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周弘,从前周晋无感。
现在么, 倒是挺厌恶的。
因此他长话短说:“我来,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你的身世,实际上你并不是二叔亲生, 你是你娘和我爹, □□生下的孽种。第二,或许你知道,那就是你娘曾干过的三件恶事, 她曾在我娘孕期的饮食中下了药,导致我娘早产加难产,早早丧了命。母亲生小安险些一尸两命,同样也是出自你娘的手。还有最后一件,或许并不算恶事吧,那就是我爹之所以自周茜之后再无子嗣,也是你娘给他下了绝子药。”
两件事说完,周晋起身:“你若是想要证据,便去问刘嬷嬷,也可问你娘。”
周弘得了下人传信说二夫人有危险,急匆匆赶回了家,却怎么都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的晴天霹雳。若说关于身世他还不信,但之后周晋说的二夫人曾做的三件事,给魏氏下药时他还没出生,自是不知道。但给江氏下药,虽不是他亲自去办的,但却一清二楚。至于给安平侯下绝子药,他想都不敢想,但联想到这段时间安平侯突然给他升了不少份例,若他真是安平侯的亲生儿子,那这或许也有可能。
他娘从来都看不上他爹,从前他没多想,但现在……
或许是他娘心里的人一直都是大伯吧,所以才那般看不上他爹。
看着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二老爷,纵内心也从未看得起过,但这一刻,周弘还是为之悲哀。他没有出声叫住周晋,他只呆呆站立片刻,叫了下人来扶起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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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般天大的丑闻暴露,周老夫人气得中风了。
被人扶着勉强能起身,但却嘴歪眼斜,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安平侯年纪轻轻身体又好,虽狠气了回,但本该是没事的,却没想到第二天就得知了两个坏消息。一个是周弘带着二老爷二夫人以及周丹趁夜悄悄离开了侯府,另一个让他气得吐了口血的,则是江氏和小安不见了。不仅如此,江氏还留下了一份和离书,而那和离书上,不仅有他亲笔写的名字,还有他的私章!
这是江氏早早就有谋划,趁他没防备时候骗取的!
亲生儿子不肯认他,他捏着鼻子娶的女人也要离开他!
安平侯气得吐了口血厥了过去,待清醒后吩咐人去找江氏和周弘,却得知周晋已经将安平侯围的像个铁桶,他堂堂侯爷别说出门,竟连个消息都无法往外送!
周晋避而不见。
倒是周琼,因周晋要娶妻需要人操持,便回来帮忙,寻了时间去见了安平侯。
消失三个月的女儿再次出现,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一瞧就是这三个月过得极好。但安平侯也顾不上计较这女儿让他受王家的那些气了,他急急上前握了周琼的手,道:“琼姐儿你回来的正好,你可知你弟弟……”
“我不知。”周琼直接打断安平侯,道:“但我知你和方氏做的丑事,知周弘是你的孽种,知我娘之所以会早早去了,全跟你和方氏有关!”
周琼没忍住落了泪。
哭自己小小年纪没了那么疼爱自己的亲娘,哭自己的亲爹,竟是这种人。
安平侯被周琼的疾言厉色惊的连退两步,站稳后却是大怒:“我再如何,也是生你养你的亲爹!你要和周晋一样,做那等连孝顺二字如何写都不知道的畜生吗?!”
这话对周琼来说,不痛不痒。
她看着安平侯,只是有些失望:“你竟半点不知愧疚吗?”
安平侯还真不知。
他和方氏,那是他醉酒后方氏的设计,就算他没忍住又如何,他后院那么多女人,醉酒的情况下他能认出谁是谁,他堂堂侯爷,难道睡个女人的权力都没有?
至于魏氏的死,他真是不清楚,若是他知道,他绝不会纵容方氏的。
眼看着安平侯当真是半点愧疚都没有的模样,周琼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琼姐儿!”安平侯再次上前抓住周琼的手,力气极大。
周琼疼得微微变了脸色,但出口的话却依然冷漠绝情:“你死了那个心吧,我是不可能帮你的。晋哥儿做的决定,我完全支持。”
安平侯怒意冲天,几乎要把周琼的手骨捏断。
“你当我真的没有后手吗?这侯府在我手下二十多年,你当我真没法子治服周晋?我不过念在你们是我的亲生骨肉,不忍罢了!琼姐儿,你若是不帮我,便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周琼微微变了脸色,随即却浅浅笑了。
若是周晋一个,她当真不放心,但如今周晋身后站着的可是薛延。
她便凑近安平侯耳边,低声道:“爹,你可知这三个月,女儿是在哪里,又是和谁在一起?”她摸了摸肚子,明明一直喝避子汤药的,这会儿非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道:“我这肚子里,揣着的,又是谁的孩子?”
安平侯被问的发懵,只本能道:“你……你不知廉耻!”
周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我不知廉耻?我已经和离了,是自由身!可不像你和方氏,一个有妇一个有夫,却偏偏有了孽种,你们才是不知廉耻!”
安平侯被骂的几欲崩溃:“我是被她设计的!是她害了我!”
那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不慎重!
何况做了那事后,这么多年你避嫌过吗?就算你字里行间看不上方氏,但你可是请方氏帮你管着家,任她捞了不知多少好处呢!
更何况,你还被她下了绝子药!
周琼忽然有些同情安平侯,不过很快她就一笑,觉得自己想多了。
只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爹,咱们家早就和太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便是出去,不论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皆容不下你。所以你若是聪明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享福,盼着我和晋哥儿心想事成的好。”
太子殿下的?
安平侯看着周琼平坦的腹部,不敢置信道:“周晋把你卖给了太子?!”
这跟晋哥儿有什么关系,晋哥儿根本就不知道!
周琼不想再跟安平侯浪费时间了,但为了弟弟的名声,违心道:“你想多了,我跟太子殿下是真心相爱,跟晋哥儿无关。行了,我走了,你若是短了什么缺了什么,记得叫下人跟我说,我和晋哥儿在这点上是不会亏待你的。”
安平侯知道这个女儿是不肯帮他了,便退而求其次提最后一个要求:“想来我叫你们请周弘回来,你们定是不愿的了。那么把江氏抓回来,这你们总能同意吧?”
周琼摇了摇头,道:“爹,你又不是真心喜欢她,何必呢?再说,她从不曾喜欢过你,能离开你她欢喜得紧,你便放过她吧!”
她从不曾喜欢过你。
安平侯虽没想过自己对江氏到底是怎样的喜欢,又有多喜欢,但听到周琼说江氏从不曾喜欢过他,还是觉得心口突然没来由的揪在一起疼了下。
他斥道:“你胡说什么?我对她那样好,她……”
“她亲口说的,心心念念亡夫,对你无一丝一毫情义。”打断安平侯的话,周琼说完,转身走了。
心心念念亡夫,对他无一丝一毫情义!
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安平侯突然紧皱眉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来。下一刻则猛地弯腰,吐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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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晋直到成亲前一晚才踏足宜安堂,没了江氏小安以及沈兰茵的宜安堂,虽厢房里有安置过来照顾安平侯的妾室,但宜安堂仍是冷冷清清,便因他要成婚处处布置了大红,仍是半点瞧不见热闹的感觉。
不过这些周晋并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安平侯。
人才中年的安平侯,从前也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美大叔,但短短两月时间,美大叔不仅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了,人也整整瘦了一圈。
看见周晋,安平侯难得的竟很平静,他靠在软榻上没起来,甚至原本半眯着的眼仍半眯着,只不过语气却有些不好:“你来干什么?新安平侯?”
周晋没理会安平侯的嘲讽,语气平淡说明来意:“明日我成亲,祖母身子不适且还是守寡之人,不便出面。但你若是不强撑病体出面,这事儿在大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安平侯身上的戾气像是被磨平了般,呵呵冷笑一声道:“强撑病体出面?我强撑不起来了,病的太严重,怕是大限将至。至于你好不好看,与我何干?”
周晋道:“不知周弘,周勇以及周茜,他们与你有没有干系?”
提及子女,安平侯情绪到底有了波动,他猛地一下坐起,语气也急促起来:“周晋,你想对他们干什么?他们可是你嫡亲的弟弟妹妹!”
周晋语气凉薄:“我从小在法原寺长大,十六年的远离红尘,这家里除了大姐和祖母,其他人我并没有亲人的感觉。何况周弘的娘给我娘下药导致我娘难产,周勇周茜的生母激怒我娘引发我娘早产,若不是顾忌着大面上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我早就送他们和费姨娘一起,去给我娘赔罪了。”
安平侯实际上直到周晋说这些话之前,都没觉得他有任何错,他堂堂侯爷女人多些本就正常,而女人一多有些纷争也很正常,他不曾喜欢过方氏,对费姨娘虽宠爱多些,但也并没有宠妾灭妻。魏氏被设计难产早早没了命,这只能说是魏氏技不如人,魏氏命不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是魏氏的丈夫,又不是魏氏的保护神!
但听周晋说对周弘几人没有任何亲人的感觉,听周晋说若不是顾忌着大面上他们是弟弟妹妹,早就要了他们的命,为着自己的这些孩子,安平侯人生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是错了吧,因为他的错,他的孩子们几乎反目成仇;因为他的错,他被方氏害得年纪轻轻就再没了生育能力;因为他的错,他的嫡子嫡女不仅全跟他离了心,甚至还半点不拿他亲爹对待!
“好,明天,我会出面的。”他终于妥协了。
周晋并不是想故意为难安平侯,因此他一答应,便也立刻做了承诺:“你放心,周弘我不会为难他,且分家二房该得的那一份,我也会悉数送过去。周勇和周茜,周勇若想出府另过,我自会把他该得的那份分给他,若是不想,他在这府里也仍是二少爷,一应待遇如前。至于周茜的婚事,你若想过问就你拿主意,若是不想,我便交给她和周勇自己去决定。”
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侯府家业,本就该大头都给周晋这继承人的。
安平侯点了点头,见周晋要走,忙问道:“晋哥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娘的事我有错?你……是不是很恨我?”
周晋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不恨了。”
因为该报的仇都报了,想得到的东西也都得到了,如今的安平侯在他眼里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因此他彻底不恨也不怪了。
安平侯却没多想,只以为周晋是当真不恨他,心下松了口气,他道:“晋哥儿,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只要你能答应我,以后这家,我便彻底交由你来当。”
现在就是我在当。
不过周晋没提醒安平侯,他只问:“是什么?”
安平侯道:“江氏在哪儿?你把江氏找回来。”
周晋摇头:“不行,我答应母亲帮她离开的。”
“我看你是为了沈兰茵吧?!”安平侯忍不住道。
周晋点头:“是的,所以不行。”
安平侯却不肯放弃,他真的太想见江氏一面了,不是想江氏,他只是想问问,若江氏一心念着亡夫的话,那他算什么,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又算什么。
是笑话吗?
安平侯已经知道周晋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了,因此只能退了一步:“那让我见她一面,见她一面总行吧?”
周晋犹豫一瞬,点了头:“好,那就明日吧!”
这不算难事,他想江氏也会答应的。
第101章 毕竟,那个男人值得啊……
次日天还没亮沈兰茵就被翠露喊起床了, 因想着今日成亲她昨夜很晚才睡着,这会儿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只靠翠露几个架着绞面梳妆打扮, 直到一整套流程走完,梳妆台上的菱形铜镜里印出个着大红嫁衣的貌美新娘后, 沈兰茵才彻底清醒过来。
永安公主送了两个鸡蛋来, 又亲自给剥好了, 这才递给沈兰茵:“今儿有的你忙累的, 先吃两个鸡蛋,再稍稍喝两口茶,待拜过天地进洞房了, 再叫周晋给你准备吃的!”
沈兰茵羞红了脸,接过鸡蛋道:“多谢公主。”
永安公主轻轻拍了下她肩头,嗔道:“你这孩子, 跟你说多少次了, 直接叫母亲。”
永安公主只有一个儿子,偏这儿子都二十二了还不肯娶妻, 没有媳妇可亲近,对于沈兰茵这送上门的义女, 她本就挺喜欢的,结果相处了几天更喜欢了,简直恨不得沈兰茵就是她亲生女儿。
沈兰茵原是不想高攀的,毕竟她这义女是怎么被认下的, 周晋原原本本告诉过她, 全靠魏家舅母面子罢了。但永安公主热情真诚,她若是再扭捏便有不识抬举之嫌,因此便听话的叫了人:“母亲, 多谢你。”
这傻孩子,谁家孩子会这么谢母亲的?
永安公主无奈的笑,但大喜日子,到底没舍得再说沈兰茵。
“公主!公主!新姑爷到了!”有小丫鬟激动的跑来传话。
“哎哟哟,来得可真早,吉时还早着呐!”永安公主看看天色,笑得掩了嘴,见沈兰茵羞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上前亲昵的把她拉了起来,“羞什么,周晋对你好,你该高兴才是。不过这以后啊,你是我闺女了,他若是敢对你不好,我可不饶他!”
“多谢公……母亲。”沈兰茵险些又说公主。
永安公主爱怜的拍了拍沈兰茵的手,道:“真想再多留你些日子,可惜你没早点儿到家里来,如今我就是想,周晋也不肯了。不过茵茵,日后若是有空,你可要经常回来,公主府就是你的娘家,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沈兰茵本就感激永安公主,再见她如此真诚,便也表态道:“母亲放心,我定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好孩子。”永安公主笑着点点头,余光瞧见一身大红喜服的周晋正大步走来,接过一边喜娘手里的喜帕盖在沈兰茵头上,道:“他来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