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安平侯坐着没动,只眉头紧皱着,忍了要到嘴边的话。
周老夫人大骂一通后没等到回应,再看安平侯似乎不认同的模样,当即险些没气晕过去:“侯爷!难道你为着个女人,连自己嫡亲的弟弟都不管不问了吗?!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那能怎么办,晋哥儿还是他的骨血,是他的亲生儿子呢。
弟弟再亲,能亲过儿子去?
至于江氏和小安,退一步说吧,光是他们是他的妻子和名义上的儿子,他就不能做什么。
“娘,我答应你,尽全力找出沈兰茵!且找到她后,立刻交给您,由您随意处置!”说着这话,但安平侯心里却并没什么把握,不是对找到沈兰茵没把握,而是对把沈兰茵交给周老夫人随意处置没把握。他觉得他要是真敢这么做,只怕就像二夫人说的,下一个变成活死人的就是他了。
周晋这个逆子!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生了这么个东西!
都怨魏氏!肯定是受了魏氏的遗传!
“那江氏呢?小安呢?你可别忘了,小安压根就不是你的骨肉!”周老夫人眼睛通红。
安平侯道:“我知道,江氏有孕的时候就说了,小安是她死了的男人的。”
周老夫人指着安平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
安平侯起身,道:“娘,您放心,沈兰茵我一定给您找到。还有伤了二弟的人,若是比咱们家门第低的,我直接要了他的命!若是比咱们家门第高的,儿子就是拼舍了半个侯府,也会给二弟讨回公道!”说完不等周老夫人再开口,转身大步走了。
做样子般打发出去一拨人找沈兰茵后,安平侯没再去找周晋,而是回了宜安堂。
今儿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这会儿累的只觉头疼得几乎要炸了。
江氏已胆颤心惊的等了半天,见安平侯进了门,忙把眼泪擦干,顶着通红的眼睛给安平侯行了礼:“侯爷,你来了。”
虽然刚刚在周老夫人面前把江氏和小安保下了,但并不代表安平侯心里一点儿不怪江氏,只不过一来他是真累了,二来他也知道他的怪毫无道理。难道要怪江氏把沈兰茵生的太漂亮吗?可要是江氏不漂亮,他又怎么会喜欢,怎么会娶进门呢?
因此他只淡淡“嗯”一声,上前坐下了。
江氏跟上前给他倒了杯温度正好的茶,然后便默默退到一边。
安平侯喝了口茶,闭上眼歇了好一会,再睁开时便想问江氏打发人叫他来到底想说什么。哪知道一转头,就看见江氏立在一边悄悄落泪。今儿是周晋的好日子,江氏要待客,自是好生打扮了一番,虽先前已经哭过一回,但她深知安平侯喜欢她什么,因此早已补过妆,如今又是晚上,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而这美人还在无声落泪,安平侯对江氏冷了许久的心,一下就又热了。
不过想到沈兰茵现在可能正被周晋安排在某处吃香喝辣过得正舒服,他就没法好言好语:“你哭什么?都这时辰都没人来拿你和小安,难道你还猜不出是我把你们母子保下了?”
江氏当然猜得出,因为猜得出,她此刻心里对安平侯是感激的。
别说起因是二老爷,错的并不是沈兰茵。江氏活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不知道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是没法讲对错的。今儿若不是安平侯护着他们母子,只怕周老夫人和二夫人早动手了。
“猜得出,谢侯爷。”江氏是真心道谢的,哪怕她心里无比后悔选择嫁给安平侯。
见江氏没哭没闹没像二夫人一样面目可憎,安平侯不由态度更好了:“是因为茵姐儿?”
“是。”江氏点头,一副很老实模样:“先前晋哥儿亲自来跟我说了,说茵姐儿被人带走了。虽……虽说那人是救了她,可到底是谁却不知道。且就这样把茵姐儿带走了……”
这样就带走了,那必然是做不成妻子的。
何况人家说不定有妻子,茵姐儿这么被带走,能不能做成良妾都还难说呢。
怨不得江氏会难过了,她那么疼茵姐儿,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安平侯本不想说的,但今儿个实在是被二夫人刺激大了,见江氏这般只觉得哪哪都好,就连江氏是因着小安才嫁他,嫁过来后因为生了小安而不够听话,他也觉得是江氏的优点了。毕竟这证明江氏就算嫁给了他,但心底里对死去的夫君却还是忠贞的。而现在做了他的妻子,自然也会对他忠贞。
是的,在安平侯的思维里,虽然他是二夫人的出轨对象,但他把自己代入了丈夫的身份,因此并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只觉得二夫人的行为很让人不耻。
相比之下,江氏简直堪称女人典范!
因此他犹豫了下就道:“别担心了,带走茵姐儿的不是旁人,是晋哥儿。而把二老爷伤成那样的,也不是别人,是晋哥儿!”
“啊?”江氏的吃惊不是装的,因为她没想到安平侯会告诉她真相。
而提到二老爷,安平侯不由便又想到二夫人,以及周弘。
他朝椅子上一瘫,有些疲惫道:“去将门关上。”
这样的情况下,江氏自然不会误会安平侯是想做什么,顺从的去关了门,转回来坐在了安平侯对面:“侯爷,你是还有话想和我说吗?”
安平侯看了江氏一瞬才道:“容儿,我觉得恶心。”
恶心?
恶心什么?
江氏没吱声,她不懂安平侯在说什么。
安平侯却觉得哪里都好的江氏定然能理解他,因此不再犹豫,直接道:“晋哥儿为了茵姐儿重伤了二弟,那方氏知道后,口口声声叫我上折子废了晋哥儿的世子身份。”
“侯爷!”江氏一惊险些要为周晋说话。
安平侯却已经先一步道:“她想得美,晋哥儿继承不了侯府,勇哥儿又是个废人,嘉哥儿年纪小,可不就轮到她生的弘哥儿了?”
原来二夫人竟还有这野心。
江氏对此不置可否,只道:“可晋哥儿才是你的亲生骨肉,我是个俗人,若是我,有好的东西好的事儿,当然先想着自己的孩子。”
“弘哥儿也是!”安平侯脱口就道。
“什么?!!”江氏这下惊的太过,一下子站了起来。
安平侯并没觉得羞耻,也没觉得给亲弟弟戴绿帽子的自己有错,因为他把错全都推到了二夫人身上:“方氏那贱人,当初使计把我醉倒了,我迷迷糊糊中把她当成了旁人。原以为只是一时之错,哪知道她竟因此有了弘哥儿,直到今儿逼我废了晋哥儿才告诉我!”
江氏震惊的几乎快说不出话,但想着周晋,硬是道:“所以,你要把世子之位……”
“不!”安平侯打断江氏,满脸怒气的道:“她做梦!就算晋哥儿伤了二弟,我也一样不会废他!哪怕晋哥儿伤了我,我这安平侯府也只给晋哥儿,方氏和周弘除非做梦,否则永远别想!”
江氏的心落回肚子里,轻轻点了点头。
安平侯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恼道:“可容儿,我这心里当真是恶心得紧!”
你恶心,我才恶心呢。
都是方氏的错,方氏使计让你醉倒了,但却不是方氏强了你的。
说什么你把她当了旁人,就算你真醉糊涂把她当了旁人,那也不能否认你就没错。
要不是嫁给安平侯,饶江氏活了三十多年,也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这样恶心的事,这样恶心的男人。但偏偏,她此刻不仅不能表露出来,还要安慰安平侯。
抽出手,她轻轻拍了下安平侯的手背,道:“既恶心的紧,那就不要去想了。”顿了顿,又道:“也不要去承认,你若是不承认,那这事儿就是假的。我还真不信方氏敢出去跟人说周弘是你的儿子,她要是真敢去说,不用你动手,母亲就饶不了她!”
没错,虽然他和二弟都是亲生儿子,但方氏却是外人。
方氏要真敢说,确实不用他动手,娘就会先要了她的命!
安平侯心里好受了点儿,抬头看一眼江氏的脸,就更好了。
江氏却道:“我听说方氏是进门几年后才有的弘哥儿,那之前她一直都没生,是二老爷不能吗?那丹姐儿……不会也是你……”
“不是不是!”安平侯忙打断江氏,一脸恶心道:“丹姐儿和英姐儿都是二弟的亲骨肉。至于方氏生弘哥儿,她是故意算计好了的。”
故意算计好了的?
这么说,她之前几年没生不是她或者二老爷的问题,而是她一早就想生你的孩子?
为什么?
为了世子之位,为了侯府?
这未免太可笑了点!
江氏突然想到一点:“她一早就喜欢你?”
安平侯以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此刻江氏一提,他回忆一番后,犹豫着点了点头:“可能是。当年我和二弟前后脚娶妻,家里以姊妹的名义邀请过适龄女孩儿过府来玩。”
虽然时间已经很久了,但安平侯还是想起来了,当初家里的宴会结束后,他在外的确和方氏偶遇过几次。只不过当时他已经和魏氏定下了,而方氏家世品性虽都算上佳,但因着容貌比不过魏氏,他不肯要,娘就决定把她定给二弟了。毕竟二弟一直不成器,方氏配他已经是绰绰有余,至于喜欢好看的女人,以后纳妾就是,不是什么大事。
“同时邀请的?”江氏问。
安平侯点头,又道:“不过当时和方氏偶遇几次,二弟也都在,我以为她是冲二弟,哪想……”
同时邀请的,那么或许当年方氏就误会了,误会周家是想把她聘给安平侯。
后来嫁给二老爷已经板上钉钉,她没了办法就只能一直避孕,直到找到机会跟安平侯……
那么魏氏生晋哥儿难产,晋哥儿刚出生人就没了,和她有没有关系?
江氏一不注意想多了,听到安平侯的话堪堪回神,忙道:“那是因为侯爷你优秀,容貌品性皆强于二老爷,所以方氏有那心也正常。只后来她到底已经嫁给二老爷,再设计你,属实过份了。”
安平侯只觉得江氏简直是他的解语花,他不由又握上江氏的手。
只还未说话,江氏就道:“侯爷,你说茵姐儿是被晋哥儿救走的,我想去见见晋哥儿,顺便问问他,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茵姐儿。侯爷,可以吗?”
安平侯当即就想答应,但想到周老夫人,忙又摇了头:“不行,你若是出府,只怕娘会怀疑你是不是去找茵姐儿,到时若派人跟上真把茵姐儿找出来,她得不了好。至于去问晋哥儿,你想去就去吧,我累了,也不耐烦见他,先歇了。”
这是要留在她这里了。
大不了回来再跟他聊聊方氏,想来他就是有心思做什么也被闹没心思了。
江氏点头,伺候了安平侯歇下,才赶紧去找周晋。
周晋正准备出门。
一整天下来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但今儿沈兰茵明显受了惊吓,他必须去陪着她。
江氏猜到了,心下有些复杂,但也担心沈兰茵害怕,便开门见山道:“我来是因为刚刚得了消息,原来周弘不是二老爷的儿子,他是方氏和侯爷的孩子。”顿了下,又道:“还有,我怀疑你娘当年难产是不是也和方氏有关,你若是有能力,最好查一下。”
周弘……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不得不说,这消息对于周晋来说,不异于晴天霹雳。
不是他多在乎安平侯这个爹,而是他想到为了生他而没了命的亲娘,不管难产是否和二夫人有关,单单他和周弘相差无几的年岁在那摆着,他就为他娘不值!
而若他娘难产真跟二夫人有关……
周晋捏紧拳头,若不为亲娘报仇,那他简直枉为人子!
第92章 我,永远都陪着你。……
已经戌时一刻了。
翠露看了眼黑漆漆的夜色, 又转头看向屋内抱腿坐在窗下发呆的沈兰茵。
几乎一整日了,自从上午到了这边,三小姐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在那,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像是……像是丢了魂似的。
轻手轻脚的进门, 翠露将亲手做的一碗鸡丝面摆在罗汉床上的小桌边:“小姐, 用些面吧?”
沈兰茵被叫回神, 看了眼那面, 抬头冲翠露轻轻一笑:“翠露,你吃吧,我不饿。”
怎么可能会不饿, 早饭您就没用多少!
翠露心疼,但却什么都不敢说。因为她是跟沈兰茵一起经历那事的,便是二老爷的眼睛一瞬也没落在她身上,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还心惊胆战, 更何况从一开始就被二老爷视为目标的小姐,就算二老爷没讨到实质的好, 但那过程也依然让人绝望。
因心疼而心软,翠露轻声道:“好。那小姐, 您若是饿了,就跟奴婢说。”
沈兰茵道:“翠露,我困了。”
虽然明知沈兰茵说的是假话,但翠露还是立刻道:“那奴婢伺候您洗漱, 您早些歇了。”
简单洗漱完, 沈兰茵有些不敢独自在屋里,但又怕翠露跟着担心,犹豫一番后到底打发了翠露出去。只屋里的灯却不敢熄, 不仅是里间,就连外间也多点了一盏。
人虽上了床,却也不敢躺着,只躲在床角拉了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不过是换了个地儿继续发呆。
但看似丢了魂,可实际上对周边一切声音却极为敏锐,当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即便那声音压得极轻,她还是一下从角落跳了起来。然后迅速从枕头下摸出了藏好的匕首,赤着脚跳下床,无声的摸到门后。不过当外面的人推门推不开,轻轻叫了她的名字后,她才猛地一下吐了口气。
原来是周晋来了。
“茵茵,你睡了吗?”虽然屋里灯还亮着,但周晋声音很轻,怕万一沈兰茵睡着了被吵醒。
“没,还没。”沈兰茵开口,声音略有些干涩。
然后她把匕首腾到左手,右手抽了门栓,将门打开了。
周晋起先还有些纳闷沈兰茵的声音怎么这么近,但等门打开,看沈兰茵披头散发只着了中衣,脚下更是连鞋子都忘了穿时,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