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着“湛兮”的那块石头消失不见,道边另出现了一块嶙峋的大石,上面龙飞凤舞刻着几行字,字迹十分潦草,读惯简体字的花淇淇本应分辨不出,但是,当这几行字映入眼中时,她竟然读了出来——
鸿蒙分天地,清虚化乾坤;尘中有大道,石内隐无名。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三十七章
远山近水,天碧草青。
石是山骨,石沉水涧,石为土精。
玉在石中,处处皆石,何辨其有,何辨其无?
或曰缘至玉出,又何以为缘?
紫昆派的弟子们站在大石前,都有点儿晕。几个胆大的左右张望,率先迈出几步。
似无异常。
再几步……又几步……
其他的弟子们也纷纷跟上,花淇淇夹在人群中,纯属看热闹心理,倒是没有这些弟子们的顾虑,正也要跟着向前,楼歌一抬手臂,拦住她的去路,肃然道:“且慢,你忘了……”
话刚说到这里,一道落虹突然从天而降,正落到花淇淇头顶,继而彩光一闪,消失不见。
半天空一个声音道:“老夫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楼歌默默朝天一揖,拉着花淇淇走过大石,走了两步,又转头看看花淇淇:“有什么异常么?”
花淇淇摇头:“没有没有。”
半空又响起一声冷哼:“老夫此术,从未有差。”
花淇淇悄悄向楼歌吐吐舌头,楼歌的眉峰跳了跳。
东奕站在前面几步处,朝他们挥手:“师兄师兄,花姐姐,快些!”留鹤站在他身边。
楼歌拉着花淇淇走到近前,东奕示意他们再走近点,一脸神秘,压低声音:“师兄,前日我被师父拎去打扫旧屋,发现了前代师祖们写的进玉脉随笔。我誊抄了一些……”说着,手伸入怀中,扯出一叠纸角。
楼歌顿时目光炯炯:“真不地道,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共享?”
东奕嘿嘿笑:“还不是师兄你之前表现得太高风亮节了,一脸一切随缘,其实对择玉也不是太执著的样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我做这种事。”又道,“其实可参详的东西也不多,当年师祖们也被练得很惨,最后进玉脉,几乎都说了一句话……”
说到此处,又顿住。
楼歌和留鹤都平静地等待着。僵持片刻,看不下去的花淇淇做出渴求的表情捧场道:“是什么?”
东奕方才得到了满足,再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脸高深:“师祖们都说……择玉之事,果真随缘而已。”
楼歌和留鹤继续平静地看着东奕,楼歌道:“没别的了?”
东奕摇头:“没了。”
楼歌:“哦。”
留鹤一脸迷茫:“既然这样,那师兄你还抄下来跟我们说有啥用呢?”
东奕眨眨眼:“让你们感受一下我当时看到这些时的心情呀。”
楼歌和留鹤同时沉默地向前走去,花淇淇用“对不起我也帮不上什么了”的眼神看了看东奕,追上楼歌,东奕快步跟随:“喂喂,不过除开这个,其实这些心得还是蛮有趣的,原来当年师祖们过关时都很惨,还在这些笔记中抱怨当时的主考们,哈哈,看了真的心里好舒畅……你们想看就拿走好了……对了,知道不,这些笔记都是师祖们用自己的别号写的,其中有位师祖的署名是南山不羁子,哈哈哈,真太神了!”
正前方碧光一闪,筠轩和徵容出现在道旁,筠轩笑吟吟负着双手:“师父若知道你这么赞赏他老人家年少时的自号,定然会很欣慰,师叔一定替你转告。”
花淇淇终于有幸目睹到了现实版的“一秒石化转泪奔”。
“师叔——”
“不用谢。这是师叔应该做的。”
“师叔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师尊他老人家的雅号啊啊啊啊师叔我真的错了师叔求你放一条生路吧师叔——”
花淇淇不忍心看下去了。留鹤纠结地张张嘴,楼歌道:“四师叔,东奕他……”
徵容抬抬手:“楼歌,你们先走。”
“可是……”留鹤回望揪住筠轩的衣摆苦苦哀求的东奕。
徵容淡淡道:“其实,师父有此自号之事,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
花淇淇领悟了一秒,找到重点:“包括筠轩长老?”
楼歌和留鹤默默看着已经抱上了筠轩的腿痛哭流涕的东奕。徵容露出了一丝浅笑。
“师兄,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熬到玩弄别人的境界?”东奕的嗓子哑了,衣服脏了,但仍不能阻止他怨恨的絮絮叨叨。
花淇淇安慰他:“肯定有这么一天的。”
留鹤认真道:“但我觉得,我们不能学习师叔们的这些品格。”
东奕望天长吁:“不错,若我成了长老,一定要让后辈们感受到温暖、关爱,领悟世间大爱,绝不会变成一个不厚道的前辈!”
楼歌凉凉道:“这么大声放话,嫌被师叔关爱得不够多么?”
东奕吐吐舌头,方才闭口了,世间陡然清静。
他们已经快接近山下,紫昆派的弟子们都在边走边打量,他们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突然,前方的一个男弟子离开了结伴的几人,朝着路边走去。
到了一棵大树下,那弟子停下脚步,对着大树一揖:“兄台,看你装束,不像我派弟子,如何进得此处?”
众人皆愕然。
因为,那棵树下,明明什么人也没有。
那弟子却像与人对话一般,停了一下,又道:“兄台可知上山的路径?”
留鹤咬住手指:“妈呀,师兄,鬼!他他他中邪了!”
与那弟子结伴的一个少年一跃而起,甩出拂尘:“何等妖孽,在此魔障我师弟!”
那弟子茫然回首,却下意识地一个侧身,挡住少年的攻势:“师兄,他……”他再一回望,顿时愣住。
身后空空如也。
那弟子目瞪口呆:“刚刚刚这里明明……”他的话突然又梗住了,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脚下,缓缓俯身,仿佛天经地义,他本就该这么做一般。
原本空空如也的地上,慢慢出现了一抹蓝绿,凝固成一蚕豆大小,其上还带着淡淡黄色斑点。
那弟子将它托进掌心中,手微微地颤。
光芒一闪,沧云出现在那弟子身边,拍拍他的肩:“不错,你是这一辈的弟子中,首个择得灵玉者。这是海陵玉,又名容道,通灵辟邪。”
旁观的众弟子爆出唏嘘的羡慕声。
那弟子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浑身都在微微打颤。
他试炼的成绩不好,几乎都是白牌,勉强过关。
其实听说择玉与试炼的成绩有关时,他还心灰过,以为自己肯定择不到好玉了,甚至巴不得自己是没过关的,回去好好修炼,下一轮考个好成绩,择块好玉。
但是,现在,他攥紧手里的灵玉,眼眶有些发热,心中莫名涌动着宿命的情绪。
他觉得,手中握着的,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独一无二,无可比拟。
沧云望着他:“感觉很不同?”
那弟子嘴唇微微颤抖,点点头。
沧云肃然:“择得灵玉之后,更要记得,固然灵玉对你修行有益,但辅助只是辅助,固守本心,悟道自然,才是正途。”
那弟子用力点头。
留鹤咂舌道:“哇,原来择玉是这样。”转头四下张望,“为什么我就看不到有别的人呢?”
东奕道:“羡慕啊,我发现,玉好像不分什么的,就是看缘分,最有缘的,就是最好的。”
花淇淇本想摸出一个留影卷,记录下这精彩的一幕,但又觉得这有些侵犯别人隐私,玉脉这里算机密重地,能得到一个参观指标就挺走运了,拍照片什么的还是有点犯规吧。
她收回了摸向小口袋的手,决定就当一个纯粹的观众。
只是……她微微皱眉,不知是否多心,总觉得沧云叮嘱那弟子的话里,还藏了点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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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择得灵玉的弟子可以继续往前走,也可以选择先离开。那弟子攥着玉,虽然很激动,还是决定陪着要好的几个师兄弟再往前走走,等大家都择得了灵玉再离开。
再往前走时,留鹤、东奕、楼歌都在不断地左右张望,留鹤还在嘀咕:“按照我的成绩,差不多也就这里会遇上吧,怎么啥都看不见呢?”
那位择得了玉的弟子在不断被问。
“师弟师弟,到底你看到的人是怎么看到的?为什么我看不到?”
“有什么征兆不?怎么就往那边看了?”
“算是玉灵吧,长什么样啊,能形容一下不?”
……
那弟子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就那样看到了啊……就……就一般人那样……跟醉师兄的气度有点像……也不是……更飘渺……唉,说不上来……”
吵吵嚷嚷一路向前,一直凑着那位择得灵玉的弟子问东问西的一个弟子突然一指前面:“嗳,谁的法宝掉了吗?”
众人都还在关注灵玉问题,没人理会,他三脚两步跑到路边,抓起那样东西,挥了挥:“喂,谁的镜子啊!”
有被他引起注意的弟子看向他,而后怔住,停步。
一个,两个,三个……
一群人停下脚步。
那弟子还在挥着手:“喂,看清楚点,谁的?”
九舆闪现在路边:“你的。”
那弟子一脸迷惘,忽然,他感到手心中传来微微的热度。
他慢慢慢慢地放下手臂,哪里还有什么铜镜,只有一块铜黄色的小石片躺在掌心。
“黄宝玉,主财,且能识真辨伪。”九舆望着他,露出淡淡笑容,“缘分不错。”
那弟子仍是一脸石化的表情,瞪着手中的玉。一堆弟子呼啦啦围住他。
“哇,那你将来能发财了。”
“要是修不成道我就跟你混了。”
“奉贤师弟,下山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咱们把那堆陈丹拿去市集卖卖,有你在一准发啊!”
“能给摸摸,沾沾财运么?”
奉贤像被打醒一样,猛地抬起头,攥拳按在胸口:“不成。”
“干吗这么小家子气,摸一摸又不会坏。”
奉贤往后缩:“都说玉……玉不能随便给外人摸……”求救地看向九舆,九舆遂上前解围,说要摸的弟子方才退下。
九舆道:“珍贵之物,不可轻易示人,今日你也该懂得了这个道理。”
奉贤低头迅速地把玉揣进了怀中。
“但是,方才持宁师弟跟他那块玉……”真没出现这种情况。
九舆意味深长道:“不同之玉,不同之缘,便如不同之人,不同运数一般,将来你们会慢慢体会到。”
听着的众弟子都一脸似懂非懂。
留鹤抓抓头:“为啥,奉贤师兄这又不一样了呢?”
东奕摸摸下巴:“真的很飘忽啊,怪不得师祖的笔记里也那么飘忽,只写随缘而已。”
再一径向前,又有几个弟子陆续择到……或者,在花淇淇的感觉里更确切地说……撞到了自己的玉。
真的是一个人一个样,各种不同。
有一个是渴了,到溪边喝水,一捞就捞出了一块。
还有一个是坐到树下歇脚,随手就摸到了一块。
目前最猎奇的一位,走着走着,觉得鞋里进了个石子儿,硌脚,脱鞋磕了磕,结果跑进鞋子里的,就是他的玉。
目睹种种,花淇淇只能感慨世界真奇妙。
东奕一路嘴不停,留鹤跟着他一起唠叨,花淇淇配合议论,楼歌屡屡对他们的聒噪表示嫌弃。
进山后,众弟子们通过撞到玉的人的经验,都总结出直觉很重要,各自按照直觉往不同的方向走,顿时走散了。东奕和留鹤都没有走往不同方向的意向,四人还是结伴前行,走到一处溪边,楼歌停下脚步:“你们不渴?要不要先喝点水?说不定捞一把,也能捞出一块玉。”
东奕一脸不置可否:“师兄,观察前例,我觉得,事无重复,两块不同的玉不可能用一种方式出现。而且……”
他叽里呱啦,在溪边又即兴发挥出一篇议论,楼歌满脸想把他踹沟里的隐忍,弯腰取水,一把将水袋塞到东奕眼前,东奕方才暂停。
楼歌耳根刚刚清静,留鹤又弱弱道:“对哦,我也发现了,就持宁师兄一个人遇见了变成人的玉。是不是他的那块玉格外不同?”
东奕咽下一口水,擦擦嘴角:“第一块玉,就是不一样。”
楼歌道:“赶紧喝水,赶紧走路,我们也能遇到不一样的。”
花淇淇道:“可惜那块玉化成的人其他人看不到,好像是男子,不知道帅不帅。”
东奕道:“持宁师兄不是说有点像醉师兄么,那肯定帅。”
花淇淇想象了一下:“唉,真想看看。”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好像是,某个叫楼歌的人的视线。
东奕道:“嗳,师兄,你并不是一个喜静的人哪,怎么一路过来,如此话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