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周正重新打开一瓶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半瓶，“我觉得他看起来挺正常的。”
“是吗……”
“嗯。”
“那好吧……我还以为你俩上辈子是敌人，互看不顺眼，今生一见面就要掐架呢。”
上辈子是不是敌人他不知道，周正只知道这辈子有可能是敌人。
显然小孩儿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他不会把这些不易见光的心理活动告诉苏绮瑶，再开口，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周医生：“真不愧是写小说的，这想象力还挺厉害。”
“嘁……”
苏绮瑶翻了半个白眼，想表示对这个说法的‘嗤之以鼻’，结果翻了半天没翻上去，无论怎么使劲都只是‘向上看’。不对啊……
周正顺着她的目光看天，连只鸟儿都没看到，随即问道：“眼睛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
“……”周正差点以为自己视力出了问题，而小孩儿看到了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再次看天，什么都没有，“……小孩儿。”
“哈？”苏绮瑶暂时没心思好好回答，她忙着呢。
“你是不是想翻白眼？”
“啊……你怎么知道？”
噎这一口险些咬到舌头，小孩儿果然是小孩儿，那跳跃的思维真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前一秒还在脑补前世今生的故事，后一秒就开始练习如何翻白眼。
周正打了一个响指，中断苏绮瑶的‘练习’。
“别翻了。”
“哦……”乖乖听话。
其实翻这么久也累了，眼睛一直睁着也很酸，是得休息休息。
苏绮瑶抬手就要去揉眼睛，周正一把攥住手腕往下压：“别揉。”
“酸……”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很快又被攥住，不情不愿放了下来。
“酸也不能揉。”语气少有的严厉，“体检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和你说过，不要随便揉眼睛，不干净。”
“真的好酸……”
周正没有办法，只能将自己的手贴于她的额头，慢慢往下滑，直至苏绮瑶闭上眼睛。他由衷感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年轻人会喜欢‘壁咚’，今天后面要是没这堵墙，小屁孩儿早从自己手底下溜走了。
“闭眼，别动。”挺好。
“干……干嘛啊……”苏绮瑶紧张得要死。
“不是眼睛酸吗？”
“我我我我自己捂！”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松开松开松开松开——”
苏绮瑶方寸大乱使劲挥着手，好几下都不小心打在周正身上，好在力道很轻，跟挠痒痒似的。
周正：“我对你的手没有信任可言，难保你不会揉眼睛。”
“我不揉！松开！”
“我不信。”
“那我不揉就是了！不要捂着我的眼睛！”
周正拒绝得义正言辞、有理有据：“不行，不利于恢复。你说酸的时候就已经处于一个严重视疲劳的状态，眼部有非常多的神经，很脆弱，不能接触强光，最好连光源都不要接触。闭好眼睛，遮挡，对你眼睛比较好。”
噼里啪啦说一串，周正在不面对病患时很少说这么多话，把苏绮瑶听得一愣一愣。
好吧，你是医生，你说得对。
“那……我就不能自己捂着吗……”
“不能。”
“真的不会揉的……”苏绮瑶已经用上求饶的语气了。
“不能。”
“周医生……”
诶，挺好的，小孩儿就是小孩儿，真好骗。
第27章 怎么才能叫哥哥？
“嘶……”
在苏绮瑶单方面的‘打闹’中, 周正倒吸一口凉气，适时松开了手, 多一句话都没说。
还以为打到伤口的苏绮瑶吓得说不出话，原本唧唧歪歪‘松开’、‘讨厌’那些字眼一个都吐不出来，手握成拳，牙也咬得死紧。
“怎么不说话？”
“我……您……您胳膊……”
好家伙，一朝回到解|放前，‘你’了没几天又变成‘您’，周正万般无奈，真是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切进她的生活才不会惊扰。她就像支含羞草，随便碰一下都会合起来, 让你什么都看不到。
“看清楚。”
“……”
“我伤的是这边。”
苏绮瑶花了几秒钟时间消化自己被‘耍’的事实, 眼神转忧为怨看着周正：“……耍我？”
“不是。”周正用力憋着笑, “别乱瞪, 小心把眼球瞪出来。”
“我瞪你怎么了？我还咬你呢！”
可惜狠话不到位，在周正的眼里, 她不过是实力诠释了‘用最奶的语气说最凶狠的话’，让人很有揉一把头发的冲动。
“属小狗的吗？”
“没错！我还是属狂犬的！你打疫苗去吧你！”说完便微微张嘴假装要咬上去。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玩笑话, 周正当然清楚, 但他偏偏把伤着的那只胳膊举到胸前, 几乎是迎着‘狂犬’上去的，在快要碰到时才停下。
另一只手急急忙垫到墙面上，兜住了苏绮瑶的后脑勺，这一下可够使劲的。
“后面是墙知不知道？”周正语气有些急, 一方面是觉得小孩儿顾前不顾后，一方面也是自责，没想到她‘躲’的动作会这么大。
“那你干嘛？我要是真没收住, 就算没咬也嗑你胳膊上了，不想好了是不是？”苏绮瑶紧紧皱褶眉头，她实在想不通周医生这么做的动机，“还问我知不知道……”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道幽怨的女声……
“我不知道……”
“哎我天……”声音来的太突然，而且就在耳边非常清楚，惊得苏绮瑶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周正身边挪了一步，“梓妤你又干嘛啊……”
齐梓妤嘴角抽搐：“我还想问问你俩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朋友的突然出现让苏绮瑶感到猝不及防，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面对齐梓妤疑惑的眼神只想避开。奈何左边齐梓妤，右边周医生，她眼睛无论怎么转都在这两人身上。
一个八卦，一个莫名其妙。
“这就是你那医生哥哥？”看到两个人‘眉来眼去’，齐梓妤就明白了大概，从苏绮瑶口中听过的人不多，很快就能对上号。
“什么哥哥啊！”带着好像被朋友撞破什么的尴尬，‘哥哥’一词显得格外暧昧，“不是哥哥，叔叔还差不多……”
嘁……
如果不是周医生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我会说是朋友的。
可苏绮瑶不知道，年龄现在是非常敏感的问题，那是一个无法选择与被改变的事实。
以前的周正把时间都用在学习和练习上，总觉得时间还长，未来也还很远，虽然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想法，但……不知不觉就快三十了啊……
像他这样处于年轻与不年轻的模糊年龄段，‘喜欢’都不是可以毫不费力拿起承认的东西。
说小，却不能任性，说大，他还不知自己能否担得起那份责任。
而苏绮瑶还小，她的未来可以有更多选择，如果自己真的要对她做一些影响未来的事情，那就必须替她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事先想清楚。
青春只有短短几年。
“……周医生？”
“嗯？”
“那个其实……”看到周医生突然不说话，苏绮瑶才觉得是自己的‘叔叔’出了问题，刚才脑子没上弦，完全没顾虑到年龄，“我只是觉得……‘哥哥’不能随便叫的……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说您大……”
周正其实很想说，你只要不对我说‘您’就不会显大，但他也很想知道‘哥哥’为什么不行，他以为有个相差八岁的哥哥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奇怪事，“那怎么才能叫哥哥？”
“……”苏绮瑶没应声。
“人家问你话呢！”齐梓妤顶着腰拱了她一下。
趔趄两下才站好，支支吾吾地说：“得有血缘关系啊……”
得到了一个不算太意外但也并不全面的回答，周正继续说：“你的宁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吧？”
“那不一样的，哥哥都叫变味儿了，怎么听都觉得很暧昧，多少也得……”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唉总之，哥哥不能乱认……”
齐梓妤左看看右看看，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尤其是周正的出现让她感到惊喜，所以顺便替她的好姐妹作了一个精辟的总结：“那就是说，喜欢的人，叫哥哥也可以呗？”
语毕，将目光重新投到周正身上，正好对上他看苏绮瑶的眼神。
温柔、温热。
——亲，看好你哦。
周正从这位同学的眼里读出了某种含义，感觉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愣上片刻，难道自己很明显么？
也许自己并不擅长隐藏心思吧。
虽然喜欢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但现在还没到坦白的时候，不能随随便便打乱原有轨迹，至少也要等苏绮瑶渐渐习惯自己在身边，他很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一下把人吓跑。
趁着小孩儿低头碎碎念时，周正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对齐梓妤说：嘘。
她还不知道，先不要说。
齐梓妤像是特|务对暗号一样，把手背到身后比了一个‘ok’，随后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挽着苏绮瑶有说有笑。
“走！我们去占个前排！”
周正默默拿起地上的水瓶跟在两姐妹身后，把苏绮瑶的影子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有些事情就是不禁想，你以为还没有开始的事情，可能早就在未察觉的时悄悄萌芽。等到发现，那大概就不是可以自我调节控制的了。比如现在，周正无论被什么新奇作品吸引，最后目光都会自然而然回到苏绮瑶的身上。
“一个多月，真的够喜欢上一个人吗？”
看完展回到家，这是周正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他的心跳、呼吸、下意识反应都告诉自己可以，只有‘理智’在不停地提醒他：不可以，你们差太多岁，你早晚要回京首，你们不合适。
当他打开手机却不知道找谁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只猫，那只大晚上在院子里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猫。
再下楼走走吧……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不过有可能牛家岭人烟稀少空气本来就好，只是自己一直没留时间感受。
没了早上那么大太阳，到了晚上也不会觉得很热，溜达几步就到了上次遇见猫的位置。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心想，那猫说不定是自己的福星，如果没有拍下它的照片发给小孩儿，那天自己一定不知道怎么说晚安。
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碰到，不知道小猫有没有东西吃，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自己。
今天他可不是没有准备的，自上次碰到后，就买好了喂猫专用的无盐零食，就等着万一有缘再见，自己也好有东西投喂，不至于干巴巴盯着看。
出门时顺手往兜里塞了一把鱼肠，拿出一根撕开包装，等了很久。
“喵——”
“来了？”周正慢慢蹲下身，等着那只‘小福星’走过来，将鱼肠捏成两段喂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又把肠收回手中，“叫你‘瑶瑶’行吗？”
猫哪知道这个奇怪的人类在说什么啊？歪头看着周正，似乎在说：人类，你的食物不给我了吗？
“傻……”真傻……
跟猫较什么劲呢，叫它瑶瑶，瑶瑶本人又听不到。
“吃吧。”
趁着小猫专心吃鱼肠，周正又一次拿出手机，对着小家伙呲牙咧嘴的样子连拍好几张，从相册中找了最清晰的一张，发送到‘老菜头儿’。
【周正：回宿舍了吗？】
【周正：刚才又碰到它了】
【老菜头儿：好可爱www！回了，躺着看小说呢[捂脸]】
【周正：躺着玩手机……】
【老菜头儿：。。。】
【老菜头儿：哎哟我知道了！！！】
苏绮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自从认识了这位兢兢业业休息日也不忘科普眼保健的医生后，一直如此。
明明知道周医生看不见，还是在第一时间坐了起来，靠着墙……继续摆弄手机。
【老菜头儿：跟我爸似的……】
【老菜头儿：以后你的小孩儿一定被你烦死！】
周正笑了。
【周正：我的小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