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作弊码穿游戏——天泽时若
时间:2021-04-12 09:40:17

  几条船从孟瑾棠她们身后划来,然后迅速超了过去。
  青衣少女船篙一点,小船在芦苇丛里停了下来。
  含着水汽的晚风吹过,吹散了所有的船桨声、摇橹声,那些声响一处接一处消散,所有的行船都停泊下来,静静等着第二天天亮。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孟瑾棠她们的船不大,轮廓被草丛完全隐没,她隔空一挥手,舱内的烛光就随之熄灭。
  这一块区域的水路略有些复杂,她撑船时多耗费了一些时间,如今若是不想在夜中行船的话,就只能在荒野中宿上一夜。
  ——不在夜间行船是孟瑾棠要求的,作为习武之人,她强烈要求把晚上的时间用在修炼武功上。
  檀无栾也是第一次外出,但无论面对何等复杂的水道,却都表现得娴熟至极,仿佛她天然就该生活在这里,如今只是回到了故乡。
  两人没有举火做饭——她们都是内息深厚的武功高手,对食物与清水的需求都大大减少,就算七八天不饮不食,也不会影响日常活动。
  天上无星也无月,黑得像是打翻了一盆墨水。
  芦草散发着一股寂静的芬芳。
  孟瑾棠走回船舱之中,笑道:"旁人怕是不敢相信,檀侯多年来居于建京附近,但论起划船的本事,却不输给江上积年讨生活的老手。"
  檀无栾在甲板上躺下来,一只手枕在头下:"师父以前曾教过一些。"
  她的佩剑就随意地搁在身边——这柄剑叫做江上雪,但她却从没亲眼瞧见过江上的雪。
  "到了冬天,江面上就会下雪。"孟瑾棠盘膝打坐,说话时并不睁开眼,只微笑道,"再过几个月,咱们想必就能瞧得见了。"
  水边本来虫子很多,但孟瑾棠早在船舱各处都挂上了放着辟秽香丸的香囊,那些蚊虫还未靠近,就已远远避开。
  檀无栾望着天幕,水上的波浪摇动船身,她的呼吸随着波浪的起伏而起伏。
  于此同时,坐在船舱内打坐的孟瑾棠,却仿佛连呼吸声都彻底消失,她明明就在那里,却无法被人察觉。
  ——在跨入宗师境界后,武功熟练度的提升与以前相比也产生了一些变化,孟瑾棠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思考上,偶尔才能捕捉到脑海中一刹那间闪过的灵光。
  水面上的风变得越来越大,檀无栾忽然轻轻叹了一声:"过了子时,就会下雨。"
  雨线像是囚笼,会将所有的秘密网在其中。
  话音方落,船边的芦苇摇了一摇,她已是人影不见。
  船内无灯,天上又没有星辰,船舱内更是浓黑一片,若有人在旁窥探,一定无法查知,之前的那位青衣少女,此刻究竟还在不在舱内。
  *
  距离檀无栾两人半里左右的地方,如今正泊着数艘客船。
  此刻已到了该入睡的时候,但船中却依旧嘈杂一片,时不时还会传来数声压抑的哭喊。
  一个刀疤脸的男人正提着狼牙棒,在舱内行走。
  他身边还带着一群穿着短打的小弟,每一个的脸上都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颤声央求道:"诸位壮士可是嫌弃船资不足么?小人愿意奉上黄金一百两,只求各位好汉高抬贵手。"看那些人不说话,又道,"如今查得严,若是出了事,各位都是道上闻名的好汉,也不好开交。"
  一个抓着一对柳叶刀的船娘笑道:"若是果然查得严,老爷还敢雇咱们上路么?"
  边上的年轻水手也附和道:"过不多久就要下雨,到时候水一冲,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便是有人问上门来,咱们只咬死了是出了意外,无凭无据的,旁人难道能去问龙王爷,今晚上发生了什么不成?"
  这位水手长着一张憨厚的脸,说话的口气也不凶蛮,但他话里透出的意思,却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船舱内出了那中年男子本人之外,还有他的妻儿老小,几个年轻的侄儿,还有就是随在船上的仆婢小厮,这些小厮们倒挺人高马壮,真要捉对厮打,未必不能给那些水手们造成严重伤害,但如今却一个个满身酒气地呼呼大睡,莫说动手反抗,就是有人砍他们一刀,都未必能够清醒。
  那位中年男子沉默半晌,幽幽道:"一行当有一行当的规矩,各位都是梁河帮中的好汉,欺侮咱们这样的寻常百姓,难免为天下英雄所不齿!"
  刀疤脸的男人哈哈大笑:"周老
  爷,你倒也是懂行之人。"摇摇头,"都说是江湖规矩,你们一不是江湖人,二么,也没什么江湖上的门路,莫说没人知道老子都做过些什么,便是被人晓得了,只消说你几句为富不仁,便也无人肯替你张目。"
  说罢一挥手,立刻便有手下的水手走过去,把周老爷自舱内替出去,按着后脑浸入水中。
  周老爷不住挣扎,大叫:"好汉,好汉,手下留情!小人其实藏了点好东西,若是……咕噜噜……"
  他话没说完,就被摁进河里,如是者三,开始还不断呛水咳嗽,到了最后,浑身上下已经软得像是一条快死的鱼,只剩瘫倒在甲板上的力气。
  到了这时,那刀疤脸的男人才悠悠道:"慢着,先听听周老爷想说些什么。"
  周老爷嗓子疼痛,却不敢抱怨,低声道:"商人消息灵通,西边最近有一场大热闹,小人千里迢迢过去,自然是为了挣点好处。"
  刀疤脸笑:"你若还是东拉西扯,我立刻便砍下你的脑袋。"给了边上水手一个眼神,不等周老爷说话,再次提起他的脑袋,开始往水里按。
  那水手吃的就是水上的饭,虽然这艘客船一直在风里晃晃悠悠的,每一步依旧踩得极其稳当,但不知为何,却忽然咚的一声,脑壳朝地栽倒在地面上,摔了个马趴。
  身为梁河帮的水手,他便是杀人时都不会不好意思,如今却闹了个脸红,急急忙忙地从甲板上一挺身跃起,但还没站稳,就再一次摔倒。
  刀疤脸皱眉:"你鞋子上是有油么?"
  水手看老大生气,神色也张皇起来:"我,我也不晓得。"
  他回想方才的场景,居然无法判断,到底是自己下盘功夫不稳,才一脚踩歪,还是甲板太滑,才没能受住力。
  这一回,水手没敢鲤鱼打挺,而是老老实实地爬了起来,动作不但不利落,简直谨慎到了迟缓的地步。
  但是依旧没用,他刚刚站起身,就第三次哐当倒地,摔倒的声响震得整艘船都晃了一晃。
  刀疤脸豁然站起,盯着远处的河面,厉声:"是有哪位好汉,在跟咱们梁河帮为难么?"
  话音出口,边上的水手们也纷纷燃起火把,将水面照的亮若白昼。
  水边只有芦苇摇曳,刀疤脸眯着眼去看,看见一团藏在草丛中的黑影,目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扬手发了枚钢镖过去,片刻后只听得嘎的一声,一只水鸟扑着翅膀飞了出来,一溜烟远遁而去,只在河上留下几根羽毛。
  另一位水手松了口气,猜测道:"许是老十二刚刚喝多了酒,这才站不稳当。"
  老十二连忙摇头:"我晓得今天有事,从早上开始,便一口酒也不曾喝过!"
  刀疤脸皱眉,忽然打了声呼哨,六个脑袋便从水底下钻了出来。
  ——这是他们事前埋伏下的暗哨,避免船上的肥羊想跳水逃走。
  刀疤脸莫名安心了些,问道:"你们方才……"
  他没能把话说完,不是有人阻止,而是借着火把上的光,看清了水面上飘着的六个脑袋如今的样子。
  这些人浑身上下都被水彻底打湿,头发上沾着水草,双目无神,脸色白而浮肿,就像是泡久了水的死猪肉。
  刀疤脸感觉一口凉气从心底泛上来,向身边的兄弟道:"……老七,你去瞧瞧老十八他们。"
  被称作老七的汉子面色陡然煞白,他既不敢过去,又不敢不听大哥的吩咐,只得一寸寸挪了过去,伸手去探兄弟们的鼻息。
  ——其实刀疤脸心里明白,这其实已是不必探了,他在江湖上跑了那么就,一个人究竟是死是活,只消扫上一眼,便能清清楚楚。
  刀疤脸刚想把老七喊回来,却见对方慢慢蹲下身,然后顺着下蹲的姿势,一头栽入水中,过了一会,他的脑袋"波"的一声从水面上弹出,跟另外六人并排浮在了一块,同样睁着一对双目无神的眼,盯住了船上的其他兄弟。
  一个水手忍不住道:"难道是水鬼,过来找咱们的麻烦?"
  边上的同伴强笑道:"别胡说八道,你可莫忘了咱们这一行的忌讳。"
  刀疤脸最不信神鬼之说,他在帮内的地位不低,晓得许多武林秘闻,在发觉不对的第一时间,便以为是有高手途经此地,路见不平,所以拔刀相助。
  但到了现在,他的想法便情不自禁地动摇了起来。
  愿意路见不平的高手,多是一身正气的豪杰之士,方才的情形,若果然是人为的话,倒更近于邪派作风。
  一个刚刚进帮没两年的水手扔下手中的刀,抱着脑袋颤抖:"我受不了了,这一定是上次那艘船上的人,变成了水鬼,回来找咱们报仇!"
  边上有人愤怒地给了他一圈,怒道:"你若是再说这些丧气的话,我便先让你变成水鬼!"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身边的兄弟,眼睛一点点变得赤红,到了最后,那些红色居然流动了起来,化作血水,从眼角缓缓流出。
  刀疤脸听到一声杀猪似的惨叫,猝然回头,就看着排行第二十九的那位年轻人指着身边,大声道:"二十哥被鬼附了身!"
  恐惧的情绪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刀疤脸情不自禁地顺着年轻人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没有人。
 
 
第188章 
  冷汗顺着刀疤脸的背脊缓缓流下。
  船上忽然变得很安静,被绑住的船客停下了哭喊声,天是黑的,河面是黑的,远处的山影也是黑,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挤在了其中,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刀疤脸定了定神,转头看向那排行二十九的年轻人,想问一问方才可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
  "……"
  排行第二十九的年轻人本来站在靠着船舱墙壁的那块地板上,但此时此刻,那里却什么人也没有。
  灯光无遮无挡地照落下来,淡橘色的光,本来令应该人感到温暖,如今却只叫人心底一阵阵发寒。
  偌大条船,数十位兄弟,竟都无人发现,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自何时起从船上消失。
  波浪摇晃着船身,刀疤脸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随之颤抖。
  他抬起头,看向黑沉沉的水面,哑声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大驾光临?莫不是我等今日在这里办事,有什么得罪之处么?"
  ——这一片水域,明明都是梁河帮的地盘,就连自得山庄谢家的弟子,等闲都不会过来,如果想挑一个地方干私活的话,此地的安全系数绝对算不上低。
  刀疤脸又大声呼喊了几句,却都没得到回复,唯有余音在水面上飘荡,他想跟兄弟们商量下该如何行事,却发觉船上的情况不对劲。
  年轻的水手们举着火把,如今他们的人,跟手上的火把,都似一齐在被黑暗吞没——不知不觉间,船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到十个。
  某个水手面色发白,两条腿抖若筛糠,突然间翻身跪倒,朝着不知名的远方用力磕头,同时嘴里喃喃有词,仿佛在颂念祝祷。
  "……只要肯放过小人这次,小人回去后一定日夜祝祷,给各位点长明灯,早日投个大富大贵的好胎……"
  刀疤脸面色慢慢涨红了起来,这是一种带着恐惧跟怒气的红,突然之间,他提起了狼牙棒,一卷风似地冲进船舱,抡起满是这个满是钢刺的武器,对着那些被绑住的客人们当头砸了下去。
  ——如果当真是有人路见不平,那看到这些船客马上就要遇难,一定会趁机现身。
  狼牙棒还未落下去,就忽然断了。
  这柄武器不是从中间裂成两半,而是跟脆弱的沙土一样,风化成无数碎片,这些碎片也不是直直往下落,而是倒飞出去,不断打在刀疤脸的胳膊腿上,上面的钢刺,也在他身躯上戳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孔。
  刀疤脸大吼一声,不知是怕是怒还是痛,他怀疑舱内藏着一只恶鬼,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当下重重一跺脚,向着舱外飞纵出去,打算奔至岸上,借路而逃。
  他一贯在水上讨生活,以前就算遇上危险,第一选择也是自水中溜走,凭刀疤脸的水性,就算对手武功较他为高,在水中作战,也往往不是他的对手。
  但此时此刻,这位梁河帮中出名的高手,已经无论如何都不肯在水上多待。
  刀疤脸的身手颇为矫捷,一起一落间,已掠出了二丈来远。
  就在此时,他感到眼前一花,脚下坚实的地面也忽然晃了一晃。
  "……"
  波浪不断拍打在船身上,这艘船因为表面重量的改变,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刀疤脸只觉目光发眩,手脚发软,身躯止不住地开始发抖——他明明已经离开了船,却为何又在一眨眼间,重新回到了甲板上?
  到了这个时候,周围除了刀疤脸自己外,甲板上已经没有了旁人。
  那些船客还在舱内待着,却一声都不曾吭,仿佛只是凝固在此地的人形塑像。
  火光已快要全部消失,只剩船舱内的一盏油灯还亮着。
  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一滴一滴打在甲板上,刀疤脸感觉力气在飞快流失,他忍不住想,今晚这些异常状况,若果然是某位途径此地的高手所为,那对方居然能在自己无法感受到的情况下,将他从岸边提回甲板?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身法,又是什么样的速度!
  刀疤脸自觉见多识广,江湖经验丰富,但面对已然超乎他全部想象的武功,依旧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他宁愿是真的遇见了鬼,也不肯遇见这样的高手。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已经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随着生命的流逝,刀疤脸心底深处又涌出了一股无端的恨火,大叫起来:"到底是哪里来藏头露尾之辈,除了吓人外,还有什么本事……"
  就在此刻,甲板上忽然出现一身与夜色别无二致的玄色下摆,对方的姿态格外自然,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从来也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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