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看着她，云枝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他看了眼手机，然后抬手伸过来。
云枝有一瞬间的懵。
抬起时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男生特有的、清瘦的手腕，皮肤下是突起的青筋。手指非常长，骨骼脉络线条干净地延伸，在尾指的关节处，有一颗淡淡的小痣。
颜色很淡，如果不是靠这么近，大概都无法发觉。
伴随着铃声响起，云枝猛然回神，下意识开口：“里面没人。”
果然等了好一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倒是云枝因为一阵刮进来的风打了一个寒颤。
那天其实甚至算不上凉，不过是云枝身上湿透了，才觉得好冷。
男生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嗯了一声。
他低头，落在屏幕上十分钟发过来信息：淮野哥，在家好无聊，你比赛什么时候结束？
他退出聊天，拨出电话。
男生站在云枝身前，很近。
天气有些凉，墨绿色工装外套拉链没系，白色T恤勾勒紧瘦的腰腹，瘦但是并不单薄，领口微敞，瞥见锁骨一角，浸染上不易察觉的暧昧。
云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默默挪开视线，盯着墙角上不知名的小爬虫。
他没有注意她，平淡地陈述：“你家外面有个女孩子。”
随后过了一小会，门里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声音不小，步履有点急。
接着门口被打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生站在门口，她看向云枝，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是云枝妹妹吗？”
云枝点了点头。
她应该就是她母亲的继女章汐颖了。
章汐颖脸上带着温和地笑，走过来提她放在行李箱上的书包：“不好意思，刚才我睡着了，没听见门铃声。快进来吧。”
章汐颖笑容柔和，眼睛弯弯，皮肤和嘴唇颜色淡，算不上正常的肤色，是那种一看就是在生病，需要人细心呵护的女生。
她的精神不错，眼睛明亮，在这一瞬间，云枝朦胧察觉到了点什么。
章汐颖看向云枝身边的男生：“淮野哥，帮个忙呗，把我云枝妹妹的行李拿进去。以后她就要住在我家，和我们念一个学校了。”
章汐颖笑了笑：“差点忘了介绍。云枝妹妹，这是江淮野，住在我家旁边，脾气有点差，你不要介意。”
江淮野懒懒散散，没有反驳，单手轻松地拎起对于云枝来说沉重的行李箱，搬到了客厅里。
章汐颖问：“淮野哥，坐一会再回去吧？”
“我有事。”江淮野往外走，经过云枝的时候，垂眸看了她的膝盖一眼。
第12章 握住她的脚踝
江淮野走后，章汐颖随手把书包丢在地上，笑着解释：“它有点脏。”
她随意地笑笑，指了一个方向：“云枝，我身体不太好，现在需要休息。这里是卫生间，那边是你的房间，既然来了，你把我家当自己家就好了。我看你衣服有点脏，不如先洗个澡吧。”
云枝沉默听了一会，走过去把书包抱起来。
章汐颖看了眼她的动作，歪了歪头笑了声，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往自己的房间走：“刚才进门的时候忘记告诉你了，在家里需要换拖鞋了，现在地面都是雨水和脚印。待会你洗完澡顺便把地面拖一下吧，扫把拖把都在阳台上，所有用了的东西要记得放回原位。我去睡觉，麻烦你声音小点。”
说完，她就自己进了房间。
房子里变得很安静，云枝站在客厅，把书包放在行李箱上，一起往小房间拉。
云枝把门推开，里面一张小书桌，一个衣柜，和一张单人床。
云枝行李箱里翻出衣服，来到卫生间，卷起裤脚往上。两个膝盖上一片红肿，在白皙肌肤下格外显眼，用手指轻压，刺痛传上来，云枝没有再碰。
云枝洗完澡，洗过衣服，拿到阳台上晾晒，拿着拖把，拖了一遍客厅的地板。
刚拖完，她的母亲赵茹雪和继父回来了。
赵茹雪疼爱地摸着云枝的头：“汐颖刚跟我说了。她前两天生病，生病睡觉迷糊，没听见们铃声。怪我没给你钥匙，她还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枝枝不介意吧。”
她摇了摇头。
“那就好。”赵茹雪笑说，“这是你叔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赵茹雪二婚的丈夫叫做章昊东，鼻梁很高，身高超过一米八，长相硬朗。
云枝乖乖叫了人。
门铃响，赵茹雪去开门。
是江淮野。
他换上了浅灰色的家居服，大约也是洗过澡的，黑发软塌塌的，微垂在精致的眉眼。
白皙修长的手拿着一篮子草莓：“赵姨，我妈让我拿过来给您。”
赵茹雪笑得合不拢嘴：“汐颖昨天刚跟我说嘴馋想吃草莓，我没空去买。刚才随口跟你妈提了一句，她就让你送过来，替我谢谢她。”
赵茹雪示意云枝过去：“淮野，这是我女儿云枝。云枝这是你邻居哥哥，就住在隔壁。叫江淮野，比你高一年级，以后有事……”
“妈，今天下午我给两人介绍过啦。”章汐颖从房间里跑出来，“我还让淮野哥帮妹妹搬了行李。”
赵茹雪微讶：“这样啊。”
章汐颖跑过来看篮子里的草莓：“淮野哥，这些草莓你昨天买回来的吧？我昨天在楼上看到你带回来的，拿这么多不怕我吃光？”
江淮野：“不会。”
“那我吃光再找你要。”
他说随你。
赵茹雪训了一声：“想吃，妈给你买，别整天想着你淮野哥的东西。”
章汐颖吐了下舌头：“淮野哥又不会介意。”
章汐颖笑盈盈：“淮野哥，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做，明天要交作业，后天就要考试，你教教我吧。”
“你这孩子……”赵茹雪无奈，“说了生病要多休息，你刚才不是说要睡觉？”
“写几道题又不会妨碍什么。是吧淮野哥？”
“行了行了。”赵茹雪笑眯眯的，“淮野麻烦你了。一会阿姨洗草莓送过去。”
“没事。”
章汐颖带着江淮野到了房间，赵茹雪拿着草莓去厨房。
云枝回到了自己房间，掩上门。
从行李箱里拿出画册，漫不经心地开始画画，寥寥几笔，人物轮廓初具，有几分情韵。
她的老师一直说她画画很有天赋，刚开始教她的时候，说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却比不少人别人练了很多年的都好。
尤其是色彩搭配上，完全是上天追着喂饭吃。
她想做美术生，她想学画画。
赵茹雪已经答应她了。
赵茹雪推门走进来，云枝才回神。
她下意识地想把画藏起来，进行到一半反应过来，又把画挪了回来。
赵茹雪视线落在她手上，气氛有一瞬间凝滞和尴尬。
云枝小声喊：“妈。”
赵茹雪回神，看着云枝手里的画，笑得温柔：“画得很好。”
云枝忍不住笑，把挡在手臂下的画露出来，想给她看。
赵茹雪已经移开视线：“妈妈已经报名了，周一就可以去一中读书。”
云枝忍不住再确认一次：“妈妈，你会让我当美术生吧？”
赵茹雪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冷静说：“枝枝，这事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
云枝愣了好一会：“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不答应你会跟我来吗？”赵茹雪把她滑落在耳侧的长发撩到耳后，温声细语，“画画你可以当成爱好，平时画画就行了。要我说，画画有什么好的，你现在已经上高中了，以前在小地方里学校不好，和这里的资源相差太大，现在到这里再不多花时间在学习上就跟不上别人了。”
章昊东走进来：“枝枝，听你妈妈的话。学画画，钱花得多，以后还不保证能找到工作。”
云枝低头：“不会找不到工作。”
“云枝妹妹是担心学习跟不上吗？学校里美术生的文化分都不怎么高，一般只有学习不好才去学画画。”章汐颖的声音插进来，“我成绩还行，以后可以辅导妹妹学习。”
章汐颖走进房间，把云枝无意识攥紧，弄得皱巴巴的画抽出来，看着摇了摇头。
“爸妈，不是我打击妹妹。学画画都是从小学到大，人家学了十几年，画画最讲究的就是天分。”章汐颖将手里的画按平，“不是说勤奋就有用的，我看妹妹这画，可能不太行。”
章昊东说：“枝枝，你看不只是我和你妈，姐姐也这样说。画画不是谁想画都行的，长这么大要现实一点，那是艺术家的玩意，哪是普通人可以玩的。”
狭窄的房间了，几个人就挤满了。
云枝抬头，撞入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江淮野顿了顿，大概意识到这事他不适合参与，转身避开了。
很快，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响起。
云枝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下意识低下头，胶着手指抿紧唇。
赵茹雪带着些许强硬：“枝枝你一直都听话懂事，这次也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顿了顿，她说：“就这么决定了。”
到继父家的那天临近傍晚，雨渐渐小了，天灰蒙蒙。
云枝拎着垃圾袋，扔到楼下的垃圾桶，走到小区物业帮赵茹雪领了快递，往回走。
半道大雨，云枝跑进凉亭里，把快递放在脚边，望着雨幕发呆。
回神的时候，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江淮野握着一把黑伞，垂眸看着她，拿着一个小袋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雨幕在他身后，那双妖冶的眸子如同浸在寒潭中，此时完全没有在赵茹雪、章汐颖面前的温和，冷冷清清。
江淮野看了她一眼：“涂药吗？”
云枝懵了懵，反应过来，挪开视线冷淡说：“不需要。”
江淮野没说话，不紧不慢地半蹲下来，把黑伞放在一边，伸手握住她的脚腕，撩开她的裤脚。
云枝惊悚，下意识挣扎，踢开他的手，药膏飞出去，旁边的黑色雨伞被踢开。风一刮，伞在草地上翻了几个滚，雨水砸下，飞速在伞底蓄了一层水。
那天第一次遇见的少年，让她惊慌失措：“不要碰我。”
第13章 嗷呜咬一口
下雨后的地面多脏啊, 云枝睬他一脚，白净修长的手染上黄黑色的泥土。
她看着他的眼睛难掩惊慌防备，还有错愕。
江淮野面不改色, 站起来, 就着从凉亭里垂落的雨水洗干净，然后走进雨里, 捡起地上的药膏。
雨太大，他的衣服湿了, 头发也湿了, 雨水顺着侧脸滑到下巴, 被他随手擦掉了。
云枝怔愣地看着他, 半天回不过神。
江淮野轻描淡写：“现在可以涂了？”
云枝张了张嘴，声音堵在喉咙里, 说不出话。
江淮野蹲下来，垂下的眼睫毛湿－漉漉的，他撩开她的裤脚, 手指很冰。
看到膝盖上的淤青，现在已经泛紫, 他淡淡说：“可能有点疼。”
凉凉的触感带来些许刺痛, 云枝偏过头, 放在两侧的手握成拳。
雨下得密集, 黑伞里的水越积越多, 云枝迷惘, 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
第二天中午, 北明大学依旧被热辣辣的阳光笼罩。
云枝想直接出校门，走了一半受不住这强烈的阳光，乖乖地回宿舍拿上遮阳伞。
云枝撑着遮阳伞慢悠悠走, 手里还拿了一杯顺路买的柠檬果茶。
手机铃声响了，她低头从包包里翻手机。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机线将手机绕了好几圈，另一边又不知道在包里缠了什么东西，一时间竟然卡在中间拿不出来。
云枝要翻手机，还要拿伞捧奶茶，干脆把伞放搁在肩膀上，半歪着头用脖子压住，这样遮阳伞往下歪，勉强只能看清前面一两米的视线。
她低着头往前走，接通橙子的手机，放在耳边，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冯御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枝渐渐离开的身影，刚才他喊她的名字，她都没理。
昨天她还甜甜地跟他说今天要找他们两个吃饭，结果放学之后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现在因为江淮野，连带着他也不理了。
冯御看向江淮野：看吧看吧，瞧把你作的，女朋友被作跑了吧。
江淮野视线落在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上，插在口袋里的手握了握手机，转身往另一边走。
冯御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完全相反的方向，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傻瓜一样问：“淮野，你去哪？”
江淮野头也不回：“吃饭。”
冯御：“……”
难道刚才那似乎在等人的姿态是他误会了不成？
橙子告诉她，她现在忽然有事要忙，可能没办法及时看手机，如果到时候她没联系她，就是她还在忙工作，她先找个地方坐坐等她完成工作就去找她。
云枝答应了，挂了电话。
正中午的太阳，比任何时间都要毒辣。
从地铁站走出来，没走几步就将云枝的脸蒸得红扑扑的，路上甚至没几个行人。
忽然，一声“快让开”的喊声破空而来。
云枝下意识转头，下一秒，一个人从天而降，砸在她身上。
两人一起摔在地上，一阵剧痛沿着尾椎骨窜上来，疼得云枝整个人发懵了。
撞到她的男生爬起来，凑近询问：“小姐你还好吗？”
他想把她扶起来，被云枝狠狠地拍开了手，她现在不敢乱动，痛得直抽气，眼珠泪汪汪的：“别碰我！”
男生被一吼也不敢乱动她，蹲在她身边，直说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