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一块儿塞到静宜手里:“静宜,嫡额娘问你几句话,你好好答,这些糖都给你好不好?”
静宜眼睛一亮,抓着手里的糖使劲点头。
“你告诉我,你怎么到这儿的?”
静宜努力想了想,含含糊糊:“小猫!”
说着,她拨开抱着她的嬷嬷的头,探着小身子要往床上够。
珠珠早已经不在床上了,动静太大,彩溪怕吵到珠珠,给抱着去偏殿了。
但是伊尔哈却听明白了,想到自己曾说过珠珠像小猫的话,脸色微微一白。
不过,静宜这么大点孩子能避开府里的人一路跑到正院吗?
伊尔哈心里不信,脸色便有些不以为然。
和薇越发温柔:“好孩子”,她又塞了一块糖给她,“明儿跟四妹妹玩好不好,你再告诉我,谁带你过来的?”
“大姐姐!”
伊尔哈瞪大了眼睛:“不是我!”
完颜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又一直跟额娘和阿玛在一起,不会是你。”
和薇听到‘一直在一起’,撇了九爷一眼,心里冷哼一声。
伊尔哈松了口气,然后蹙起了小眉头。
完颜氏问:“福晋的意思是,是哪个丫鬟带静宜过来的?”
“这不是我说的,是静宜说的,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判断。”
她对九爷道:“我没办法证明底下人没出门,但可以把她们都叫过来,让静宜辨认。”
九爷眼神复杂地瞥了她一眼,摆摆手:“不必了,你歇着吧。”
说着转身走了。
完颜氏也要走,和薇叫住她道:“完颜格格,静宜身边的人如此失职,保险起见换了吧,叫内务府再拨几个靠谱的过来。”
完颜氏脸色一变,踌躇片刻,匆匆行了个礼,和伊尔哈匆匆跟着九爷走了。
人一下子走了大半,拥挤的屋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和薇坐到窗户边,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沉默了片刻。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彩岩口才不如彩溪,几次张口,才劝慰道:“福晋别往心里去,爷担心三格格,心里着急也是难免的。”
“嗯,我不生气。”
只是有些累。
她原本以为,跟九爷相处这么久,两个人又一起夙兴夜寐研究出了自行车,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
就算说不上多么亲密,总能算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现在才发现自己太可笑了。
封建社会,丈夫就是丈夫,正妻就是正妻,妾室就是妾室,做什么朋友?
幼稚!
职场里,谁能和老板做朋友呢?
怕是下一刻就不知道死到什么地方了。
明明穿越之初,她接受到的记忆已经告诉她九爷有多么不靠谱了,怎么防范心还能降到这么低呢?
要不是这次事情,她还没意识到,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九爷腐蚀了。
多可怕!
和薇认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决定以后要做好一个称职的中层领导。
做好本职工作也就罢了,千万不要用真心,没事摸鱼吃吃喝喝不香吗?
另一边,完颜氏追出去,见九爷已经到了门口,径直就要往前院走,连忙叫:“爷!”
九爷停下脚步,问:“还有事?”
“静宜刚受了惊吓……”,完颜氏说了这句话,见九爷脸色不好,连忙转了话音,“离了熟人恐怕不好,能不能别换伺候的人?”
九爷拧眉:“福晋说换人的?”
完颜氏为难地点头。
九爷再问:“这件事她们有错吗?”
完颜氏一愣,再次点头:“有错,但是……”
但是伊尔哈和静宜身边贴身伺候的,大都是完颜氏的心腹。
为了收服这几个人,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哪里能舍得舍了她们,换一群不知根底的人。
九爷声音透着冷气:“她们失职受罚是应该的,你为了这个求爷?叫爷去驳了福晋的脸面?”
完颜氏不敢点头了。
九爷骂了句‘不知所谓’,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完颜氏留在原地,脸色在黑暗里青青白白,她向来受宠,头一次被九爷骂成这样。
还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
完颜氏看着九爷在灯笼下朦胧的身影,不知道想什么?
伊尔哈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讨厌阿玛!”
第29章 宴会(捉虫)
完颜氏连忙捂着伊尔哈的嘴,安慰了一通,等到伊尔哈平静了一些,才牵着她的手回去。
静宜已经窝在嬷嬷怀里睡着了。
伊尔哈抽抽噎噎地问完颜氏:“额娘,真的不是福晋害妹妹吗?”
“额娘也不知道”,完颜氏柔和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兴许是我们误会了。”
“那就是说,也有可能是她吗?”伊尔哈嘟着嘴,不满道:“阿玛为什么不管?为什么不让静宜指认福晋的人?阿玛是不是喜欢福晋不喜欢我们了?”
说着,她的鼻音又变重了。
完颜氏:“胡说,爷是你亲阿玛,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忘了阿玛平日里对你有多好了吗?”
“可是他今天骂额娘!”
完颜氏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叮嘱道:“以后当着爷和福晋的面,不可以不恭敬知道吗?”
伊尔哈轻哼一声。
她一路臭着脸回到院子,直接回自己房间去了。
完颜氏安顿好静宜,捧着绣棚坐在灯下,远看着穿针引线颇为平和,近看就能发现,她的针脚乱七八糟,绣出来得花样子根本不成样子。
半晌,她看着绣棚叹了口气,干脆撂下,直愣愣地发呆。
完颜氏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这不是她的本意。
可是如今显然是得罪福晋了,九爷也在怪她,真真是得不偿失。
完颜氏捏着帕子,想着明天是不是得向福晋请罪。
另一边,九爷捏着鼻子灌了一碗药汤子,赶紧捏了枚蜜饯塞到嘴里。
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刘明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分:“爷喝了药就歇了吧,明儿早上起来头就不疼了。”
九爷冷哼:“等会!”
刘明瑞一点不敢劝,缩到角落里当自己不存在。
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爷今儿太吓人了。
许是吹多了冷风,九爷从昨儿开始就有风寒的迹象,偏又不当回事不肯吃药。
今儿一早起来,鼻子塞嗓子疼头晕脑胀浑身乏力,可是把爷折腾的不轻。
已经够闹心了,还赶上三格格失踪这个事……
刘明瑞恨不得自己也病了,此刻就不用在九爷身边伺候得胆战心惊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蜡烛越烧越矮,月亮越升越高,刘明瑞悄悄换了个脚着力,正要悄悄敲敲自己的老腰,就听见外面有细密的脚步声。
他精神一振。
果然过来的是去调查三格格事件的小太监。
他进门跪在地上,将一个手帕高高举过头顶:“爷请看。”
立即有人从他手里将东西取过递给九爷。
就见那素净的帕子上,躺着一枚发饰和一些布料的残片。
小太监道:“根据三格格所说,奴才在沿途细细搜索,在花圃边捡到了这枚首饰,应该是三格格的东西。”
没错,九爷还见静宜戴过。
“奴才在首饰旁边的花枝上,发现了这些碎布料,应该是不小心挂上的,明天找针线房的人问一问谁用这样的布料做过衣服,就可以查出幕后之人了。”
“嗯,继续查。”九爷的声音冷冰冰的,全不是平日里懒洋洋的样子。
小太监匍匐在地,等了片刻,没听见九爷有什么吩咐,道了一声“奴才告退”,弓腰退了出去。
九爷盯着桌上的东西,阴沉着脸不语。
刘明瑞不能再装死了,硬着头皮站出来,斟酌道:“爷,看来这事不是福晋做的。”
这料子那小太监不知道,刘明瑞却是知道的。
去年宫里赏下来的料子,不算贵重,但颇为少见,九爷得了几匹,给后院的几个女人分了。
没有福晋。
九爷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爷什么时候说是福晋做的了?”
刘明瑞一愣。
您方才可不像没怀疑的样子。
九爷暗骂蠢材。
福晋根本没有动机,三格格就那么大,福晋是能挑拨离间还是能打她虐待她?
她不是那样的人。
再说静宜不过是个女孩儿,再受宠也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福晋不值得费那个心思。
因此九爷从来没有怀疑过和薇。
他烦得是府里有人不安分,闹妖蛾子。
他摆摆手,懒得跟刘明瑞多话。
角落里垂着头的小路子眼睛一转。
第二天九爷没去正院。
完颜氏也没有来,就连伊尔哈也借口生病,没来继续理事。
和薇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吃惊。
昨天闹成那个样子,伊尔哈对她的不满她都是看见的。
说实在的,伊尔哈不来,对和薇来说,除了有一点好心喂了白眼狼的愤懑,其他的影响不大。
宴会的事情叫彩岩管着就是了。府里没少办宴席,按照成例来,没什么难的。
只是琐碎罢了。
和薇吩咐人跟内务府说了一声,当天就叫派人过来,把静宜身边的人换了,奶嬷嬷是短时间离不开的,贴身的大丫鬟全叫和薇送回了内务府。
其他的安排了散碎忙碌的差事扔到不重要的岗位了。
和薇记下了名单,这些人里说不好还有没有完颜氏的心腹,以后时不时的要关注一下。
其实保险起见,把这些人全送回内务府才是最好的。
但是和薇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这些下人在完颜氏那里未必得用,但是若是背着失职的名声回到内务府,再要出头可就难了。
说不准有多少人要早死深宫。
和薇不是圣母,但是她受到的教育就是,人命高于一切,她宁愿冒一点风险,也不愿自己变成漠视生命的刽子手。
这些人留在府里,虽然是最底层的奴才,事情多一些累一些,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但是至少还能留下条性命。
和薇本来还等着完颜氏闹,没想到她倒是沉得住气,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事情就这么诡异地,‘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和薇照样做她的咸鱼,她情绪不高,每天就窝在内室看看书。
九爷这几日一直没来,最多叫小太监过来推自行车。
后来和薇烦了,干脆叫小太监把自行车推去前院,她懒得招待了。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宴会这日。
和薇一大早起来,洗漱换衣服,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妆。
大约是调养的更好了,这一次比进宫那回更好看。亮眼的很,也扎眼的很。
至少八福晋的眼睛就被扎到了。
这阵子,八爷缺了九爷的银子支持,日子很不好过,八福晋对九爷和和薇很是有些不满。
如今见和薇光彩照人,一看就是过得不错,八福晋对比自己,更是生气,脸色就耷拉了下来。
和薇看见她的脸色就倒胃口,拜托了五福晋招待着,自己拉着十福晋到一边说悄悄话。
一个道:“九嫂今儿可真漂亮!”
另一个问:“几个月了?最近怎么样,吐吗?”
两人相视一笑。
十福晋戳了戳和薇,示意她看八福晋。
就见八福晋坐在一边,方圆一米一个人都没有,周围的人说说笑笑,越发显得她孤孤零零。
十福晋努努嘴,低声取笑:“你是主人,不去招待?”
和薇:“要去你去。”
十福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是从草原上来的姑娘,平日里豪迈的很,声音一点也不小。
至少离得近的四福晋就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八福晋似有所觉,也斜眼看过来。
和薇连忙回过头,拉着十福晋,指着一碟点心说说笑笑,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不知道这再普通不过的豌豆黄有什么好瞧的。
十福晋也压低了声音,笑道:“九嫂怕她干什么?”
“不是怕”,和薇拍拍她的手,“不至于就翻脸了。”
远着些就是了。
十福晋理解的点头。
过了一会儿,等两人再看时,八福晋还是一个人,也不找人说话,也不喝茶吃点心,就硬挺挺坐着,挺胸抬头,腰板挺得笔直,拉着一张脸,一副尔等凡人不配与我交流的做派。
十福晋看得牙疼:“不怪大家不爱搭理她。不知道骄傲什么?”
说起来,今儿来的人可不少。
大福晋和太子妃没来,这两位如今咖位高,两位爷牵扯的事情也多,轻易不敢有什么动作。就怕跟哪个兄弟亲近点,叫别人知道了,都要生出不少故事来。
倒是剩下的几位爷,不管底下怎么野心勃勃,至少表面上看都是乖巧听话的弟弟。平日里虽然也是小团体抱团,但是大面上还是和和乐乐,相处得都不错。
因此今儿,几位福晋都到了,大家吃吃点心喝喝茶,谈笑风生,一片和乐,偏没人搭理八福晋,可见她的人缘多差了。
一个说得来的都没有。
和薇吐槽:“她今儿还是好的,你是没见她对我什么态度。”
那可叫一个高高在上啊,原主没少被她颐指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