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相信雾壬了。”伊兰揉了揉少年的头顶，又很快放开了。
实在是因为他这样子太像一只期待主人夸奖的小狗勾。
人鱼少年一愣，随后红着脸垂下头。
“啊，抱歉，把你的头发都弄乱了。”伊兰不好意思地说，刚想去给雾壬找把梳子，手却被少年轻轻握住。
雾壬脸色绯红，抓着伊兰的手，再次放在自己头顶上。
“再，再摸一次。不……”人鱼少年羞涩地说，“伊兰想摸多少次都可以。”
原来还是只不容易满足的小狗勾，伊兰露出老母亲一样的微笑，又轻轻揉了揉雾壬的脑袋。
少年的蓝发柔软亮泽，摸上去也很光滑。
人鱼的发质真得好好啊，是因为经常泡在水里的缘故吗？
闭着眼的少年背在身后的十指互相绞弄着。
吾神，请再多触碰我一些，他心中哀求着。少年的睫羽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开始紊乱。
他的头越放越低，几乎快要抵在少女的额头上。
然而他的腿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了一下。
“嘶！”少年痛得吸了一口凉气，低头一看，小黑羊正挺着他的盘角，朝自己的腿冲过来。
这小东西怎么回事！？
雾壬在黑羊展开第二次攻击时躲开了，脸上带着怒气，想要伸手去抓那只黑毛团。
还没抓到手，伊兰已经把小黑羊抱起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并对他温和微笑：“不可以随便顶人。”
“咩～”黑毛团像是听懂了，用自己的角蹭了蹭少女。
雾壬瞪了那只小东西一眼。
黑乎乎的家伙，一个两个都让他讨厌。
还想说什么的雾壬，发现伊兰已经抱着小黑羊上楼了。
人鱼少年不甘心地捏了捏拳头。
伊兰上到三楼，看到黑发少年的房间紧闭着，她敲了敲门：“约齐亚，我可以进来吗？”
房间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却没有人回答。
看来他还是不想见她。伊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忍下了破门而入的冲动，她抱着小黑羊回到自己房间。
约齐亚当然听到伊兰在叫他，只是他完全没想好怎么面对她而已。
等到门口没有动静了，他才轻轻推开门。
然后他就对上了少女一张染上冰霜的小脸。
刚才伊兰把小黑羊带回房间后，那股怒火还是没有平息下来。所以她又回到黑发少年房间门口，刚要敲门，少年恰好出现在眼前。
约齐亚眼神沉了沉，一丝窘迫爬上隽秀的脸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手已经开始动作，想要把门关上。
伊兰用力推开房门闯进去，她冷冷凝视约齐亚不知所措的双眸。一步，两步，她往前走，少年便往后退，直到他的后背撞到墙壁为止。
约齐亚想要逃开，却被伊兰推住胸膛，身体再次与墙面紧密接触。
“现在还想躲到哪去？”伊兰用双臂堵住少年所有出路。
因为这个几乎把自己环绕在她身前的姿势，少女昳丽精致的脸庞离的很近。约齐亚呼吸一滞，身体极为僵硬地紧紧抵住墙面。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伊兰盯视他逐渐浮上阴霾的面容，“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少年低下头，紧抿嘴唇，却不说话。
“你还记得吗，是你主动提出要跟着我的。”伊兰的语气并不温和，“而这一切，是你并没有恢复记忆的前提下。”
约齐亚明白伊兰的意思，一旦他恢复记忆，他和少女之间的“合作”关系就结束了。
所以他期待想起一切，却又害怕一旦想起，就必须要离开伊兰。
少年的内心无比挣扎。
他的确想起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片黑暗而荒芜的土地，他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是他相信，自己曾经在那里见过伊兰。
不仅如此，在记忆中，他触碰了少女的脸庞。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时他的心从未如此平静过。
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伊兰的时候，便对这名少女有莫名好感的原因吗？
“我承认，我对你隐瞒了一些关于我的事。”伊兰见约齐亚放弃了逃走，便将撑在墙上的双手放下来，“如果真的可以帮你恢复记忆，我并不介意告诉你我的秘密。”
“我……有资格知道吗？”约齐亚偏过头去，依然不肯与少女对视。
伊兰怔了怔。
她并不讨厌黑发少年，甚至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伙伴。可是听到他刚才那样说，难道自己给约齐亚的感觉很冷漠无情吗？
想起自己说过“互相利用”这种话……也许他真是这样看自己的。
而且她从来没有积极地去帮助少年去恢复记忆，只是有目的的把他留在身边。站在约齐亚的角度去想，自己还真的有点渣。
伊兰迅速反省了一下。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拽下脖子上的项链，在约齐亚面前解除了神印。
蔷薇花瓣轻舞，金色光辉淡淡笼罩在她身上，少女神明释放神性，绝美容颜出现在几乎完全呆滞的黑发少年面前。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爱神，爱与正义之神。凡界的少年，想成为超级英雄吗？信仰我吧。”伊兰戏谑一笑。
蜜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少女的肩头，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幽蓝双眸也是明亮而纯粹的。
“爱……神？”约齐亚凝视着伊兰。
“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有想起更多吗？”伊兰并没有回避他的眼神。
不对，有哪里不对，她不是自己所知道的爱神。爱神更不是他在恍惚间看到的那个少女……
“呜……”约齐亚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指头像是要掐进骨头中，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青白。
大量记忆碎片在一瞬间同时冲上他的脑海，让他的头几乎被撕裂一样疼痛。
伊兰已经察觉到约齐亚的不对劲，眼见他的身体软软地向她倒过来，她一伸手，居然稳稳接住了。
泪目，她再也不是身娇体柔的战五渣了！
“约齐亚？”伊兰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但少年似乎失去了意识。
约齐亚个子比她高，他的下颌就抵在少女肩头，黑夜般的发丝拂在她脸庞上。
叮的一声。伊兰低头，看到一枚吊坠从他身上掉出来。
好像是那个神秘女人交给约齐亚的东西？
因为她还支撑着约齐亚的身体，只能隐约看到吊坠上刻着被藤蔓缠缚的双头乌鸦图样，那是黑暗神的标志。
难道说那个女人是黑暗神殿的人。
从鼻中闷闷发出的哼声贴着耳边传来，约齐亚轻浅的呼吸喷吐在脖颈边，痒痒麻麻的。
少女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一轻。少年勉强站直了身子，脸色苍白。
他看到脚边的吊坠，立刻捡起来放进口袋里。只是这么一弯腰，再快速站起来，他的头再次晕眩了一下。
不过他并没有倒下去，伊兰及时扶住了他。
约齐亚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地搂住少女纤瘦的脊背。
这个姿势在别人看来是极暧昧的。黑发少年掌下是她后背起伏的蝴蝶骨，以及柔顺的蜜金色长发。
约齐亚的手臂紧了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时却是一个沉重又旖旎的叹息。
第27章 心生嫉妒
伊兰并不习惯于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 但是约齐亚又很虚弱，她只能轻声询问：“我带你去床上休息吧？”
“嗯。”少年低低应了一声。
伊兰刚扶起约齐亚，转过身, 眼睛便扫到房间门口站着的蓝发少年。
“雾壬？你什么时候来的？”
人鱼少年没有回答，低下头, 撕咬着自己的嘴唇。
铁锈味蔓延到口中, 又生又涩。
伊兰本想让他帮自己扶约齐亚去床上, 毕竟都是男孩子，肯定要比她方便, 刚要开口, 雾壬已经转身跑开了。
“等等！”伊兰尔康手也没能阻止人鱼少年。
约齐亚的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又因为虚弱而放下了。
伊兰扶着约齐亚躺下，他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漆黑的眼眸望着她, 却不像平常一样阴沉郁然。
“你是神明。”他说，“所以, 那条人鱼也并不是你的管家。”
“雾壬是我的神眷者。而这座房子的主人西赛尔，也是我在凡界的信徒。”
约齐亚闭上眼睛，眉头蹙起：“只有我不知道你是谁。”
“毕竟当时的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伊兰并没有内疚。
“伊兰……”黑发少年睁开眼, 睫羽翕动着, 像振翅的黑蝶, 他深深凝视着少女，“现在我不是陌生人了，是吗？”
“傻问题。”伊兰轻笑, “你已经是我的伙伴了。”
“让我一直做你的伙伴。”少年抿了抿唇, 纠结的眉头也渐渐舒缓开，他一错不错地望着少女碧蓝色的澄澈双眸，“即使记忆恢复, 我也不会离开的。”
他并没有用商量的语气。
伊兰察觉到少年身上有些微妙的变化。
“嗯？难道你也想做我的神眷者？可你是黑暗神的信徒。”伊兰在床边支起下颌，认真地说，“我可不敢抢那位神祇的信仰力。”
约齐亚的唇角抽动了一下，视线移向天花板，闷声说：“黑暗神也许没有那么可怕。”
没有记忆的伊兰也不知道原主有没有见过那位神秘的原初之神。祂长什么样，可不可怕，她一无所知。
这时候，啪嗒啪嗒的声音传来，一个黑乎乎的毛团已经蹭到伊兰身边，用头去拱她。
约齐亚黑着脸，看着伊兰把那个毛团子抱起来，轻轻抚摸。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
“羊。”伊兰补充了一句，“不是拿来吃的！”
“这是羊？”约齐亚看到那生物的翅膀和尾巴，皱起眉毛。
“是一种魔兽，不过跟羊差不多。”
“难道你要养这个丑东西？”
“哪里丑？”伊兰剜了约奇亚一眼，然后宠溺地看着小黑羊，“明明很可爱！”
“……”
“你好好休息。我该回自己房间了。”伊兰抱着小羊，站起身，“明天就不要缩在房间里，和我们一起准备考试吧？”
“……好。”约齐亚轻轻点头。
伊兰走出约齐亚的房间，并替他关了门。
黑发少年在伊兰离开后，从床上坐起来。
他想起了很多东西。虽然记忆像打破的镜子一样，全都是混乱的碎片，但他努力拼凑，也大概能知道那些记忆究竟是什么。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片黑暗而荒芜的大地，和少女在一起的情景。
以及，他是如何失去记忆这件事。
“赫、利、修、斯！”无可抑制的愤怒涌上他的头脑，暗影能量像黑夜中的凶灵，狰狞着、咆哮着冲出他的身体，房间里微弱的灯光也无助地闪烁几下，就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然而因为约齐亚布下的特殊结界，没有人察觉到黑发少年房中发生的异变。
伊兰趴在床上，挠了挠趴在身边小黑羊的下巴，没想到这小毛团竟然舒服地四脚朝天，开始在床上打滚。
“你真的是猫吧？”伊兰rua着小羊厚实的皮毛，“对了，该给你起个名字。”
伊兰呼叫系统：“阿统！这个世界古代语中，小黑怎么说？”
【是乌路哦。不过亲亲，您真的很没有创意呢！】
“就叫你乌路了。”伊兰没有理会系统的吐槽。
“咩！”小羊用角去蹭伊兰，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抚摸着着乌路，伊兰想起刚才雾壬离开时，神情不太对，依稀还看到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他是不是听到自己和约齐亚的对话了？他一向不喜欢那个黑发少年。
还是应该去安抚一下她的神眷者。伊兰从床上下了地，拍拍乌路的头：“乖乖等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小黑羊用嘴叼住了她的袖子，看起来不太高兴。
好不容易从乌路嘴下脱身，伊兰来到雾壬的房间外。
刚要敲门，发现房门并没有关紧。伊兰推门进去，房间没有点上莹石灯，漆黑一片。
另一边的浴池里却传出水声。
“雾壬？你在的吧？”伊兰走到池边，水池里昏暗不明，看不清蓝发少年的身影。
池面冒出一串气泡。这条小人鱼多半是躲在池底了，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等了一会，雾壬还是没有浮上来。
他这是不想与她对话的意思吗？
“你在闹脾气吗？”伊兰在池边蹲下来，一手抵住下颌，唇边含笑，“是不是看到我对约齐亚暴露身份了？”
生着鱼尾的身影在池底向她快速接近。
哗啦，人鱼少年浮出水面，浸湿的月白色长发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一对同样湿漉漉的金色竖瞳凝视着少女。璀璨的鱼尾在水面下轻轻摇曳。
少年的眼尾微微泛红，唇瓣上还有一道鲜红的伤口。
雾壬不说话，只是紧抿着唇，看着伊兰。
“真生气了？”伊兰揉了揉少年的头，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上水渍。
“吾神的决定，雾壬绝对不会违抗的。”少年低声说。
这明显是不高兴了。
“你不用担心，约齐亚是可以信任的。”伊兰安抚他。
雾壬把一半脑袋埋进水里，垂着眼，不肯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