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姐也会嫉妒么?”
“为什么不会?就像他会在意我的男粉丝一样,我也在意他的女粉丝啊,只要是人,在爱情关系里就会拥有无可比拟的占有欲跟排他欲,如果没有,那怎么能算是喜欢对方。”
“可是我觉得你和衍哥其实不怎么秀恩爱,我可是有关注你们俩的小号”
“因为做明星,是工作啊,虽然不讨厌这份工作,可是把私人情感也纳入为工作添砖加瓦的一部分,或者把展示生活作为一种工作任务,我们俩都不喜欢。”
卢樱陡然醒悟,偶像和粉丝的关系,为什么绝大部分难以持久,因为对于偶像来说,出现在屏幕前的一切都是工作时间,而粉丝观看到的这一切对粉丝来说则是属于生活时间的事,对工作投入情感与生活中自然而然产生情感终究是不同的。
屏幕照不到的地方,才是属于偶像的真实生活。
要求工作成为偶像的全部人生,透露着一种以喜欢为名的残忍。
粉丝对偶像的喜欢只占据粉丝生活的一部分,而粉丝在内心里所暗暗期待着的,却是作为对他们喜爱的回报,偶像要交付他年华老去以前最美好的那段人生,是几乎全部的生活,如此,才不会有偶像失格的危险。
所以也导致能做到这件事的偶像其实寥寥无几,能做到的固然可敬,没做到的,也不至于就是全然可鄙。
而不再只做把自己作为自身最大的作品的偶像,转而做产出作品的歌手或者演员,则可谓是一种幸福,但是前提条件是确实配得上“歌手”,“演员”这两个称谓,不是能开口唱歌就可以大言不惭地称呼自己为“歌手”,也不是出现在荧幕上就配得上被叫“演员”。
卢樱想到宋衍过往的作品,那些被夸赞的原创曲,拥有不错口碑与收视率的电视剧,他确实不仅仅是个偶像。
而再看向“全副武装”的迟念,卢樱不由低头失笑,如果眼前这个人都不算是“演员”的话,那娱乐圈很大一部分人都可以自杀了。
其实转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
如今又有几个人会觉得迟念是爱豆呢?当大家想起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她扮演的荧幕形象,而非她这个人时,她其实已经完成了在娱乐圈中所扮演角色的蜕变。
这件事发生的其实很早,早在《富江》大爆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是了吧。
她心里喜欢的宋衍并不是真实的宋衍,她讨厌的迟念跟真实的迟念更是截然不同。
粉丝的喜欢,是粉丝自身的幻想与商业宣传与包装共同造就的一场幻梦,只要是梦终究是要醒的。
卢樱有些庆幸,她这场梦醒来时并不觉得后悔,她喜欢的那个人也不可鄙,他值得被喜欢。
也许这是粉丝与偶像之间,最好的一种结局。
卢樱正放飞着自己复杂的思绪,车停了。
程度然从驾驶座转头道:“念念姐,到了。”
“谢谢,改天请你们吃饭。”
迟念下车前看向一路上没说过话的卢樱,问她道:“对了,你叫什么?”
“卢樱,我……在《名姝》做实习编辑。”,卢樱不知怎地有些羞涩又有点尴尬,努力维持着说话语气,可觉得她的脸烧得厉害。
“好的,我记住了,我请客的时候,你也要来哦。”
卢樱恍然,原来迟念是真心实意要请吃饭,不是在讲客套话。
迟念没关注卢樱的愣神,她拉开车门,脚步轻盈地下了车,跑向了酒店大门。
酒店门口欧式廊柱下站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
只见迟念直扑到那人怀里,还被那人宠溺地揉了揉脑袋。
卢樱确定自己不会认错,方才还是万人体育馆里被无数目光仰望的大众偶像,短短半个小时后,就是穿着白T恤牛仔裤来接女友的好看男生,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某种意义上又不是同一个人。
程度然发动了汽车,卢樱只来得及看见宋衍拉着迟念的手往酒店里面走。
卢樱有些惊讶她此刻的平静,她真的脱粉了,她对刚才的那几幕情侣相处的场景没有任何负面感觉。
真的结束了。
起始于几年前的一场单方恋慕。
她在心里默默告别。
再见了,宋衍。
那个作为偶像,璀璨夺目的宋衍。
再见了,宋衍。
那个作为初恋对象,站在草坪上拉大提琴的宋衍。
尽管我知道,那都不是真实的你,此生我也无从了解真实的你,可那份喜欢的心情是真实,那些牵挂着你的时光是真实的。
就让惆怅的心绪飘散在这个夏夜的空气里。
卢樱觉得释然和放松。
她颇为愉快地向坐在前座的两个人提议道:“趁你们俩还有自由,我们找个酒吧喝两杯吧。”
沈棠和程度然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程度然更是炫耀道:“去酩酊怎么样?我最近在那儿混熟了,带你们去长长见识,而且酩酊的酒确实不错。”
“我同意我同意,久闻大名很久了,没准能收集到料给下个月杂志内容用呢。”
“你也太敬业了吧”
“干一行爱一行嘛,而且我觉得做时尚杂志挺有趣的,除了工资有点少。”
话语飘散在晚风里
无论如何,生活永远要继续。
第114章、二流货色 ...
屠子肃自从《刀尖》下映,就有些无所事事,他不像别的人想象的那样,在处女作的成功后趁热打铁地去拍第二部作品。
倒不是没有构思和规划,事实上他公寓的书房里放着厚厚一沓半成品剧本,有几个其实已经算成品了,只是欠水磨功夫把剧本给磨到精细成熟的状态。
可屠子肃不想拍。
别人递给他的本子和项目更多,只要不是太离谱,屠子肃来者不拒。
看来看去,拒了很多,犹豫着留下的,也没给对方一个准话。
不是屠子肃拿乔,而是他确实处在一个奇妙状态里。
屠子肃觉得可能是因为刺激不够,经历过《刀尖》,他现在手里的剧本,都有点不够劲儿,拍是可以拍,但没到非拍不可的地步,没走到这一步,拍了又有什么意思?
屠子肃本质还是有股文青范儿,做导演的,哪个没有文青的一面,如果没有,也不会选择做导演了。
《刀尖》限于类型是商业片,也受限于他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一步,虽然票房口碑都不错,对于一部处女作来说,不能再要求更多了,除非是卓然那种变态,第一部作品直接飙到三大去了,而且还真拿了奖。
想起卓然,屠子肃不由觉得有些牙根痒痒,他这个大哥,自己有戏拍还不够,还给他发拍摄片段。
光看拍摄片段就知道,迟念肯定又进化了。
没拍别的,就拍迟念在厨房洗菜。
洗了五分钟菜,也没台词,按理说应该特别无聊。
可屠子肃看的津津有味,一遍不够,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太有戏了。
他都有些嫉妒卓然了,这也让他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拍什么了。
今晚屠子肃本应该在酩酊喝酒的,他一般不会喝很多,慢饮两杯,找个熟人聊聊天,然后就叫个代驾送他回家睡觉了。
可今晚刘向东来了,然后就跟着刘向东来了仁盛,为的是见宋衍。
目的是重启《如诉》的拍摄。
宋衍退圈一共两个步骤,一是举办一个给粉丝交代的告别演唱会,二是拍完《如诉》。
屠子肃闲着没事干,就跟着过来了。
然后他在宋衍的酒店套房里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此时本应该待在剧组的迟念正坐在飘窗旁的椅子上,用一只瓷汤匙慢慢吃着什么东西。
看起来还吃得挺香。
是迟念助理给他俩开得门,宋衍此时正在洗澡。
“你怎么回来了?”
屠子肃问道,同时心里暗自纳闷,为了宋衍的演唱会专门翘班回来,换了别的女明星,屠子肃信,可这事儿放在迟念身上,他不信。
而且就算迟念因为感情昏了头,卓然也不会给假。
迟念没应声,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馄饨,吃完了混沌,又不疾不徐地拿勺子舀汤喝。
等屠子肃所有耐心快耗尽的时候,才喝完了汤,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跟卓然吵崩了,我说他是个二流导演。”
一件可以轰动娱乐圈的事,放在迟念嘴里,像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一提。
屠子肃起初都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硬是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卓然闹崩了。”
“为什么啊?”
“因为他不拿陈罔市当人。”
屠子肃心说,疯了,不是迟念疯了,就是他疯了。
正要问迟念究竟在片场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迟念把一直挂在她左耳边上蓝色口罩摘了下来。
被半边口罩一直遮挡着的左脸让屠子肃看了个明白,整个脸颊都肿了,一看就是被人扇了巴掌,而且力道不轻。
屠子肃瞬间脑补了很多东西,一边想着不可能吧,卓然从来不打女人,一边又想卓然不会被宋衍找人打折腿吧,也许都不用找人,宋衍武力值能打三个卓然。
“你这脸怎么回事?”
“拍戏时候弄的啊”迟念看着屠子肃那小心翼翼的表情,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察觉到对方视线放在自己左脸上,才好笑道:“你以为卓然打我?”
“咳咳――”
“拍戏时候让对手戏演员动手打的,用化妆来制造红肿特效我觉得不自然,说台词时候肌肉动作会看着不对劲。”
“这么狠?你不怕破相啊。”
“肿两天而已,又不是拿刀往脸上划。”
“你为戏牺牲还真到位。”
“那是。”
屠子肃更纳闷了,迟念都这么敬业了,卓然至于让她滚?
换了他,他得在剧组供着。
有几个女演员能狠下心让别人掴她们的脸啊,而且是肿到第二天都消不了肿的地步。
“所以,屠子肃,你看我都牺牲这么大了,他卓然不拿陈罔市当人,说的过去么?”
“你这毛病真得改改,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陈罔市是个现实里存在的人一样,瘆人。”
说完又试探着问道:“你心情还好吧?”
“好啊,怎么不好,我跟你说,我骂完卓然以后,整个人都舒坦了,太痛快了。”
“你,你把卓然骂了一顿?”
“对啊,就差摔门了,可当时门开着,影响了我发挥。”
这话把一旁听八卦的刘向东逗乐了,问迟念道:“具体怎么回事?”
迟念想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慢慢地说道:“卓然想拍的东西,跟我想演的东西,不一致,说得抽象点,我们俩创作理念不一致。”
屠子肃更纳闷了,按卓然之前给他的反馈,迟念跟他在拍摄地相处挺融洽的,怎么开拍没几天就拍摄理念不一致了,那不是有剧本么?虽然拍电影的时候,尤其是文艺片,剧本是很容易被改动的。
于是屠子肃就问迟念道:“讲讲究竟是怎么个不一致,具体点。”
“我想演一个处在婚姻陷阱里的女人,但是卓然想让我演一个被侮辱,被损害,被各种外力挤压然后变态掉的妻子,她没有生活,只有悲惨的遭遇,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刘向东和屠子肃对视一眼,然后由屠子肃开口道“大概有点懂了,但是你还是讲讲你跟卓然吵架这件事吧,因为哪件事吵起来的?又都说了点啥。
迟念在讲之前,先叹了口气,无差别攻击了一下国内男导演群体:“我觉得你们这些男导演,没几个懂女人,你们欣赏得了女性的美,可是你们不懂女人这个性别。”
这话一出口,迟念就获得了两双无辜的眼神,屠子肃和徐向东都觉得他们是被卓然连累了,因此遭遇到了迟念的迁怒。
迟念无视了两个人的怨念,给他俩从头讲了讲她在拍摄地的事情。
起初拍摄进展很顺利,一拍完《潜渊》,迟念就带着助理和保镖从外景地杀到了卓然已经选定好的拍摄城市。
当时迟念对《螳》充满了期待,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演陈罔市。
《潜渊》注定了是部大投资的商业制作,所以迟念只能按部就班地去演一个比较表层的女主角,她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时常觉得有点乏味,她控制不住想要深入挖掘女主角的内在性格,又不得不告诫她自己,不需要,这部电影的所有工作人员,除了她以外,没人想这么干,剧本跟剧情设置没有给她留下她想要的空间。
迟念早在拍《刀尖上的舞蹈》时就感受到了那种受限于电影题材而无法尽兴的不满足,因为屠子肃的让步,也受益于《刀尖上的舞蹈》投资小,而且没有制片方的压力,她和屠子肃才能完成一次小小的越狱,让江远音这个人物在商业片容忍的框架内尽量走得更远一点。
而《螳》不同,它压根不在乎什么商业不商业,它是部注定受众有限,不以盈利为主要目的,以女主为中心的文艺片。
迟念在《螳》开拍以前,颇有些天真地以为在这次拍摄中,她之前积累的表演饥饿感会一次性地得到满足。
迟念到的时候其实有点早,整套剧组班子要一个月后才能过来,迟念是提前过来找感觉的,她觉得她需要沉浸在这个落后城市的气味里,这样才能更好地找到扮演陈罔市的感觉。
迟念连酒店都没住,她让助理小韩租了两间间二居室,就在当地的一个破旧小区里面,一间住她跟助理,一间住跟来的司机和保镖。
自打拎包入住,迟念就再也没让小韩管过她的日常生活事物,在这之前,琐事都是小韩帮她打理的。
其实明星都这样,因为他们的时间太值钱了,生活小事全部交给身边的助理,很划算。
就像卓然说过的,《螳》的女主角陈罔市跟迟念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