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出道[娱乐圈]——暧光
时间:2021-04-12 09:35:26

  何皎眼神有种生活里熏染出来世俗智慧,对男女关系的那种智慧,她暧昧地觑了卓然一眼,“前两个人,都跟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这怎么能成呢?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他的问题,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对他没意思。”
  “咱们说正事行不行?”,卓然撑不住了,忙跟何皎说话道。
  “什么是正事,我能说的已经被你淘干净了,不过是把话再挑挑拣拣重说一回,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人格分裂么?”
  迟念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何皎意外了,之前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之前来找她的人,感兴趣的是她本人和小说的关系,探究她的家史,卓然就是这些人的代表。
  何皎不太确定道:“就是一个人把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了好几个人,这几个人之间有可能相互知道自己存在,也可能不知道,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记忆和性格。”
  迟念听了点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你对人格分裂其实没什么太深的了解,它只是你用于解释陈罔市行为的一个理由。”
  “我写《螳》那会儿,正好看见网上有个故事讲这个,就拿来用了。
  《螳》是我怀胜男的时候写的,算算时间,十好几年了,那时候人格分裂可是个新鲜东西。”
  “那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女性亲属里,有人是这种情况,或者有人疑似是这种情况么?”
  “没有,除了家暴史,剩下的全是我编的。”
  “好的,我知道了。”
  “你问这些干什么?”
  “只是解答一下我自己的疑问,还有,电影剧本你看过么?”
  “看过。”
  “所有?”
  何皎警觉起来,问道:“什么所有?不就一本么?”
  卓然听迟念这么问,原本想拦着她的,可话到嘴边,没说出来,任由迟念去了。
  迟念从背来的双肩包里拿出了剧本,“正式的剧本有两稿,我不清楚你看的是不是这一稿,但是我想让你看看这一稿。”
  何皎拿过来,打开剧本细细地看,她读得慢,中间又抽了两支烟,脸上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看完后,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使了大力气摁灭。
  “这不是我的小说,可版权我已经卖了,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吧。”
  “你不觉得被侵犯了?”
  作为创作者,小说被大改的不成样子,一般人多少都会有些愤怒的,比如写《刀尖上的舞蹈》的郑济生。
  可何皎很平淡,她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即使迟念给她看的剧本把小说改的面目全非。
  “我写它,是因为我当时怀着胜男,我婆婆非要我去做B超看看孩子什么性别,查出来是个女娃,婆家上下都不乐意,想让我打胎,我不同意。
  我心里憋着口气,这口气不找个出路,我怕憋死我自己,所以我写了《螳》,写完了,我也解脱了,胜男一周岁的时候我离婚了,我是我娘家这边第一个离婚的人。”
  “你前夫打过你么?”
  何皎睫毛颤了颤,“打过。”
  说完,又补充道:“你不用问了,小说写的那些打老婆的事情,来源不是我大大打我妈,就是我前夫打我。
  我大大打的狠,我前夫是个样子货,他头一次打我,是因为我跟我婆婆吵架,那个老婆子支使她儿子给我个教训,边打边叫好,骂我犯贱,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知道胜男是个女孩子,又知道我在网上写了什么以后,他打的最凶,差点流产。”
  何皎说起这些,一点也不在乎,她就像在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而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事。
  “后来怎么不写了?”
  “也写过几篇,可是没发,写的都不好,改来改去,越改越差,后来想清楚了,没那个当作家的命。
  我就这一件事写的好,可写一回也就够了,再写就成祥林嫂了。
  祥林嫂比我惨多了,不过多念叨几回,不但没了同情,还不招人待见。
  你身上的事再惨,别人的同情心也是有限的,听得多了,烦起来,那点同情心,渣都不剩。”
  “你是个明白人。”
  “明白什么啊,我要真明白,就不会嫁个人渣,当年就会好好念书,用得着天天起早贪黑挣这份辛苦钱?”
  “晚明白也是明白,总比不明白要好。”
  “那倒是。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没了。”
  “你这个人倒是稀奇,怎么不问问陈罔市跟我的关系?”
  “她有一部分是你,可她……你小说里的那个她,纯是你想出来的,假的。”
  “你觉得她哪部分是我?”
  “和赵致远在一起的时候。”
  何皎的睫毛动得更厉害了,心绪藏在眼底。
  “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我改过一次名,你知道我原名叫什么?
  我原名叫罔市,何罔市。
  念书的时候,新读一个班,总有同学问我,问我这名字什么意思。
  罔市是福建话,意思是本来是不想有的,但是有了,没办法了,就随便养养的意思。
  我爸是那边的人,跑车拉长途的,认识了我妈,就在这地方定居了。
  没上户口时候,也没名字,上户口的时候,他随口喊的。”
  至于为什么会改成何皎,何皎没讲,想必是另一段故事了。
  迟念话少,问题也不多,何皎倒是本着她来一回挺麻烦的心态,把能说的又说了一遍。
  还说了前夫屡屡骚扰她的事。
  “我就算被他骚扰一辈子,我也认了,要是不离,我怕我早晚有一天真剁了他,他命才贱,我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命给他送葬。
  而且我还有孩子,我不能让胜男看她爸怎么打她妈,要是我真进去了,胜男没人养。”
  “你很勇敢。”
  迟念说完,又有些歉意,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才是最好的。
  “要么做个泼妇,要么做个被欺负的良善人,我妈好人没好报,我不能走她的路。”
  “你从小就是现在这个脾气么?”
  “不是,我以前像我妈,其实现在也像,逼急了兔子都会咬人,人渣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货色,逆来顺受只能让他们变本加厉,别看我拿刀吓唬人,我天天说要剁了我前夫,真有哪一天,我可能要脚软,全是装样的,要不是有好心人帮忙,我连婚都离不下来。”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算了,我认命,我这辈子是埋这儿了。”
  “……”
  迟念走的时候,跟那个叫胜男的女孩子拍了合照,又给好几个本子写了签名。
  她期期艾艾地想让迟念给她写句话,迟念写了:“艰难的生活永无止境,但因此,生长也无止境。”
  十五六岁的姑娘,高挑漂亮,眼眸清澈,坚韧,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她母亲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平凡人生里最大的了不起,是摆脱制造不幸的根源。
  这姑娘可以不带负担,摆脱包袱地长大,她绝不会重复她母亲和她外婆的所遭遇的境况。
  回程路上,卓然问迟念,“你为什么不多问一些东西?”
  “我要问什么?你想我来不过是想让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拍第二个版本。
  因为第一个版本里的陈罔市是假的,处心积虑,戏耍所有人的陈罔市只是一个女人的臆想,一个弱者即使是反击,也不会像故事那样干净漂亮,她终究无法摆脱生活的桎梏。
  所以你要拍另一个陈罔市,她唯一的英勇是捅下了那一刀,只有短暂的疯狂和解脱,她不管是杀人前还是杀人后,她的人生,由不得她做主,她总是在任人摆布。
  人生悲剧不可能只是环境缔造的,环境束缚她,更可怕的是,同时塑造着她的内在,影响她的每一次选择,直到她破灭所有希望,心甘情愿地被吞噬。”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你是在寻找人物塑造的逻辑自恰罢了,母螳螂那样的陈罔市说服不了你,她如果有这样的裂变,根本不会走到小说里的境地。”
  “听你这么说,我好受一点了。”
  “那我现在说些让你不好受的。”
  “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不多问,卓然,你真的了解过何皎么?
  你真的知道她创造陈罔市是为了什么?”
  “我猜你的答案会让我惊讶。”
  “这不只是为了让她自己把心里的气出出去,只是出口气,撑不起《螳》,这是一个女儿用她在多年后的文字为她母亲完成的一次复仇。
  我托人查过何皎,她高中就辍学了,因为她爸有次打她妈的时候,下手太重,拽着她妈的头往墙上撞,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卓然默然无语,答案不必说也猜得出,可太残酷了,他不想说。
  “最后案子轻判了,因为医学鉴定说她爸有精神问题,情绪激动之下,会有过激性行为。”
  更长久的沉默。
  “所以会有陈罔市,女儿无法原谅父亲,也无法原谅造成这个结果的所有人,《螳》就是一场无力的,只能交由虚构的复仇。
  所以陈罔市有三个人格,主人格高高在上指挥着整个过程,讥笑与案件有关的每个人,利用所有人,嘲讽秩序和法律。”
  迟念顿了顿,继续道:“甚至,她连她母亲也恨,恨她的软弱,恨她不知道反抗,故事里的那个女人,是她想象出来的母亲,那个女人被逼到极处,终于反抗了一回。”
  “然后我中意的剧本破灭了她的幻想对么?即使陈罔市最后捅出了那一刀,可她还是救不了她自己。”
  “何皎心里清楚,所以她不反对,她比我们俩都清楚。
  所以我说她了不起,每个从泥沼里挣脱出来的女人,能重建自己人生的女人,即使难免拖泥带水,也一样非常了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杀妻然后因为精神问题轻判的,不是编的,是现实里真的有。
  
 
 
  第112章、宋衍 ...
  北方四月份的天空,蓝得肆无忌惮,阳光还不至于猛烈,而是是爽脆的,明朗的,风刮走了大朵云团,偶尔看见天空出现大团白色,那是鸽群翱翔而过所留下的痕迹。
  宋衍摘下眼镜,站在病房的窗边远眺晴空,让眼睛稍作休息。
  宋毂拒绝待在重症监护室,他甚至不想待在医院里,两相妥协之下,他在这一间比起病房更像豪华公寓的“普通”病房里作着自己最后的挣扎。
  在早晨短暂的清醒的后,又陷入沉沉的意识混沌之中。
  迟念昨天飞去S市,看她新电影角色的特效模型。
  没迟念在身边,宋衍常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何况,也没什么要对别人讲的。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习惯了克制倾诉欲,他上高中的时候曾觉得一个人越是在心里压抑什么,日后这份被压抑的东西就会成倍反弹。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习惯的力量也很强大,也或许他的倾诉欲在不长的偶像生涯中已经被彻底宣泄完了,尽管在镜头前讲的话总是有很多伪饰,虚假的地方。
  团队在幕后编排好的种种应答,方方面面都被想到,当然,也不全然是个单纯背稿提线木偶
  王玫控制欲很强,可她也同时讨厌笨蛋,给一个轮廓,一个可以发挥的框架,而后在这个框架内任由艺人发挥,能做到精彩的人,才会是被她喜欢,被她重视的。
  还有电视剧里无穷无尽的台词,冗余又沉闷,偶尔才能发现值得玩味,值得思索的地方,可这就是电视剧,除非它像电影去拍摄,比如当下欧美剧的趋势,不然总是要有多余的东西需要你来演出,篇幅过长就会带来这样那样的弊端。
  不过这比比采访和综艺有趣些,台本真是让人索然无味,他讨厌因此而来“讨喜”,因此而来的所谓“情商高”。
  粉丝们很少能明悟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的偶像其实很少有人能拥有跟他们被精心包装的外在相匹配的内在价值。
  想是如此想,但离开娱乐圈这段时间,宋衍不是没有怀念过曾经的生活,颇为可笑的是,他之前在娱乐圈的工作其实可算是纯粹,一种只要努力去做就可以获得不错回报的等值收获感,如今为商业事物忙碌,则不存在这样的感觉。
  因为内在同样乏味的情况下,好歹娱乐圈的浮华更赏心悦目些。
  手上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每天都在结识新的人,梳理由父辈积累下来的商业关系,刚接手这些东西的时候,犯了许多错误,吃了不少暗亏,几个月下来,一一理顺,知道面对种种情况要怎么应付,难免会感到疲惫,但是把事情打理妥当的时候会得到相当正面的情感回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快感,男人们会钟情于事业,不是没有原因的。
  私人医院的绿化做的很好,在二楼房间窗边投下目光,季春时节,快要入夏了,生叶早的树木青碧如玉,干净又苍翠。
  阳光透明如琉璃,脆生生的,投在青枝上,叶面反射的光线有些晃眼,让宋衍有些恍惚,这种偶尔放空的瞬间的,总是容易想起往事。
  迟念说第一次对他这个人有立体印象,是一次被天气搞砸的集体户外野餐。
  “我后来跟你在网上聊天,隔着网络,却总觉得自己能嗅初夏雨天的味道,记得那天你穿黑色T恤,淋着雨水搭帐篷,进来休息的时候,抹了把脸上的水,当时突然意识到你长得很好。
  直到现在也摆脱不了这种感觉,想起你的时候,就觉得水汽弥漫,下雨了,夏天的凉风,总是愉快的。”
  宋衍没告诉迟念,他记得那次泡汤的野餐,而且印象深刻。
  顾景同刚把迟念介绍他们这些朋友时,就有个外号,大家喊她“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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