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获得了超出我们条件范围的好处，还不知足吗？”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起附近贵族们议论纷纷。
“伊兰？你……”贝利尔似乎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至少他不认为伊兰会以这样的方式公开与他撕破脸。
他注意到大厅里多数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就想去牵少女的手，“这件事我们去别处谈一谈……”
伊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来的手，并向他提裙行礼：“不必了，伯爵大人，祝您今晚愉快。”
伊兰没有等待贝利尔的反应，转身离开。
贝利尔伸出的手在原处僵了很久，才放到身边，缓缓攥成拳。
他望着伊兰的背影，睫羽颤动了一瞬。
我的勇者，你在计划些什么呢？贝利尔的双眸不可察觉地染上猩红，只是很快便消失不见。
“约齐亚，有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伊兰通过神识与黑暗神的乌鸦化身交流。
“暂时没发现。”约齐亚顿了顿，“你刚才是故意制造骚动？”
“不全是，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既然他已经为你治好伤，我也没必要再对他客气。无论如何，他仍然是我的敌人。”
“你一直是为了我。”约齐亚的语气带着喜悦，直到他注意到伊兰前行的方向，“等等，你要去找光明老……神？”
第101章 多信任我一些
伊兰的确是朝赫利修斯走过去的。
金发蓝眸的俊美青年望着伊兰向自己走来, 唇角弯起一个极不明显的弧度。
身为神殿的神职者，赫利修斯身上穿的依然是洁白的圣袍，只是比平时的着装更加讲究正式一些。白袍有着金色刺绣的滚边, 腰带上的蓝色宝石熠熠生辉，与他眼瞳的颜色一致。
以银链制成的头环上, 带羽翼装饰的十字架坠子垂在额间, 反射着冷色光晕。
伊兰走到金发青年面前, 向他行礼：“晚上好，赫利修斯老师。”
“晚上好。”赫利修斯垂眸看着少女, 她化了淡淡的妆, 发型也很简单，可即便如此，那张精致小巧的昳丽面容也很难让人忽视。
她红润的唇瓣犹如带着露珠的玫瑰般娇艳欲滴, 让他不由自主就回忆起那柔软的触感。
他的睫羽颤动了一下。
“这边是不是拒绝跳舞区域？介意我来加入你吗？”伊兰唇边含笑，湛蓝眼眸泛起宝石般的光辉。
赫利修斯微微颔首。伊兰回头看了一眼大厅里喧闹的人群。
舞会需要等到国王出来接受觐见后, 才会正式开始。此时仍然有不少人在看向自己这边。
她知道刚才对贝利尔说的话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厅，全帝国的大贵族，包括王室大概都已经知道, 自己对英格雷伯爵没兴趣并且还狠狠揭穿了他所做的事, 让他颜面尽失。
他们都在私下议论, 伯爵接下来会对那名少女怎么做。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直接拒绝他。”赫利修斯心里竟有些愉悦。
伊兰一直没告诉他，英格雷伯爵就是魔王贝利尔。
现在可以告诉他真相了。
“他就是魔王贝利尔。”伊兰在神识里对赫利修斯说。
金发的神明拢在袖中的手指颤了颤。
“我之所以答应他, 和他一起参加舞会, 是因为他用治疗约齐亚的伤势为交换条件。”伊兰语气平静。
“为了黑暗神？”赫利修斯的眸子似乎比平时更冰冷。
“那个伤是魔王造成的，也只有他才可以治好。”伊兰察觉到赫利修斯在尽量克制，因为他很少表露出情绪, 即使生气，脸上也只是覆上一层化不开的霜雪，微蹙了眉头。
“……”赫利修斯垂下睫羽，沉默起来。
他细细思考，便明白伊兰的用意。在他心里，黑暗神自然不可能比伊兰重要。
伊兰一定认为，如果他得知实情，便会阻止她与魔王继续接触，那个交易很可能就无法完成，约齐亚的伤就无法痊愈。
她隐瞒自己，是为了黑暗神约齐亚。一想到这一点，赫利修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伊兰猜到赫利修斯一定会生气。这样瞒着他，就等于自己不信任他。
要好好向他解释才行。
于是伊兰告诉他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包括贝利尔说，如果失去这个身份，他会去寻找新的容器，以及她想搞清楚，魔王参加这个舞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全都说了一遍后，赫利修斯春冰一样寒冷的脸色才稍微融化了一些。
“你可以与我商量的。”他深深望着伊兰，“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无情。”
伊兰刚想说什么，就听到皇家奏乐响起，是国王驾到了。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望向门口。
狮心帝国的国王缓缓从大门步入皇家大厅，走向王座。
国王有着一头金发，虽然人到中年，依然面容俊朗，身材结实修长。德米安与他只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更像他的母亲。
国王坐下后，便示意身边的王后也坐在他身边。
此时，大厅中所有宾客向他鞠躬行礼，献上诞辰日的祝福。
“国王万岁，永寿无疆！”
国王肃穆举手，示意舞会正式开始。
乐队奏响一首优雅的圆舞曲，已经有一对对男女来到大厅中央，开始跳起宫廷舞步。
伊兰重新望向赫利修斯，眼眸波光潋滟：“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我保证！”
看着少女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赫利修斯终于叹了口气，重新露出温和的神情：“我不是在苛责你，只是希望你再多信任我一些。你也知道，魔王贝利尔是个狡黠诡诈的敌人，与他接触越多，越危险。”
伊兰用力点头：“你看，我今天已经摆脱他了，我们可以把注意力先放在防备蒂雅的行动上。”
她会用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某位贵族，还是侍者？是否真的会出现？这些还都是未知数。可他们不得不做好准备。
贝利尔站在不远处，漫不经心地擎着一杯红酒，目光却紧盯伊兰与赫利修斯的方向。
他们看上去聊得很开心呢。贝利尔用力捏住酒杯，这舞会，原本该是属于伊兰与自己的。
“伯爵大人，您看起来很不开心啊，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贝利尔回过头，看到帝国第一王储，德雷克王子正带着玩味的表情看着自己。
贝利尔没有说话，轻轻呷了一口红酒。
“这女人原来喜欢那种严肃又无趣的神职者，难怪会拒绝你我。”德雷克望着伊兰的背影，眼眸中同时带着觊觎和怨怼。
贝利尔微微挑眉。
“德雷克殿下，我相信您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在我身上寻找共鸣，您有什么事？”
德雷克逐渐正色，靠近贝利尔，放低声音：“不瞒您说，我有能让那个女人乖乖听话的方法。”
贝利尔不动声色，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却用力捏了一下。
“我对那个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而且母亲也命令我不准再去招惹她……不如把这个方法告诉您，等到您达成心愿，记得我这个人情便好。”
贝利尔明白，这个蠢蛋是想获得自己的支持，也就是富可敌国的英格雷伯爵，对帝国国库的支持，国库有钱，他这个未来的国王才能过上更加奢靡的生活。
“殿下您说的这个方法是……？”贝利尔做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与恶魔有关，因为凡界人总是愚蠢到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去换取恶魔们的力量，达成自己可耻又无聊的贪谷欠。
德雷克狡诈地笑了笑，对贝利尔做出邀请的姿势：“这里人多不方便，请到我的寝宫来吧，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以及……那个人情。”
*
德米安刚才便注意到，德雷克在和那个英格雷伯爵交谈，这两人为什么会扯上关系？
德米安第一时间便想到，很可能是因为伊兰。
他看向伊兰，却发现她和那位至高神主的化身正聊得愉快，而且还用水润明亮的蓝眸望着那位神明。
他低下头，抿了抿唇。
光明神说，他曾经吻过伊兰。那么，伊兰也接受了那个吻吗？
他本以为自己在伊兰心中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也许那位神明更加特殊吧。
好不甘心啊。德米安向四周看去。
国王此时正按照帝国的习俗，邀请王后共舞。碧翠丝也被外国来的某位王子邀请去跳舞了。
虽然大厅中有不少贵族家的小姐，邻国的公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可他除了伊兰，不需要任何舞伴。
他决定去看看，德雷克和那位变态伯爵究竟想干什么。
下定决心后，他就立刻从大厅后面离开，悄悄跟上那两人。
随着舞会继续进行，舞曲也已经换了三首，此时乐队演奏的是一首欢快的小步舞曲，宾客们的舞步也开始活泼起来。
约齐亚发现过两个有些可疑的人，结果一个是想顺手牵羊偷走贵重银制餐具的侍者，另一个是想占女士便宜的贵族老头。
很明显都不是蒂雅。
这期间有不少年轻的贵族男子想来邀请伊兰跳舞，但看到她身边那位神职者冷若冰霜的脸庞，就没由来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让他们甚至不敢走到伊兰面前开口询问，就留着冷汗路过了。
伊兰看了看赫利修斯毫无表情的俊美面容……好熟悉的压迫感！伊兰想起，这种气质她在高中的教导主任身上也感受到过。
只是那位教导主任是个中年秃顶的大叔，并没有身边这位神明的俊美。
伊兰忍不住弯起唇角，轻轻扯了扯赫利修斯的袖子。金发的昳丽青年转过头，看到少女抬眸看着自己，玫瑰般的唇上带着一抹清澈的笑容。
赫利修斯心跳快了那么一拍，嗓音清越柔和：“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笑？”
“一直站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了，我们去外面的花园里走走吧？“伊兰放低声音，“如果蒂雅想接近我们，这也是引出她的好机会。”
赫利修斯对凡界人的舞会也并没有什么兴趣，便点了点头，和伊兰一起从大厅侧门出去，走向旁边的庭院。
“伊兰，你们去哪？”神识中传来约齐亚沉沉的声音。
“去花园里走走。”伊兰并没有听出约齐亚的不开心，“留意有没有人跟上我们，这也许是蒂雅出手的最好时机。”
“你要把自己当成诱饵？不行，太危险了！”
“我和赫利修斯不会那么轻易就受伤，你放心。”
“……”约齐亚没有说出口，他根本不能放心，而且不仅仅是因为蒂雅，还有赫利修斯。
乌鸦的身影扭曲了一下，一分为二，变成两只一模一样的黑鸟，其中一只展翅飞向庭院。
第102章 喜欢他
赫利修斯与伊兰并肩朝庭院深处走去, 那里的尽头有一座爬满藤蔓与花朵的白色凉亭。
月色旖旎，星子缀满夜空，庭院里放置的莹石灯闪烁着朦胧的微光, 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亭子里。
赫利修斯微微侧目，看着少女瀑布般流过肩头的柔顺长发, 在月色下散发出点点柔光。
她礼裙下的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叩击出清脆的声响。
赫利修斯睫羽翕动, 向伊兰伸出手：“扶着我, 会好走一些。”她和魔王贝利尔化身的男人走进大厅时，就是那样挽着他的手臂。赫利修斯知道, 这似乎是舞会上的一种社交礼仪。
伊兰抬头看向金发青年, 与他对上视线，恰好看到他苍蓝的眼眸中一点热切的光芒。
她微微一笑，挽住赫利修斯的手臂。
两人一路来到那座覆盖着藤萝与鲜花的凉亭下面。
赫利修斯瞥见一只乌鸦朝这边飞来, 他的眼眸不知不觉化为金色，一道光环向外波动, 形成隐形的圆形护壁，乌鸦在那护壁上撞击了一下，就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进去。
约齐亚用分|身乌鸦看到一切, 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那道护壁不仅阻隔了他的行动, 还掩盖了他的视线和听觉。
赫利修斯那个老混蛋, 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时空折纸？”伊兰认出，这种术法赫利修斯在与贝利尔在学院里对峙时，曾经使用过。
赫利修斯点头。
伊兰坐在凉亭里的长椅上, 依然面朝着大厅方向。
赫利修斯坐在她身边, 看着她专注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有人靠近术法的边界，我会察觉到。”
“是这样啊？”伊兰吐出一口气, 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缓和了些，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赫利修斯，假如深渊魔界被彻底消灭后，可以带我一起去辉耀之巅看看吗？”伊兰偏过头，看着身边的赫利修斯。
金发神明袖中的手指缓缓收拢。他从未考虑过那之后的事。
他没有告诉伊兰，为了尽量维持封印，他的神魂已经越来越虚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到深渊被彻底毁灭的那一刻。
至少在那之前，他会用自己的神格再封印深渊一次，这是他能为伊兰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嗯。”他垂下睫羽，没有去接触伊兰的目光。
他又没说实话。伊兰立刻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明明那么爱说谎，却要自己多信任他一些。伊兰抿了抿唇。
这位光明神虽然享有凡界人最强的信仰，拥有至高神权，但为了维持深渊封印，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神力，在不断地衰弱。她是明白的。
而他却总是不愿说出口，默默承受着一切，甚至三百年前被误会杀害了自己，也从不多做解释。
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她扭过身体，深深凝视赫利修斯冰蓝色的眼眸：“你没有骗我吧？”
这个姿势让她离金发神明很近，手臂也几乎就支撑在他腿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