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吧,有睿亲王卢剑倚在月洞门上,林灼灼嘴里的“讨厌鬼”自然指的是卢剑,太子卢湛毫不放在心上。
哪成想,下一刻,就被林灼灼狠狠打脸了。
只听林灼灼声音发嗲地向卢剑一通解释,什么“讨厌鬼唤的是太子,不是四表哥你”。
那一刻啊,卢湛面子立马就挂不住了。
这便算了,再下一刻,更打脸的来了。
林灼灼快走几步拐过月洞门,都瞧到他卢湛就伫立在月洞门不远处,什么都听到了。按照正常的路数,林灼灼该慌乱无措地朝他道歉了吧?
结果呢?
好家伙,林灼灼当他卢湛是死人似的,话都没一句,她反倒先扭头跟睿亲王斗嘴去了!
娘的!
一向好脾气的卢湛,真心憋不住这火了,口头不敢骂,内心狠狠飙了一句“娘的!真心她娘的!”
可卢湛怎么都没想到,他内心都狂骂成这样了,换句话说,已经过去好一小会了,林灼灼该看到他面色有异,该滚回来做小伏低给他道歉了吧?
不料……
林灼灼小姑娘就满腔心思耗死在睿亲王卢剑那了,两人斗嘴个没完没了,完全将太子卢湛当个死人,当个摆设,压根不搭理呢。
气得太子卢湛头顶要冒烟!
像他这般没存在感的未婚夫,大概也是史无前例,开天辟地头一份了!
正在这时,卢剑瞥了眼太子卢湛,然后朝林灼灼道:“死丫头,瞧太子殿下面色都气成猪肝红了,你也别跟本王这斗嘴了,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安抚一下太子那颗受伤的小心脏吧。”
太子卢湛:……
娘的,就算老子需要安抚,也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提醒吧?
被外人提醒后,林灼灼才来安抚他,他面上的难堪岂非又加了一成?
感觉受了巨大侮辱!
却不想,正在卢湛内心戏狂飙时,却见卢剑身边的林灼灼,慢悠悠偏过头来,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眼太子后,朝卢剑瘪着小嘴道:
“太子殿下是个大男人,干嘛要我一个小女子来安抚?皇舅舅说过,男儿当自强,凡事都得靠自己。莫名奇妙生气了,也得太子殿下自个好好儿调节呀。”
言下之意,依赖她一个小女子来调节,太子殿下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太子卢湛:……
内心那个憋火啊!
偏生没话反驳!
再不想逗留了,多逗留一刻,卢湛都感觉自个能被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给活活气死!
于是,卢湛再不瞧林灼灼和卢剑一眼,背过身去,掉头就走,大步疾行,再不想搭理身后两个嘴贱之人。
却不料,卢湛刚大步疾行,就听身后的林灼灼扬声叫唤上了:
“太子殿下,你慢些走,你腿瘸着,还非要一阵快走,瞅上去可像一摇一摆的鸭子了!”
卢湛:……
当真是气得没脏话可飙了。
忍了又忍,到底没回头,不过脚下步子确实慢了下来,不敢再快。
话说,林镇山和萧盈盈坐在堂屋里呢,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林镇山还好,萧盈盈已经笑出了眼泪,趴在桌案上一个劲轻唤:“我不行了,我快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笑得肚子快疼得不行了呗。
林镇山心疼坏了,忙一把搂了娇妻趴在自己大腿上,低声道:
“你也是的,笑这么猛做什么,整得自己肚子疼了吧?”
林镇山边说,边探手过去给娇妻轻轻揉肚子。
萧盈盈还在笑,笑得肚子疼能怪她么,实在是外头的太子太蠢了,遇上卢剑就被整得毫无反击之力。
萧盈盈敢打包票,方才发生的一切,全是卢剑故意的。
不愧是睿亲王啊,睿智非凡,当得起一个“睿”字。
~
眼瞅着太子卢湛被气跑了,微微瘸着腿走远了,林灼灼心头乐不可支,一张小脸更是笑得比枝头红梅还绚烂。
原来,方才猛地撞见太子身影那一刻,林灼灼确实是内心一个尴尬。
你想啊,背后说人“讨厌鬼”,结果一转头,讨厌鬼就在不远处听着呢,你说尴尬不尴尬?
不过那一丁点的尴尬过后啊,林灼灼立马回过神来,速度做出了反应——一味地与卢剑斗嘴互动,理都不理太子,让太子一个人被排斥在那,尴尬尽数往太子脸皮上堆。
最后,效果很不错,果然气得狗太子面色涨成了猪肝红!
“不错,不错。”林灼灼表扬自己似的,两只小巴掌拍着自己小脸蛋道。
小声嘀咕完,还不忘看向卢剑,丢了个“谢你配合”的眼神。
卢剑见了,弯唇一笑。
“四表哥,你怎的今日也来了?”彻底瞅不见太子身影后,林灼灼忍不住靠近卢剑一步,笑着问。
太子卢湛会来,林灼灼并不奇怪,昨儿黄昏,他们一家三口才“称病”拒了朱皇后的邀请,朱皇后又不是蠢到没点脑子的人,岂能瞅不出他们一家子的冷淡?
为了巩固姻亲关系,朱皇后心头再气,也得忍气吞声讨好他们一家子,立马督促太子前来走动走动,实属正常。
但是四皇子卢剑,好端端的,怎么也来了?
“还你东西啊。”卢剑看向林灼灼,笑道。
“还我东西?”林灼灼一愣,完全没想起来,自己有什么东西搁在卢剑那,没拿回来。
“呵,你就是这么对待我送的礼物?昨儿落在宫里了,都不知道?”卢剑敛了笑,凝视林灼灼面庞。
林灼灼:……
被卢剑这么一瞅,蓦地心头一虚。
糟了,她好像又招惹到四表哥了,可她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昨儿她带了他送的东西进宫?还落在宫里了?
没有吧。
见林灼灼完全没印象,丁点都想不起来,一副茫然的表情,卢剑心头一噎:“真是个死丫头。”
说罢,卢剑往广袖里一掏,很快摸出一根红珊瑚簪子来。
卢剑修长手指捏着它,直晃到林灼灼眼前:“死丫头,还认得它不?”
卢剑捏着红珊瑚簪子,左右来回晃,上头垂落的红珊瑚在空中荡出弧线。
盯着晃个不停的簪子,林灼灼越发心虚了:“认,认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她哪能不认得,自打重生回来,已经戴过好几次了。眼下想起来了,昨儿确实是戴着它进宫的,可刚一下马车,就被爹爹鲁莽地拽出了马车厢,她一个身子不稳,栽倒在爹爹身上。
可能就是那会子,头上发簪撞掉了。
后来返回马车厢里重新梳头,娘亲手巧,少了一根发簪也将发髻梳得美美的……林灼灼也就没察觉发簪少了一根。
说到底,确实是她的疏忽,林灼灼有些愧对似的,心虚地垂了脑袋。
“得了,你好好儿向我道个歉,这次,我就原谅你了。”卢剑依旧晃着手里的红珊瑚发簪。
大约是觉得小姑娘垂着脑袋的样子,很有几分可爱,卢剑索性又靠回院墙上,一眨不眨地瞅着她。
林灼灼倒是没觉得自个被欺负了,听得这般一说,立马双眸一亮,很快仰起小脸蛋,低声道歉道:
“对不住啦,四表哥,以后你送的礼物,我都会看得牢牢的,再也不会弄丢了。”
得了这样的保证,又见了小姑娘那一脸诚恳的神情,卢剑这才重新笑了。
然后,卢剑点点头道:“嗯,这就乖了。”
林灼灼在表扬声里,小心翼翼接过红珊瑚簪子,鬼使神差的,竟掏出自己的帕子来包好它,然后再放进怀里好好收着。
刚搁进怀里收好,手还没拿出来呢,林灼灼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她什么时候这般宝贝过一件东西了?
居然掏出帕子来包上?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她曾经做过似的,异常熟悉。
这个念头刚完,脑海里蓦地浮现去年宝华寺后山里的事。她从卢剑马背跌落,受了伤,遇到过一个小村姑。那会子小村姑就是这样,用帕子包好东西,再小心翼翼放进怀里的。
浮现这个画面后,林灼灼心头一噎,为何自己会不由自主学起小村姑这个动作呢?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林灼灼忽地想起另一件要命的事——
当时,她很感激小村姑帮了自己,作为答谢,便随手摘下耳垂上的一对红珊瑚耳坠,送给了小村姑。
要命了,四表哥送她的贵重礼物,她随手就……转送给了别人!
思及此,林灼灼又是一阵心虚。
大约是心里头太虚了,林灼灼将红珊瑚发簪放进怀里后,再不敢跟卢剑继续红珊瑚头面的话题了。甚至心虚到,有些不敢单独与卢剑待在一块,就怕睿智聪明的卢剑猜出来,那对红珊瑚耳坠送人了。
揣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林灼灼朝堂屋那边迈上几步道:
“四表哥,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了,咱们也进屋吧。”
说罢,一副冻得瑟缩的样子,搓了搓小手。
卢剑遥望一下堂屋里的太子,打心底里不乐意林灼灼进去,但瞧她冷的这个样子,手指头似乎有些冻红了,也不忍心继续将她拘在院子里,只得点头道:“好。”
得了这话,林灼灼再不耽搁,小手缩到斗篷里。等卢剑大步上前到她身边后,两人并肩朝堂屋行去。
第65章
话说, 堂屋里萧盈盈正笑得肚子疼呢,猛不丁听得外头太子卢湛要进来了,萧盈盈拼命想憋住不再笑了, 可就是忍不住。
“快别笑了, 太子再蠢,也是能瞧出你嘲笑的是他。”
林镇山握住娇妻双肩, 一把将趴伏在自己大腿上的娇妻抬起身子,扶正了, 让她在椅子里坐直。
“好。”萧盈盈嘴上答应了, 可实在太好笑了, 依旧没能将笑给憋回去。
最后……
实在没法子, 抢在太子卢湛一瘸一拐跨进堂屋门槛前,萧盈盈打开林镇山握住自己肩头的大手, 起身,一溜烟躲进东边的内室去了。
去内室继续笑一会。
林镇山:……
好吧,招待蠢太子的活, 只能他一个人扛。
说真心话,自打晓得蠢太子负了他女儿, 背地里与林真真搞到了一块, 林镇山就不仅是不待见太子了, 压根是瞥一眼太子, 就到了恨不得一拳揍扁、揍残的地步。
如今, 让他来招待太子, 当真是为难了他。
但再为难, 也还没迎来可以当面撕破脸的契机,林镇山只得猛灌一口凉茶,先压压心头的火, 然后才起身朝太子卢湛迎去:
“太子殿下出去的真不是时候,一出去,就遇上了大雪骤降,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屋里取取暖。”
太子卢湛听了这话,脚步一顿,琢磨林镇山话里的意思。
琢磨来琢磨去,怎的感觉林镇山是在讥讽他,讥讽他方才就不该出去,一出去就被林灼灼和卢剑一唱一和给气得头顶冒烟。
对他来说,林灼灼和卢剑就是那“大雪骤降”啊,遇上他们,确实还不如待在屋里取取暖呢。
实话也是大实话,可这等大实话,被名义上的准岳父一口道破,卢湛只觉面上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难堪。
“嗯,还是屋里暖和。”再难堪,林镇山都是长辈,在长辈跟前,卢湛还得耐着性子给予回应。
心头却是新一轮憋火上了。
正在这时,卢剑和林灼灼也并肩回来了。
卢剑显然听到了两人屋里的对话,还没进屋呢,就在走廊里扬起声音道:
“可不是,外头风雪又下大了,还是屋里暖和。太子殿下,今儿个你也别再带灼灼表妹出府去瞎逛了,就在屋里说说话得了。免得冻坏了她。”
先头林灼灼还未到时,太子殿下给林镇山和萧盈盈的说辞,便是大年初四街上热闹,年味浓,今儿他恰好有空,便想带灼灼出去逛逛,凑凑民间百姓过年的热闹。
林灼灼:……
听了这话,心头立马了然,先头丫鬟传说时,说什么太子要带她出府去逛,居然是真的。
林灼灼立马瘪嘴嫌弃道:“啊,这个鬼天气还出府去逛?可是别了,我怕冻。瞧,方才我就在院子里站了会,手指头就冻得通红了。”
说罢,林灼灼探出十根手指来,一根根都泛着微红呢。
林灼灼自己瞅了瞅,越发小嘴瘪着,嫌弃死了狗太子要带她出门的馊主意。
太子卢湛:……
先是闻得卢剑呛声,再一扭头,扫到林灼灼那满脸的嫌弃劲,卢湛心头再次窜起火来。
今日真是事事不对,但凡他说一句话,就要被一群人围攻、抨击。
当真是与林灼灼一家子不对盘!
娘的,你当他乐意登门带林灼灼出去逛什么街,凑什么热闹?还不是被母后给逼的。
依着他的性子,巴不得这辈子都不再看林灼灼一眼。
偏生,这是在林国公府二房,不是在他的东宫,卢湛没法子有气就撒,最后,还只能忍气吞声陪着笑脸道:
“好,灼灼怕冷,那就不出去了。是孤思虑不周。”
堂堂一国太子,他都说出“是孤思虑不周”的话,很有一股子低头赔礼道歉的意味了。他会做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想起母后的宁宁叮嘱,才勉强逼着自己做到的。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
“可不是,你也思虑太不周了,连我怕冷都不知道!”林灼灼一撅嘴,幽怨似的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卢湛:……
娘的,真是越给脸,越蹬鼻子上脸啊!
岂料,他内心话还没骂完呢,林灼灼已经一骨碌跑到林镇山身边,挽住林镇山手臂道:
“爹爹,您瞧太子这未婚夫当的,连我冬日怕冷都不知道,也太不关心我了!这样的未婚夫,要来何用?”
太子卢湛:……
不带这样的吧,大过年的,还公然当着长辈的面,数落他不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