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名少女和自己的记忆有关，现在是观察她的最好机会。他这样想着。
少女的脸庞小巧精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得并不太真切。
约齐亚就再凑近了一些。
他能嗅到她身上蔷薇的清香，也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羽。
他失忆了，但他知道什么是美。
少女很美，而且在她身边时，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总能安静下来。
撑在一旁的手，触到她丝缎一样柔软顺滑的长发。
黑发少年心中一跳。
又是那种感觉。
他捧起一缕闪耀的蜜金色，将它牢牢握住，像是要抓住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感觉。
幽黑的双眸中，映出少女熟睡的身影。
伊兰做了个梦。
梦里的情景朦胧不清，只能隐约看到有人站在她面前。她想要努力睁眼，却感觉到心口剧痛。
低头一看，原来那人手中的长剑狠狠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对面的人在对她说着什么，但她却什么也听不清。
她能感觉到梦中的自己，生命在快速流逝。
倒下去的一刹那，她也惊醒过来。
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金与雾蓝色的格状阴影交织在她身上。
那个梦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书里描写的，在床上被男主杰克捅死的那段剧情吧？
伊兰身上一阵恶寒。
昨晚上她是怎么躺到自己床上的她不记得了，多半是雾壬送她回房的。
想起睡着之前约齐亚那副□□一样的表情，伊兰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太疲累，语气才那么不耐烦。
毕竟这少年以后她用得上，不该说那种话刺激他的。还是应该向他解释一下。
从床上坐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身躯完全恢复了能量，而且因为神格晋升，体内有源源不断的神力，像河流一样蜿蜒流淌。
【恭喜亲亲神格晋阶！从现在起，您就是象征爱与正义的女神啦！】系统出声。
“这神职总觉得有点中二，到底是做什么的？”
【亲亲展开神识看看呀。】
伊兰坐在床边，闭上眼，张开神识。
这一次，神识覆盖的范围超出了伊兰的想象，这是笼罩了整个狮心帝国吗？
源源不断的信仰飞向她心脏处的神格，祈祷声也变多了。
“爱与正义的女神，请赐我祝福，让我拥有维护这座城市和平的力量！”
“我敬爱的女神啊，保佑我穿梭于黑暗之中，为穷苦之人伸张正义，以您的名义，为卑鄙邪恶之人降下神罚！”
没想到自己的神职这么快就被凡界接受了？这多半是三大意志的影响。
祈祷的内容还有很多，伊兰觉得自己大抵是成了那些自称正义伙伴人物的守护神。
估计在哪个暗色小巷，就有个穿紧身衣戴面具的家伙正在以她的名义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这神职，要是放在其他位面，说不定她就是X国队长，钢X侠，蜘X侠的守护神了。是不是还能利用职务之便要个签名什么的？
伊兰暂时收回神识。
随后她从神域空间里拿出神印。
说是封印，其实这东西的外形是一枚造型古朴的挂坠，上面刻有古代文字。
伊兰把它挂在脖子上。
放在空间里已经不能禁锢伊兰的魅惑力了，只有贴身放着才有效果。
伸了个懒腰，伊兰走出房门，恰好见到同时出门的雾壬。
“啊，雾壬，早安。”伊兰向人鱼少年打招呼。
“早，早安，主人。”雾壬的表情不太自然。
“昨晚上谢谢你送我回房。我实在太累了，没想到会直接睡着。”
听到这里，雾壬眸色一暗，抿了抿唇。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是那个黑乎乎的家伙把他的女神送回房间？
还是公主抱！他还从来没那样抱过她呢！
轻舔了一下合紧的牙齿，雾壬走到伊兰面前，轻声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说好了，要永远侍奉您的呀，主人。”
这语气极温柔，还拖着近似撒娇的尾音，搭配上雾壬宛如天籁的嗓音，伊兰心里忍不住一阵酥麻。
抬头看到雾壬金色线瞳中，有热切的光芒在闪烁。
伊兰这才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开始，敢离她这么近的？
第14章 误会
虽然之前有过两次密切接触，但那都是为了保护她，人鱼少年一直刻意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把主仆的身份看得很重要。
但现在，他的身体几乎再近那么一点点，就会碰到她了。
伊兰脑袋里跳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咦？这少年是不是……终于把她当做家人了！身为神明的眷属，可不就是如同家人一样的存在吗？
那就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少年就绝对不会黑化了吧！
成功阻止了一名少年堕落，伊兰暗自高兴。
伊兰再抬头看看离她很近的雾壬，结果就发现一向一丝不苟的他，头顶居然翘起一撮头发，估计是睡觉时压的。
“今天主人想去哪里，让我陪你好不好？”雾壬眼中带着祈求，像是一只缠着主人出门散步的小狗勾。
那一撮呆毛一直晃啊晃，惹得伊兰注意力没法从它上面挪开，完全没听到刚才少年说了什么。
“主人？”蓝发少年没有等到伊兰的回答，反而看到她一直严肃地盯着自己。他脸上的笑容滞住，立刻识趣地后退了一步。
因为雾壬往后退了一些，那撮蓝毛也不大明显了，伊兰终于回过神，问到：“啊，雾壬有看见约齐亚吗？我找他有事。”
雾壬从后退开始，脸上就已经带上失望。
原来，她不喜欢自己靠太近。
现在又听到约齐亚的名字，眉心就不可抑制地抽动了一下，他垂眸，摇了摇头。
“哦，那我们先去吃早饭，看看他在不在楼下。”
伊兰转身走下楼梯。
人鱼少年默默跟上她，整个人都有点颓丧，连头顶那根翘起的呆毛都变得无精打采。
走下楼梯时，西赛尔正在吩咐女仆为众人准备早餐。但伊兰并没有看见黑发少年的身影。
“伊兰小姐，您醒了，睡得还好吗？”西赛尔眼睛下面带着淡淡的黑晕。
伊兰想起来，她这位信徒是夜间上班的。多半刚回家没多久，还没有休息。
“很好，谢谢。”她顺便好奇问了一句，“对了，西赛尔，你在哪家酒馆工作？”
喝了一口咖啡，西赛尔带着妖媚气质的脸庞闪过一丝失望：“唉，伊兰小姐，您已经忘记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了吗？”
伊兰知道这句话不该问，不过反正原主就是随撩随弃的人设，于是她淡定地继续问西赛尔：“抱歉，不记得了，你可以提醒我一下吗？”
“是临海大道那家三色堇酒馆。”西赛尔温声回答，“您真得不记得了吗？那时候，您为我点了十瓶最贵的酒，还说我是您见过最英俊的月下绅士呢。”
哦，原来欢悦林地的凡界货币，就是被这么挥霍没的！
伊兰听完，根本没注意西赛尔话里的意思，只想把原主花在他身上的钱给扒拉回来。
“抱歉，西赛尔，我最近记性不太好。”伊兰搪塞过去。
其实这也不算骗人，她真没有原主的记忆。
不过在西赛尔听来，无异于在他受伤的心灵上再捅了一刀。
“唉，看起来，您有了雾壬，就不再需要我了。”西赛尔面色憔悴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帮伊兰端来面包和热牛奶的雾壬，瞟了西赛尔一眼，随后恭谨地将早餐放在伊兰面前，却止不住扬起嘴角：“主人，请慢慢享用。”
西赛尔其实和这位爱神相识并不久，被她带到欢悦林地也才一个月时间不到。
要说对爱神有什么感情，其实也并没有。
大概是“终于找到一位特别尊贵的客人，以后可以永远纵情享乐”这种喜悦感。
所以被送出欢悦林地的时候，他也没觉得特别失望。
只是回到三色堇酒馆后，那里的头号绅士已经不是他了。
因此他才再次开始向爱神祈祷，希望得到更多客人的关注，重新夺回第一的位置。
不过，这位神祇跟他第一次见到时的性格，几乎完全不同。
神明果然都是无常的吧，不仅无常，也十分无情。
约齐亚并不在宅邸内，西赛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再过几天，就是光明祭典的日子了，而伊兰还要考虑如何把那十枚龙晶币花出去，完成“大起大落”的任务。
至于要怎么花，她还没有想好，至少不能花得太随便，一定要发挥出这一千枚金币的最高价值。
伊兰觉得现在是时候和雾壬分享一下自己的计划，这位神眷者已经把自己当做家人，自然也是值得信任的。
除了自己是穿越来的，以及关于系统的事情她不能说，其他的，都可以告知雾壬。
她把雾壬带回自己的房间。
“你听我说，我这次来伽雷尔王城不仅仅是想参观光明祭典。”她对少年说，“我还要进入艾斯蒂尔学院。”
“凡界人的魔法学院？主人，您为什么有这种想法？”雾壬惊讶。
神明所使用的神术，早已经超越魔法的范畴。
而且神阶越高，越能领悟更多强大的神术。
神明不是不可以学习凡界的魔法，但，没必要。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很多？”伊兰高深莫测地微笑。
雾壬被她的表情唬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这个问题。
“你别害怕，我的改变的确是有原因的。但事关神主，我不能详细说给你听。”伊兰严肃地盯视人鱼少年。
“那位至高光明神？”雾壬震惊。
“嗯，所以我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与这件事有关，包括让约齐亚跟着我。”伊兰保持严肃，“这件事，必须保密，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明白吗？”
雾壬也蹙着眉，很认真地点头：“主人，请放心，您的命令我绝对服从，我不会告知任何人，死也不会。”
“说什么死不死的啊，哪有那么严重。”伊兰笑出声，绷着的脸也终于缓和下来，她歪着头对人鱼少年说，“还有，从现在开始，直接叫我的名字，禁止主人、吾神的称谓。”
“这，这样似乎对您不够尊重。”雾壬垂下睫羽。
实际上他已经在心里叫了好几遍伊兰的名字。
“提前习惯一下，进入学院还那样叫我的话，不太合适。”
“我也要进入学院？”
雾壬这么说着，脑海已经有了画面。
他和伊兰都穿着学徒法袍，坐在阳光下的草坪上，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研究魔法书的情景。
赞美至高神主！这太美好了！
看到雾壬脸颊浮上浅粉，唇边还带着一丝幸福的微笑，伊兰轻咳一声。
这条小人鱼，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该不会准备和学院的女生来一场校园恋爱吧？
蓝发少年被伊兰这声咳嗽，从幻想中惊醒，他羞愧地偏过头，浅粉已经蔓延到耳尖。
“约齐亚也一起入学。我会告诉他的。”伊兰说。
学院今年刚开设的暗影学派，正适合他。
听到那个黑乎乎少年的名字，雾壬的心情就不太好。
但是，她的秘密，只跟自己分享了。想到这里，人鱼少年又开心起来。
自从伊兰变得和以前不同后，他的心情就时常这样高高低低的，很不适应，却又很新鲜。
这个时候，伊兰从窗边看见约齐亚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和一个女人在宅邸对面的小巷里对话。
那个小巷原本十分隐秘，但恰好她房间的位置，能够看到小巷的一部分。
那个女人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还用斗篷遮住了面容。但伊兰还是能从她做动作时，黑袍下若隐若现的曲线，判断出她的性别。
约齐亚不像是那种会搭讪的人，那么，难道那个女人认识他，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
伊兰看到那个女人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项链，交到约齐亚手上，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黑发少年捧着那枚项链，观察了许久，才收到自己口袋中。
约齐亚转身的那一刻，伊兰立刻退到窗子以外的角落里，并且用力拉了雾壬一把，人鱼少年猝不及防，几乎整个人贴在伊兰身上。
“主……伊兰？你……”
“别乱动。”伊兰拉着他的手腕，防止他的身体暴露在窗户范围内。
雾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少女神明昳丽的脸庞就在他眼前，他几乎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带着蔷薇的清香，倾洒在他脸上。
少年的心在砰砰跳。
她的眼睛好漂亮，还有那微翘的鼻尖，小巧的唇瓣。雾壬在这一刻忘记了自己惯有的矜持，目光在少女神明的面容上大胆而仔细地描摹着。
他的神，果然是最完美的，没有任何人，或是神明可以与她相比。
伊兰躲起来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
既然那两人要在小巷里对话，那就多半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她就先当做没看见吧。
伊兰一抬头，看见雾壬正满脸通红地看着自己，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扣在少年的腕上。
她立刻松手。
咳，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伊兰……我……”
雾壬红着脸刚开口，少女果断地指向窗边，脸上还带着点慌乱：“刚才那里出现一只很大的蜘蛛！我，我怕蜘蛛！”
雾壬转身去看时，伊兰已经从角落里钻出来，然后松了一口气：“啊，已经跑了。太好了，刚才我都被吓到不敢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