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崩坏中[快穿]——半梦未醒
时间:2021-04-11 09:15:30

  仙歌来到月色下,注视着玄道子曾注视过的明月,无边的寂寥随着涤荡的夜风冲到她身上,似乎要冲垮什么,却连她身周都没有靠近,就被震碎。
  这世间,与她有关联的人,又少了一个。
  最后一枚血玉梅花同样落在一个非姜氏人手里。
  不同于姜佐一脉,姜佑一脉败得比姜佐一脉还要快,先是参与进魏戟晚年的夺嫡之争中,后又见罪于新皇,被贬官罢爵,三代不能入朝为官,全族被流放到南蛮之地,各分支连根拔起,若非魏氏每一任皇帝口口相传的秘辛,早被灭了族。
  昔日那一枚保住他们全族性命的血玉梅花,便是在流放路上丢失的,历经百年,早已不知落到谁人手里。
  当然仙歌知道,姜佑那一脉剩下的族人现在南蛮之地繁衍生息,连族谱都丢失,血玉梅花被埋在土中百年,才重见天日,落到一女子手上。
  这女子有一情同手足的姐妹,她曾意外救过一人,并不以为意,熟料姐妹知晓那人身份后,却十分在意,不惜构陷情同情深的结义姐妹,致她于死地,只为夺下血玉梅花,取代她那人救命恩人的身份,前往那人身边,做他的皇后。
  没错,这女子救下的人正是流落在外的皇太子,新登基的皇帝。
  自魏宣帝魏承意外遇刺,猝然崩逝之后,有魏一朝的朝堂就迅速崩塌,各方势力为了该怎么处置逼宫之人,下一任皇帝是谁当而吵得不可开交,其间往往是一言不合便兵戈相向,正如魏武帝晚年夺嫡之争一样,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血淋淋骨肉至亲化残肢。
  等杀出下一任皇帝,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天京城已是一片寂寥。
  这场夺嫡之争,持续得实在太久了。
  魏戟晚年夺嫡之争,两代后魏承之父旁支夺嫡上位,魏承之后又是最惨烈的一场皇位之争,连续三代,仿佛宿命,让那一把龙椅沾满鲜血。
  持续十年的夺嫡之争让这本如日中天的盛世帝国元气大伤,由盛转衰,似乎就在转眼之间。
  此后的每一代,定下皇位人选时,都十分血腥,直到这最后一代,皇太子甚至流落民间,被一女子所救。
  没错,是最后一代。
  仙歌观星象变化就已知道,有魏一朝气数已尽。
  被夺走血玉梅花的真救命恩人血染莲塘时,她不明白,为何义妹会对她痛下杀手,那块梅花佩除了珍贵之外,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值得她这样谋夺?
  她死前的愿望被仙歌感知,仙歌便前去一观,替她看看,事情的结局到底为何。
  夺走血玉梅花的女子名琳琅,她曾被血玉梅花曾今的主人流珠救过一命,却在面对天大的荣华富贵时,对流珠痛下杀手。
  两人本是妓坊女子,被老鸨好生养到十六岁,正要卖出去接客,结果八面玲珑消息灵通的琳琅意外得知有大人物在寻一块梅花状如血色的玉佩。
  她当即想到了流珠身上的那块玉佩,费尽心思弄清楚事情来源后,便对流珠下杀手,踩着流珠尸骸,从满是淤泥的池塘中浮起,一步登天。
  她这是在自救,人活一世,谁不自私?马上就要被卖出去接客,永无出头之日,牺牲一个只会温情脉脉,说着两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木讷又无趣的义姐,又算得了什么?
  琳琅来到了皇帝面前。
  这日薄西山的皇帝与大魏皇朝确实短暂的给了琳琅想要的一切,但这些东西,却要用更珍贵的东西去换,比如,今后数十年的寿命。
  琳琅害死了流珠,可她的花期,却比流珠还短。
  流珠活过短暂十六年,琳琅也终于十六岁的夏天。
  那时,莲花开得正好。
  整片天空下都是喊杀声。
  叛军攻入城,皇帝自缢,死前不舍得让琳琅受辱,便准备毒药,让心腹送琳琅一程。
  琳琅拼命挣扎,却无可奈何,最终毒药还是灌进了她嘴中,化作穿肠之痛,夺去她的性命。
  临死前,强烈的不甘痛苦情绪触动血玉梅花,让仙歌身现,她望着奄奄一息的琳琅,直接摄起血玉梅花,消失不见。
  “叮咚。”
  清脆一声,昔日埋葬流珠的莲塘,落下一块很快消融殆尽的梅花玉佩,那玉佩中记载着琳琅这两年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所有的放肆,所有的妄为,所有的欢快,以及最后一刻的痛苦,惊心,不可置信。
  完璧归赵,昔日莲塘前结义的两姐妹以这种方式重逢于莲塘中。
  只不过昔日纵然通体血色,亦纯净无暇的血玉梅花,在去人世一遭,去人世最尊贵,最堂皇,也是欲望最污浊的皇宫中走了一遭之后,颜色蜕变为白色,却已装满了肮脏欲望,恰如莲花上一抹血痕。
 
 
第127章 还君明珠   如故
  改朝换代, 重定江山。
  这是仙歌正在经历的事情。
  也是她经历的第二次。
  上一次北周灭国时,她也曾和玄道子站在天地观的窗前静观,那时玄道子平静了百年的眼中也曾出现波澜。
  所以上一次玄道子问仙歌看见了没有, 问的是魏氏皇朝骤然衰败的气运, 仙歌答看到了,这一次, 她看到了一个王朝彻底坍塌的样子。
  紫气落地,消散一空, 如明珠一般当空照的龙气化作残龙, 哀嚎一声, 被另一条凶狠的龙蚕食殆尽, 远在重重云层外的星辰亦集体暗了一瞬,然后又重新散发光芒。
  天地易主, 星辰当变。
  而仙歌这一颗不属于当世星盘中的棋子,则是遥遥挂在天外,仿佛从未进入棋盘过。
  魏戟, 魏承,魏书, 这三位魏氏皇朝命运转折点上的帝王, 都曾有红颜轶事流传。
  昔日魏戟亡故, 惨烈夺嫡结束后, 有人做梅花歌, “梅花香却苦寒来, 故人相见如不见, 可怜一番冷彻骨,唯有烛风提灯来。”
  讽刺的就是魏戟薄情负心,不念儿孙, 不念社稷,不念昔日红颜,逼死姜贵妃,逼杀姜贵妃之子,又接连诛杀三位太子,致使江山于动荡之中,死也不得安宁。
  后魏承中道崩殂,又有人为他做桃花诗:“桃花人面如血红,帝爱三千于一身,三千荣宠浮华尽,只是紫宸殿外人。”
  讽刺的是在生死关头,魏承要杀姜贵妃平祸之事,讽刺的是魏承将昔日功臣逼得太紧,逼得他们不得不造反,冒着身死族灭的危险,要和魏承同归于尽。
  而这首诗还有更多的内容,却被后代魏氏皇帝所禁,没有流传下来。
  数十年夺嫡,魏室十去七八,以至于如日中天的魏氏帝国元气大伤,以至于日后继位的魏皇因为少了基本盘——魏宗室的扶持而底气不足,被各方势力挟持,一直做傀儡皇帝,一代比一代年龄低,一代比一代死得早,最后权臣乱国,天下大乱,末帝自尽于宫中,诺大天京城,付之一炬。
  末帝,作为大魏最后一任帝王,一生沉溺于情爱之中,任妓家子出身的琳琅妃胡作非为,骄奢淫逸,纵情享受,残害百姓忠臣。
  在他死后,新朝人也为他赋诗一首。
  “昔有莲塘蔓枝桠,柔弱无骨天光煞,一朝晋身君王侧,亭亭玉立百花杀。”
  讽刺的就是到了大魏的生死关头,末帝依然任琳琅这并不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莲花攀附在他身后,榨干大魏王朝最后一丝骨髓。
  古有以香草喻美人,可无论是魏戟魏承还是魏书,都配不上香寒彻骨的梅花,灼灼其华的桃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莲花。
  看似讽祸国美人,实则讽失责君王。
  以美人香草喻这三位帝王,真不知是对他们的感叹,还是讽刺。
  最后,繁华落尽,只剩疮痍。
  冬尽已梅花落,春尽已桃花煞,夏尽已莲花杀,历经这三个阶段,一个持续了两百多年的盛世皇朝,最终还是走到了它的结局。
  而在皇帝自尽的那一夜,仙歌出现在天京城外的小青山上,看着一夜漫漫大火焚烧天际,夜风撩动她的衣裳,让轻薄的衣料随风飞舞,恰似仙人回天去。
  仙歌澄净的眼中满是平静,剔透的瞳孔倒映着远处艳丽的颜色,于漫天火光中,拾起属于她的“明珠”,然后,再次转身,离这红尘而去。
  而这,也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次转身。
  仙歌来到了昔日姜氏老宅前。
  因为魏戟迁都,这座旧都被荒废,被忘却,留在其中的人比起以前,少多了。
  历经两百多年,也很少有人还记得,这里曾是,魏灭两国,一统天下的吉兆的起源。
  昔日清气不见,当仙歌再次出现在紫茵别院时,清莲一朵朵绽开,清气化莲,从紫茵别院起始,遍布整个天下,无形无色,世人皆不知,只有少数入道之人,才突有所觉,莫名感动。
  仙歌再次悟道了,这一次,是成仙。
  历经三朝,从天下三分,到天下一统,再到新朝建立,每一次王朝更迭都曾在她心上留下痕迹,让她有所感悟。
  她这一生,又何尝不是如梅花,如桃花,如莲花,先被父亲舍弃,寒彻骨,再被母亲找回,如珠如宝,桃花灼灼,又先后送走珍重之人,只剩得亭亭玉立,空无一人。
  荷塘面如水清,心境如镜平。
  昔日魏氏三帝,魏戟纳假明珠,魏承捧假骊珠,魏书宠假鲛珠,最后明珠陨,骊珠去,鲛珠散。
  一世皇朝,一世风流,全散尽。
  空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王权富贵一场空,曲终舞罢人终散,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仙歌再次出现在昔日她亲手种的梅花树前,梅花树历经两百年,依然不死,生机勃勃,感知到仙歌到来,甚至轻轻摇曳。
  历经仙歌得道遗泽,以及两百多年修行,这株梅树已然生灵。
  在漫天无声开放的清莲中,仙歌徐徐闭上眼睛,消失在这个世界。
  前世番外
  “太子殿下对持宁有意?阿芜,你可知?”
  陆非芜慢慢睁开眼,眼神尚有些许恍惚,随即她听清楚姜衡说得是什么,眸色转暗:“知道。”
  姜衡:“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替她多打算?你知不知道,裴氏重提了和太子的婚事,陛下差一点就答应了!难道你还想要持宁当侧妃!”
  陆非芜:“哦,那又怎样?”
  她就像是被第三个难产的孩子吸干了精气神一般,足足几年,一直无精打采,连姜府的事都不太搭理,也就是陆氏起复之事还稍稍上点心。
  姜衡:“唉!”他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这些年,他和妻子的感情越来越淡,难道是因为纳的那些妾室,可他接受的时候阿芜也并未提出反对,若阿芜当真开口,他难道还能不顾她的意愿?
  陆非芜并不关心这个姜持宁如何。
  她要嫁给太子,做正妃还是侧妃她都不关心,反正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长姐……”
  “怎么?难道……又没有消息?”看到堂弟欲言又止的样子,陆非芜眼中的光亮了又暗。
  陆氏族长:“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消息都已断绝,再去找,也找不到痕迹。”
  因为很多知情人都已死了,不是死于战乱,就是死于灭口。
  陆非芜尽力扶持陆氏也有要找她亲生女儿的原因,姜家人不可用,就只有用娘家人。
  陆非芜:“再帮我去找,我不信找不到我的持宁!”
  堂弟:“长姐……”他欲言又止。
  “你难道就没想过,持宁可能早已……”
  陆非芜身体晃了晃:“我知道,可,就算是……我也要让她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她离开我已经十多年了,她的孤魂不能在外面漂泊一辈子,一辈子见不到娘亲。”
  堂弟:“我明白了。”
  又三年,姜持宁和太子的婚事终于定下,因为太子终于登基,那时姜持宁十九。
  陆非芜想,她的持宁也十九岁了。
  皇帝和皇后的大婚举世同庆,整个天京整整三日华灯不夜天。
  而就是在这一日,陆非芜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消息。
  那是一个噩耗。
  堂兄将一具小小的骸骨交给她。
  “这是在青台山下一处溪潭中发现的,发现时只剩这一点东西,连襁褓都只剩几根丝线了。”
  这具刚出生的小小婴童的尸骸,甚至连骨头都已被酸水所腐蚀。
  陆非芜:“……”
  撕心裂腹的痛苦自心底升起,一看到这具骸骨,她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回来了。
  持宁啊!
  我的孩子!
  娘亲对不起你!
  上一次见面,你还刚刚出生,娘亲只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再重逢,你死了,连尸骨都不健全。
  这叫娘亲……叫娘亲……
  一口血喷了出来。
  在姜持宁魏戟大婚,欢天喜地的当夜,陆非芜抱着她刚出生就夭折的女儿的尸骸,蜷缩成一团,泪水如泉涌。
  昔人结连理,我儿泉销骨。
  陆非芜几乎要疯了。
  她的持宁,她的持宁啊!
  尸骨不全,何以安葬,无处安葬,何地容身?
  陆非芜一夜间被击垮,病倒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舍得女儿,就连已为后被魏戟宠爱得幸福甜蜜的姜持宁都回来看她。
  却无济于事。
  陆非芜甚至不愿意见姜持宁一面。
  可在姜持宁又一次碰壁后,陆非芜却意外改变态度,见了姜持宁,并笑容亲切,言笑晏晏,如一个真正的好母亲。
  姜持宁受宠若惊之余,也以为母亲最终还是为皇后的权势折腰。
  她本该很开心,可有一件更糟糕的事让她开心不起来。
  那就是,魏戟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缓慢进行的。
  就仿佛上天不满魏戟登临皇位,降下惩罚,让他在短短十余年间,耗干性命,半道崩殂。
  姜持宁一夜间由被人小心呵护的鲜花,变成枯萎的野草。
  在陆非芜去世五年后,魏戟驾崩,魏朝天下落入幼主之手,姜衡摄政。
  紫茵山陆氏族地,一大一小两座坟茔下,埋葬着一对今生只见过一面的母女。
  大的墓碑上刻着陆非芜,而小的墓碑上却刻着陌生的三个字:陆持宁。
  陆非芜最终还是葬在陆氏族地,和她的女儿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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