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思文听着,倒是有些道理,于是婆媳几个便商量起来了。
顾玉磬听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生怕她们拽着自己说,赶紧低头灰溜溜地跑了。
燕京城里消息走得快,傍晚时候,差不多有些耳目的都知道这消息了。不说九皇子如今是圣人眼中最为倚重的儿子,只说他如今执掌兵权,便没几个敢小觑了他的,如今他既订下了安定侯府的亲,安定侯府这行情自然水涨船高,攀附结交的不计其数,更何况本就是年节时候,一时之间,安定侯府门宾客众多,络绎不绝。
这其中自然不少带了家眷的,特别是和顾玉磬差不多大的姑娘和年轻媳妇,这都是冲着顾玉磬来的,顾玉磬虽生性懒散,能推则推,但有些也是推不倒,少不得招待一番。
于是顾玉磬便看到了贵女们各种面目,有人眼里都是嫉妒,有人是真心羡慕,还有人是暗地里打探,想知道顾玉磬到底怎么就被看中了。
“这可是圣人亲自赐婚,你这马上就是未来的九皇子妃了!”
顾玉磬自然不提,能提吗?只说私底下勾搭了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九殿下,还不被人家笑死。
不过想想这事,她自己也是奇怪,也曾经想过,这辈子他巴着自己不放,那上辈子呢,上辈子的赐婚也是他主动求的吗?
只是如果这样,他为何待自己一直疏淡,分明是不太看得上。
顾玉磬思来想去,有那么一刻真是恨不得扯了萧湛初问个清楚,问问他,上辈子为何答应要娶那关山侯家的女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可也只能作罢,毕竟这辈子的萧湛初,并不知道那些。
转眼到了这一日元宵节,燕京城里张灯结彩,舞狮弄虎,又有官家做了九十九筒烟火四散燕京城各处来燃放,到了这一日,无论寻常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会出来凑热闹。
顾玉磬一家子自不例外,如今顾玉磬被赐婚九殿下,安定侯府正是春风得意扬眉吐气时,全家没一个不欢喜的,到了这一晚,携家带口出来看烟花。
顾玉磬随着几位嫂嫂过来了护城河旁的观宴楼下,却见盛世灯影,火树银花,更有香车宝马满路,人群鼎沸,处处热闹。
允儿和鸣儿嚷着要去河边看灯,顾三见此,便要带着两个小侄子去,谭思文想着两个孩子调皮,顾三未必能应付得了,干脆大家伙都跟着下了桥,过去河边。
此时彩火璀璨,护城河沿岸流光溢彩,更有画舫船只穿梭于护城河上,游人或提着灯,或拿着彩旗,游走于岸边玩耍,还有点燃了孔明灯来放的,年轻男女说笑声,儿童嬉戏之声不绝于耳。
允儿和鸣儿两个娃儿,一到了河边,便收不住了,嚷着要放孔明灯,要玩兔子灯,谭思文想着顾三夫妇浓情蜜意,自然也不好总让顾三照料,便带了嬷嬷丫鬟过去跟着,反倒让顾三过去陪着彭夜蓉。
顾三开始时还不好意思,后来想着家丁众多,也就过去了。
一时大家伙买兔子灯的,放孔明灯的,看风景的,也就四散开了。
顾玉磬站在岸边的白玉栏旁,望着那万家灯火,却是想着心事。
重活一世,她终究走了老路子,要嫁给萧湛初,上辈子早早死了,如今 重走旧路,自然许多忐忑,又想起萧湛初那日所说的,真是又恨又气又羞又恼。
如果上辈子他同这世一般,为何后面那样待自己,如果上辈子同这世不同,又为何有圣人赐婚一事,总不至于说是巧合吧。
正胡思乱想间,旁边一团彩色的光骤然腾空而起,周围人一声惊呼,顾玉磬下意识看过去,却恰见那烟火自上方炸开来,一时之间火星乱舞,飞花四溅,人群中发出欢呼雀跃之声。
那火花在绽放出刹那之美后,便轻缓飘逸地自空中落下,顾玉磬看着那火花,竟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只是哪里接得住,还未曾真正落下,便已经消弭在夜空中。
旁边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烟火落下时,遇冷气便已熄灭,接不住。”
这声音实在是太特殊,想认不出都难。
顾玉磬侧首看过去,便见少年穿貂锦大氅,尊贵冷峻,倒映了这璀璨灯火的黑眸犹如夜空星子,就那么沉静地望着自己,而在他的身后,是数个锦衣侍卫,正凛然而立。
想起刚才自己的傻样子,才想着他说的话,顾玉磬面上微红,咬唇,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心道要你多嘴,千万不要给我说诸如这是鸟儿的便溺这种话,没见过这样煞风景的!
顾玉磬轻轻磨牙。
萧湛初微微垂眸,旁边锦衣侍卫纷纷低首,恭敬无声地撤退,犹如潮水一般。
这么一来,这一段河边倒是不见什么人烟,只剩下萧湛初和顾玉磬两人罢了。
萧湛初迈前几步,走近了,低首凝视着顾玉磬。
顾玉磬越发哼了声,作势转首看旁边河水,就是不想看他。
萧湛初:“父皇拟订圣旨时,曾经让我先看过,圣旨对你颇多赞美之词,你可喜欢?”
顾玉磬听这话,差点笑出声。
他憋了这半响,竟是要说这个?
萧湛初道:“你喜欢看烟火是吗?”
顾玉磬抿着唇,不搭理他。
萧湛初:“这次宫中筹备烟火,还留一些备用,我向父皇要了来,等以后去郊外,可以自己放了看。”
顾玉磬听了,心里自然喜欢,自己在院子里放,随意怎么看就怎么看,多好啊。
不过她还是没说话,她就这么被强行逼婚了,谁能愿意,至少在他面前要好好摆谱,好让他知道,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稀罕嫁他,是他求着她,可不是她求着他。
萧湛初看她不说话,越发走近了一步:“你生我的气了?”
这声音自夜色中传来,倒是有些失落委屈的样子。
顾玉磬觉得好笑,又觉甜蜜,咬着唇儿,眸光流转,却还是不想说什么。
萧湛初却在这个时候俯首,俯首间,便有少年冷冽的松香隐隐袭来,很好闻的味道,上辈子他就是这样的味道。
萧湛初在那灯火阑珊中望着自己的面前的姑娘,低声道:“你心里恼着我,是不是?”
顾玉磬只觉得心瞬间被泡在蜜里,酸酸涩涩的蜜里,说不上是喜欢还是恼,反正许多情愫扑面而来,让他恨不得咬他一口。
她微仰起脸,却险些碰到他的下巴。
这个角度看过去,灯火璀璨,瞳色漆黑,冷峻清绝的少年垂下了眉眼,神情无辜又温柔。
顾玉磬鬼使神差一般,望着他道:“你蹲一下。”
萧湛初神情微怔,不过还是听话地微蹲下来。
顾玉磬趁此机会,踮起脚尖,之后凑过去,一下子咬过去,却意外地咬在了萧湛初的下巴处。
唔……
顾玉磬轻啃了一小口,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之后含糊地往上,毫不客气地用舌刷过他的唇。
只是那么蜻蜓点水的一下,舌尖略略擦过,带起一阵说不出的酥麻。
萧湛初当场愣在那里,未曾有过波澜的黑眸便炸开了烟火。
顾玉磬咬也咬了,红着脸后退一步:“真笨!”
说着转身就要跑。
萧湛初却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却不是那么用力的握,是握住了让你绝不会放开但又感觉轻轻地握。
他的唇紧绷成一条线,默了一会,才涩声道:“你竟咬了我。”
顾玉磬皱皱鼻子,却是有恃无恐,奶凶奶凶的:“是又如何?我就想咬你怎么了?”
萧湛初挑眉,声音淡而哑:“那我也要咬你。”
说着间,便抱住了顾玉磬,低头吻下。
青竹一般冷冽的气息几乎将顾玉磬淹没。
第29章 第 29 章
上辈子顾玉磬对萧湛初有诸多不满, 也许床事上,也算是其中之一。
萧湛初这个人性情寡淡高冷,沉默禁欲, 对什么都无可无不可,永远四平八稳不咸不淡,就没见过比他还无趣的人。
她没想到,大庭广众,萧湛初会这么亲她。
烟火在耳畔炸开又消散, 远处的人群呼唤了几轮, 他终于略收了, 却依然是紧紧箍着她,唇齿在她脸颊边停留着。
他应该并不知道怎么亲,只是凭着本能亲近,开始的时候只是嘴贴着嘴,后来她唇动了动, 他仿佛才意识到, 开启了新动作, 用牙齿咬她的唇, 含在他口中, 又笨拙地试图去吃她舌尖,但他到底生涩,她故意躲着,他便不敢用力,倒像是怕把她弄疼了。
不过少年滚烫的气息笼罩着顾玉磬, 也让她脑子像那烟花过后的烟雾一般,混混沌沌的,竟是脑子中空空一片。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 带给她微凉,让她终于清醒了几分。
她咬唇,低声埋怨道:“光天化日,你竟如此放肆,若是让别人看到,岂不是坏我闺誉!”
萧湛初低首认真地凝视着,黑眸中泛起疑惑。
顾玉磬便想起来,好像是自己先咬了他。
她羞耻地两颊红若晚霞,几乎不敢去看萧湛初:“那不一样,我就一下,你那么多下!”
萧湛初终于低声开口:“那你再多咬几下?”
顾玉磬羞恼成怒,推他:“才不要呢!”
朦胧的月影下,她连修长的颈子那里都透着红潮,被他亲过的唇儿泛着潋滟光泽,声音是委屈的羞涩,萧湛初幽深的眸底便酝起让人心悸的渴望,喉结滚动,干咽了一下,他到底是克制下来。
抬头看向别说,他伸手牵住她的,带她往前走。
被他亲成那样,顾玉磬脑子里都是懵的,如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领着沿了护城河走。
“干嘛,去哪儿?”她低着头,娇声娇气。
“看烟花。”夜色中,萧湛初声音很低。
“那就在这里看。”顾玉磬就要挣脱他的手。
“这里不好。”
“我不去,我家里找不到我,该担心了。”
“放心。”
“什么?”他总是言简意赅,谁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时候萧湛初已经领着她走到了那索云桥旁,又领着她在桥旁迈上白玉石台阶,因是过节,为防事故,索云桥旁有侍卫把守,突兀地站在夜色中,与附近的喧嚣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那台阶过于陡峭,萧湛初抬手微扶着她的腰。
当着外人的面,她没好意思,便说:“不要你扶,我可以自己。”
然而说这话时,人却险些没站稳,忙握住了他的手。
他指尖略凉,不过握着时,却还是熨帖稳妥。
萧湛初领着她上了桥,除了两头侍卫,桥上并无别人,站在桥上看那护城河,护城河便是一条玉带,缀了两串璀璨宝石,玉带两旁,人声鼎沸喧闹,各样灯火交相辉映。
冬日的风拂起墨色的发时,萧湛初低声道:“会有人知会你的家人。”
顾玉磬这才想起,他刚才过来时身边的那些侍卫,当时他一个眼神,那些侍卫尽皆隐退,不过想来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黑暗中罢了。
她想起刚才自己和萧湛初的事,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都看到了吧!”
萧湛初解释:“他们不敢看。”
不但不敢看,也不会敢听。
然而这并不能抚平顾玉磬的羞意:“那也不行啊…… ”
萧湛初没吭声,沉默地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顾玉磬停下脚步:“我脚累了,不想走了。”
萧湛初:“有马车。”
顾玉磬只好继续向前,下了桥后,夜色之中 果见一辆马车,华贵低调。
顾玉磬知道今日必是逾越了,自己是未嫁的女儿,便是已经许了他,也不该星夜和他一起出行。
不过这犹豫也只是片刻间罢了,他做事妥帖,做事定会避人耳目,不会让自己陷于流言蜚语之中,是以倒是没吭声。
一时早有两个低着头的侍者,恭敬地上前,放置了小凳,以供顾玉磬踩踏。
顾玉磬便上去了,上去坐定后,便见他也跟上来了。
他身形颀长,踏入时便弯着腰低着头,任凭如此,那马车上垂下的绣额珠帘依然拂过他的发。
顾玉磬便胡思乱想,往日他定是骑马,不会坐马车的,如今也不过是陪自己做罢了。
萧湛初上了马车,便坐在顾玉磬身边。
马车便往前行去,因是中秋,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那马车便避开主街道,反走小路。
马车颇为舒适,不过顾玉磬心里却不自在起来,原本只是在街道上偶遇也就罢了,说说话也没什么,如今却被他领到了马车里,密闭的马车,再宽敞也不过抬腿伸手那么大,仿佛稍微一不注意便能碰到他的身体,马车里太过安静,且帘子垂下后里面也暗得很,目不能视让听觉更加灵敏,她可以清楚地捕捉到他的每一次呼吸。
顾玉磬尴尬又别扭,便故意掀开旁边的珠帘没话找话:“外面街市正是热闹时候吧,你说了要给我看灯,却把我憋这里,什么都没看到。”
萧湛初哄道:“如今放的是官家做的,等一会才是宫里头的,那个更好看。”
顾玉磬:“喔……”
萧湛初抬手,扯开旁边的黑纱罩子,一排的夜明灯便露出来了,整齐划一,柔和的光线交织在车厢中。
于是顾玉磬一侧首,便看到了少年墨黑的眸子,他正安静地望着自己,熠熠生辉,是月华初升起时的光。
顾玉磬心尖微颤,下意识挪开视线,就要趴窗户上去看窗外。
一个小孩子,长那么好看干嘛,这人也就是生在皇家血脉尊贵,不然分明就一红颜祸水。
萧湛初却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来。
顾玉磬觉得这样太亲近了,下意识道:“拽我干嘛?”
夜明珠温润柔和,他薄唇泛着动人的光泽,脸部线条清越好看,声音却是淡淡的哑:“你可以继续咬我了。”
顾玉磬脑子里“嘭”的一下,炸开了一般,她也是知道一些人事,又不是没经历过,如今在马车里,若是一个不好,只怕是做了不该做的,当下忙不迭地推他,口里开始胡言乱语:“谁稀罕,一点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