间唤醒了久远的记忆,打着哆嗦跪在地上。
身为亲自经历过当年那场混战的顾卓远远远看着人就开始两腿打颤,他心想,完了,完了,裴爱卿终于不耐烦他了,要来杀之而后快了。
他赶紧躲到龙案下面,试图藏起来。
然后一点点看着那双黑色的锦靴离他越来越近,还有一旁泛着光的锋利剑刃,顾卓远吓的哭了出来,哆哆嗦嗦的捂着嘴。
裴执站定,目光投向龙案,看着懦弱的藏在里头的小皇帝,冷冷瞧了半响才开口道:“臣竟不知,原来在皇上心中,臣是一个无情到可以打断妻子双腿,下药让她忘记一切如此费尽心机,不折手段的人。”
小皇帝抱着双腿,听到男人冷如寒渊的声音抖了抖,“呜呜呜呜呜,爱卿,爱卿,朕不是故意的,朕也不知道会有人偷听。”
“朕还有用的,你别杀朕,朕这就去告诉师嫂,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我胡思乱想瞎猜的....”
“出来。”裴执冷声道。
顾卓远不敢出去,他怕自己一出去小命就没了,但是早死晚死都是死,他心中一横,从下头钻了出来。
没等裴执提起剑,就率先吧唧坐到地上,抱住男人的大腿,哭着喊着认错。
得到消息立刻赶来的陆太傅急切道:“三思,三思啊!裴执他是你师弟,无论如何你们还有那一丝同门之情,虽然他蠢的无可救药但是好歹听话,就当为师求你,留皇帝一命,大晏可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
蠢的无可救药的顾卓远吸了吸鼻子,抱着裴执的大腿,哭唧唧道:“朕真的知道错了,朕以后再也不乱想再也不乱说了!不然就、就叫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执原就是要吓一吓他,这么多年来小皇帝什么心思男人摸的门清,他一直担惊受怕的这件事他也知道,索性今日就做了,这样也省的小皇帝再怕他哪日提剑杀他了。
男人蹙眉抽了抽腿,心中倒是没有面上那么大的怒火,顾卓远不敢松开手,他眼巴巴的看着裴执。
裴执额头青筋暴起,终于忍无可忍,仍了剑,“松开,我不杀你。”
哐当一声剑刃落地。
随之顾卓远肩膀一松,抽抽噎噎的松开了手,陆太傅见着弟子的这副模样有点嫌弃,但还是本着臣子的本分将人扶了起来。
实不相瞒陆太傅的手也是打着哆嗦的,他藏在袖子里没让自己的弟子们瞧见,还是与往常一样同大弟子说话,“子远啊,咱们有矛盾不要动刀动枪的,万一做出让自己将来后悔的事可怎么办,你师弟就是憨了些,为师这些年也尽量教导他让他改进了。”
陆太傅说着心虚的瞄了一眼依旧没啥改进的小皇帝,继续劝解道:“以后遇到事可千万别再提着剑了啊。”
“伤人伤己,伤人伤己.....”
裴执沉默半响,轻轻颔首应了。
人离开的时候小皇帝突然脱力的摊到了地上,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他哭的毫无形象,陆太傅哄不住,就命人喊来了皇后。
周玲见他一直哭,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陆太傅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周玲听后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然后她蹲下身子,看着一直哭的男人,叹了口气,用手帕拧了拧他的鼻子,“你说说你,是不是活该,祸从口出说的就是你。”
小皇帝其实并不需要人安慰,他就是想大哭一场宣泄一下情绪,听到皇后的话,直起身子一把将人抱住,呜呜咽咽道:“呜呜呜,朕知道错了,梓童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顾卓远哭了一会就情绪就稳定了下来,甚至经次一事,蓦然变得稳重了些,他整理了下形象,命人将北狄公主压上来亲自审问。
小皇帝知道自己笨,没什么威信,便学着自己师兄的模样,坐在高处,眼睛微眯,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人,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字,“说。”
他做足了架势,周围两排提刀的侍卫杵着,北狄公主开始还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皇帝,后面也扛不住压力招了出来。
顾卓远看着交上来的密药和北狄公主收集来的燕京各个世家的资料,眼中划过一丝厌恶,如她这样恶毒的女人先帝满后宫都是,他幼时早就看透了那些女人,她们表面上纯洁无辜,可心肠歹毒如蛇蝎。
他这次没有手软。
“拖下去砍了,把头颅送给北狄部族,告诉他们若再有下次别怪大晏的兵马铁蹄无情。”
裴执知道后也难得对小皇帝露出一丝欣赏,他手负在身后,慢慢踱步,心中漫不经心的想,看来皇帝还是教训一顿才能成长。
解决了一桩事,男人心头松了松,正准备回家抱抱娇妻,却见门口有一阵骚乱。
有侍从见着他回来,慌张来报,“主子,有一名少年强行闯了进来,现在已经进到内院了!”
裴执脚步僵住,脸色白了几分,那种将要失去重要东西的恐慌涌上心头,男人疾步奔向内院,他到时,宋青正与那名黑衣少年打斗,少年手中的利刃狠厉又果决,手法毒辣,一招一式都朝着心脉攻击。
宋青躲避不及,右臂被割裂开,鲜血一瞬间涌出来,他被傅朝一脚绊住摔倒在地。
少年乘机踹开傅娇娇所在的房门,看到里面熟悉的人,一瞬间红了眼眶,他颤着声喊:“阿姐,快随我离开,裴执他囚禁了你,还打断了你的腿,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第38章 你想活还是想死
府邸有生人潜伏进来, 裴执立刻加了三倍人手暗中守护着宅子,傅朝只能强行闯进来,宋青的武功不俗但抵不过傅朝不要命的打法, 少年手下的动作越来越狠戾。
院外的动静太大了,夏蝉紧张慌乱的将小憩的傅娇娇唤醒。
“夫人, 外头有刺客进来了, 恐不安好意, 您快藏起来。”夏蝉急红了眼, 忙给傅娇娇披上褙子,只是女子一头秀丽的长发已经来不及打理。
实在不怪她多想,午时刚遇到一个闯进来的汉子, 这一会又来一个,
第一次是看看人,这第二次是不是就直接强抢了?
秀珠正在将门窗封好, 守在门前。
傅娇娇坐在床上, 指尖撩起纱幔,眼露迷茫, 听着外头刀尖铮鸣的声音,咽了咽喉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刺客直奔后院而来,目标想是夫人,您待会千万不要出声!”秀珠脸上带着戒备,将双腿不能动的傅娇娇抱起, 打开衣柜准备将她藏进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黑衣少年攻势迅猛,宋青连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拦住,他似有无穷之力, 轻描淡写的就踹开了房门,木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傅朝看到了被秀珠抱着的人,纵使多年未见,那种血脉相系的感觉还是让他下意识的认出来人。
是他的阿姐,是他等了七年、盼了七年的亲姐姐。
少年颤抖着喊出了那句话。
他手中的刀刃滴着血,身上的气势骇人,傅娇娇脑袋宕机了一样,她好像置身在了七年前,傅府被抄家的那一幕场景中,她脑袋嗡嗡的响,傅朝说了什么,傅娇娇听不清了,她连眼前的场景都是模糊看不清的。
脑海内的剧痛拉扯着她,女子脸色煞白,白皙纤瘦的手捂着嗡嗡作乱的脑袋,傅朝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样。
以为她受了很多的苦,眸子带着狠厉,大步上前想抢走傅娇娇。
傅娇娇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人,渐渐与记忆中那些闯进傅家的那些侍卫重合起来,她捂着头带着泣声的喊,“别过来!”
傅朝一瞬间僵住了,他抬了抬手,看着沾染了血迹的双手,连忙把匕首仍了,在黑色的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说:“阿姐,我是小朝,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
家在哪?
傅娇娇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幼时的记忆在不断的在脑海总翻滚重复,一时欢愉一时痛苦,心脏也在难受着,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有一个女子抱着她,然后转眼间只剩下了一尺白绫。
傅娇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缓解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她摇着头,一遍遍说“不要、不要、不要.....”
好似这样就能阻止记忆中那个无情的抛弃生命的女人一样。
傅朝抬起的步子顿住,手脚慌乱无措,眼中的腥杀之气褪去,只留下单纯的委屈和茫然。
秀珠听到那少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是夫人的神态像是受了刺激一样,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此时,摔倒在地的宋青瞬速爬起来,将长剑架到僵住的少年脖颈处,乘他不备,将他压制在地上,用绳索捆住,傅朝没有挣扎,而是用黑黝黝的眼睛执拗的看着傅娇娇,眼尾湿漉漉的,泛着红晕。
为什么,阿姐不愿意跟他走,她也不要我了吗?
宋青将人压到了裴执面前,恭敬的唤看一声主子,问:“如何处置这少年?”
男人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这黑衣少年明显没有伤害娇娇的意思,可他已经误会了他与娇娇的关系,执意要将娇娇带走,无论他是谁,裴执都不会拱手让人。
“先审问一下,不要伤害到人。”裴执揉了揉额角,命人先将这位与傅娇娇长的极像的少年带了下去,现在最关紧的是看看娇娇如何了。
围着院子里的侍卫匆匆退开,地上的血迹也被快速的清理掉了,裴执捏紧了拳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抱着头的狼狈女子。
男人探出手,轻轻触碰了下傅娇娇柔软的发丝,陷入回忆中的少女似是惊醒了过来,她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人,眼神恍惚了一下。
然后突然破涕而笑出来,依赖的看着男人张开手臂,“阿执,抱抱。”
裴执指尖手微抖了一下,轻柔的抚摸了下她的头,轻轻应了一声,从秀珠手中接过傅娇娇,低声哄她,“我来了,别怕。”
说完又命秀珠熬一碗安神汤过来,夏蝉也跟着退了下去,房门轻轻关上,夏蝉还在担忧着傅娇娇,“秀珠姐姐,刚才那少年会是夫人的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