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春意浓——枸杞黑乌龙
时间:2021-04-15 09:38:24

  这似是漫不经心的吩咐,叫容贵妃一夜都没能睡好,这会子听着人酸静嘉,她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好了,能伺候好万岁爷是咱们的本分,这些拈酸吃醋的话儿以后别再叫本宫听见。”容贵妃皱着眉道。
  刚说完话的景嫔捏着帕子,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看慎妃似笑非笑的模样,也不敢说别的,只能咽回喉头的血气应下来。
  “行了,过几日便是立杆大祭和老祖宗的寿辰,你们也该是忙着准备给老祖宗的寿礼,本宫就不多留你们,都回吧。”容贵妃不在意景嫔心情如何,淡淡吩咐道。
  待得众人告退后,她才轻声将静嘉给留了留。
  “万岁爷的意思是叫你住在天地一家春,到时甭管是去我那里还是去给老祖宗请安都便利。”容贵妃唇角带着清浅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姐姐惭愧,倒是不知道妹妹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将万岁爷伺候的这么好,妹妹可愿意跟姐姐说说?”
  静嘉早知道会有这种时候,闻言赧然笑了笑:“那有什么不能跟姐姐说的,您也知道一开始万岁爷心里膈应中秋节时候的事儿,我不敢上前触霉头,又谨记老祖宗吩咐,后头我想着孙总管既然能在乾清宫稳稳当当,该是有他的本事,便跟着孙总管学。该安静的时候做桩……咳咳,安静些,该上前伺候的时候就当在老祖宗跟前儿。”
  容贵妃盯着静嘉,心里有些不肯相信,可仔细想想。凭着当初中秋节发生的事儿……这大概才是最正常的。
  她心里更苦了,若是比娇媚或者伺候夫君的手段她还能学学,把自个儿当个奴才……她好歹也是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这个她真是学不来。
  容贵妃想了想,眼神闪烁着看向别处:“你侍寝的时候,似是越来越多了。”
  这话对容贵妃来说已经算是直白的了,可也委婉到静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摩挲着手上的帕子,张了好几次嘴,才好不容易把芙蓉面儿给涨红了:“侍寝的事儿都是刘佳嬷嬷教的,我就是听刘佳嬷嬷的,只……也害怕呢。万岁爷不发话,我就不动,好几回都伺候笔墨到半夜……若是从脚边儿爬过去万岁爷有那个意思,我就把自个儿当成孙总管,左右就是恭谨些,闭上眼憋着气,由万岁爷做主。我大多时候都,都,都……都憋晕过去,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事儿,是我太不争气了。”
  说完静嘉还仔细品了品,伺候笔墨到半夜是有的,晕过去……咳咳,也是有的,过程不重要,结果她可是一点没掺水分,也不算是说谎。
  容贵妃听得目瞪口呆,她见本来还一脸正常的杜若,听静嘉说完如何侍寝后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家小主,就知道只怕静嘉说的是真事儿,并不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刘佳嬷嬷到底教了些什么?憋晕……万岁爷喜欢这一口?
  她捏着自己的额角略有些虚弱,看样子姑爸爸说的对,她还是适合高高在上端着属于六宫之主的架子,至于那些与体面说不上关系的,合该是交给信任的人来做就是,她尊贵着即可。
  “妹妹……辛苦了。”容贵妃想了想笑得依然不是很自在,“本宫的阿玛从南方带回来些不错的人参和灵芝,我这里也用不完,你带回去些,定要好好将养着,争取早日给皇家绵延子嗣。”
  静嘉红着脸起身:“多谢姐姐赏赐,嫔妾一定……鞠躬尽瘁。”
  容贵妃:“……”这事儿倒也不用这么视死如归。
  待得静嘉出了承乾宫许久,容贵妃才对着若柳感叹:“以后甭管锦嫔生阿哥还是公主,看样子还是都别养在她身前的好。”
  就算是公主,就静嘉这说聪明也聪明,可在男女之情上愚笨到吓人的劲儿,万岁爷天威能顶得住,可别把驸马给吓死。
  若柳被逗得直乐,跟着点头:“主儿说的有道理。”
  其实若柳心里并不以为然,若是锦嫔生个公主,将来指定是用来拉拢大臣或者漠南的棋子,只要听话就行了,学孙总管怎么了?那才好呢。
  回到丽景轩后,静嘉坐在软塌上吁了口气:“快去给我端碟子点心过来,这明明有了采仗,怎得每回去请安,感觉更累了呢。”
  杜若心疼地上前替主子敲打腿肚儿:“侍寝竟然如此可怕吗?别的主子都当是好事儿,奴婢还以为晕过去是正常的,小主您真是受苦了。”
  静嘉:“……”
  半夏:“……”
  就在杜若红了眼眶子的功夫,剩下的主仆俩紧跟着都红了脸蛋儿寻思,愁死个人了,看样子宫里好骗的傻子,丽景轩也占了一个呢。
  刘福从外头进来,瞧见这三人的模样,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小主,奴才有事儿禀报。”
  静嘉勉强定下心神,示意半夏赶紧将棒槌给拉走,冲着刘福道:“说吧。”
  就在刘福跟静嘉回话的功夫,乾清宫内,孙起行那脸儿也是时青时红,颜色特别的丰富,只努力将脑袋低到胸口,磕磕巴巴将承乾宫发生的事儿禀报了一遍。
  皇帝难得叫茶水呛了一口,咳嗽好半天缓过劲儿就是一脚踹出去:“狗奴才,下回说话之前,看清楚朕在做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抱着孙起行往龙榻走的画面。
 
 
第56章 你听孙起行叫过?(二……
  春雨如愁, 连绵细雨打龙抬头后就隔不几日下一次,总也没个停。
  冬天能干燥到骨子里都发痒的京城,也只有这短暂时节, 空气里仿佛能拧出水珠子来。
  老话儿早有说京城春秋短, 仿佛前一刻还是春雨丝丝,到端午节时候, 摸着黑走在外头,空气都仿佛被火烘烤过似的, 凉气儿里都掺杂着温度。
  静嘉已换了步舆, 早早收拾好带着半夏出来门, 往慈宁宫那头去。
  如今宫里有了贵妃, 她们这些人都需要在贵妃到之前在慈宁门前等着,由贵妃带她们进去给太后行礼。
  多年的习惯下来, 只要条件允许,静嘉都是赶早不赶晚,她到的时候才寅时中, 按说除了几个自来谨慎无宠的贵人,不该还有旁人在。
  只半夏提着羊角宫灯扶她下来时, 静嘉顿了顿脚步, 敏嫔竟然是已经到了, 她还以为这位如今起不来床, 参加不得这次大祭呢。
  实则敏嫔那脸色也确实难看得紧, 就这些时日瘦得眼眶子都凹进去了, 满脸仿佛只能看见略打了红的颧骨。衬着大红宫灯, 模样有些渗人,几个早来的小贵人都离她远远的,怕这黑不溜秋的空档里碰上什么不干净的。
  静嘉倒是没有迟疑, 只略惊诧后蓦地心下一转,带着半夏上前跟敏嫔见了平礼。
  “有些话本不该妹妹来说,只瞧姐姐如今作茧自缚,若姐姐觉得我多事,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见过礼后,静嘉淡然站在敏嫔不仅不远处,声音低的只有半夏和敏嫔的宫女能听见。
  敏嫔像是想笑没笑出来,唇角抽了抽,没吭声儿。
  “姐姐养着二阿哥,阿玛又在直津前程远大,这次晋位本该有姐姐的份儿,只早被人知道当了弃子,姐姐有功夫在钟粹宫自怨自艾,不如想想为何有今日。”静嘉平视前方,娇唇轻启,“二阿哥听到的话,可未必是出自姐姐之口。”
  敏嫔眼神蓦地多了几分恨意,都被掩盖在这夜色中,她冷冷看了静嘉一眼:“你跟我说这些,难道又存着什么好心思?”
  静嘉轻笑:“在这后宫没有愚笨之人,姐姐早该明白的,我只想跟姐姐说,活着,才有无限可能。若你没了,谁笑到最后,也都与索绰罗氏无关了。”
  这几句话说罢,静嘉便不再开口,远远已经瞧见有人提着宫灯,摇晃着往这边来。
  早就心里怀疑的事儿,被静嘉戳破,和着血掺着脓的伤口狠狠被人撕开,敏嫔几乎把内唇咬出血来,胸口憋闷得她眼前阵阵发黑,更是说不出话来,手心比清晨的薄雾还要沁凉。
  柔妃晋位因为身孕,平妃晋位因为有二公主,仪嫔都因为二阿哥得以晋位,她却在嫔位上惶惶不可终日,还能是被谁害的,慎妃!好一个慎妃!
  她不只是要将自己的荣光拿去,既然索绰罗氏被纳喇家当了弃子,只怕她母家也要跟着落魄了。敏嫔咽下喉头的血腥气,眼神中因为胆怯隐忍许久的恨意冲破了栅栏便再收不回去。
  只这些随着天边无尽的黑慢慢淡去,变成深蓝色叫这地上似是多了层月华的亮度后,互相之间能瞧得清人脸上的表情,却再也看不出心里的浓浓仇怨。
  容贵妃来的并不算晚,也不过是比旁人迟了小半个时辰而已,到底不能错过吉时,只草草叫众人起身,带着人进去慈宁宫在天井里等。
  等太后被刘佳嬷嬷扶着出门,等曾叫静嘉心神动摇的山呼海啸,随后便都往坤宁宫那头去。
  路过隆福门时,静嘉在步舆上晃了晃神,去年差不多这时候,曾有个眸中满是期盼和澄澈的温润公子,在这里对她说‘我心悦大格格’。
  想起前几日刘福带回来的消息,静嘉面上无悲无喜,心里还是有点子惘然,流水经年,物是人非,却事事人人都不肯休,也不能休。
  等站在坤宁宫院子里时,静嘉略扫了一眼,竟然没看到墨勒氏。
  半夏过了会子低声禀报:“小主,安国公夫人说是身体虚弱告了病,没进宫。”
  墨勒氏虚弱?静嘉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一个劲儿的晃神。
  她张牙舞爪了十几年,静嘉从来不曾见她虚弱过,哪怕是四弟死的时候,墨勒氏都精神的仿佛喝了鸡血似的闹腾。
  她微眯了眯眼,察觉出来些不对,对于墨勒氏,静嘉从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去思忖。
  也正因为脑子里车轱辘轴似的转着,静嘉也就错过了皇帝过来时,不动声色瞪她的一眼。
  她只是觉得后脊梁骨微微发凉,更警惕墨勒氏之余,不敢再走神,用帕子捂着鼻子看正和帝和太后祭奉神佛和祖先。
  皇帝发现静嘉走神了,他莫名也想起曾在乾清宫后窗边看到过的事儿来,心里特别不痛快,待得结束后,仍是带着德妃和大公主扬长而去,半句话都没多说。
  本来还因为静嘉能住天地一家春的妃嫔们,那点子酸意变成嘲讽从眼睛里露出来,慎妃从静嘉身前过去时,还轻笑了一声——
  “恩宠还是要看关键时候,妹妹可是要加把劲儿咯。”
  容贵妃担忧望过来,静嘉只回了个笑,无风无波回了丽景轩。
  早先还是安家大格格时,她就不在乎这些眉眼官司和小话儿,没得成了嫔还有倒退的,她并不放在心上。
  许是边境稳固国泰民安,大伙儿心里都火热,正和七年自初夏开始,就热得叫人心烦,直到了圆明园大宫门前头,好些人才舒了口气。
  这一到夏日紫禁城里就跟蒸笼似的,区别只在于火大火小,也只有在园里里这些山水之间才能喘过来气,好歹能睡个安稳觉,能跟着进园子的,心里都高兴得紧。
  可高兴也不妨碍大伙儿眼气个别个的受宠,天地一家春就在九洲清晏左手边,跟九洲清晏三殿同在一个岛上,叫人说起来,那就仿佛是住在了九洲清晏里。
  瞧着静嘉宝蓝方盖的翟舆跟在圣驾后奔着南大桥去,仍住在坦坦荡荡的慎妃还有被分在武陵春色的景嫔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
  “以色侍人的东西罢了,也不知道到底得意个什么劲儿,远远都能闻见浑身那股子味儿。”景嫔冷哼过后低声对着慎妃道。
  慎妃不屑扫了她一眼:“以色侍人也得有颜色,不趁这几年得意,难不成还要等人老珠黄的时候?”
  景嫔叫慎妃噎得胸口发闷,铁青着脸不说话,闷头往武陵春色去。
  慎妃下了翟舆,站在坦坦荡荡门口瞧着静嘉那头远去的背影,眼神里啐着毒,等她先把柔妃这头收拾明白了,再来收拾这个贱人!
  叫慎妃惦记着的柔妃要去天然图画,也要自南大桥过,然后去兰亭边上的小码头坐船,这会子便跟静嘉一道走。
  “妹妹好福气,天地一家春的景儿可是这园子里最好的,平素想见都见不着呢。”柔妃笑着柔声跟静嘉搭话。
  “柔妃姐姐说笑了,这园子里点滴都是先祖的心思,步步都是景儿,各院都有各自的长处。好比姐姐住的天然图画,竹楼临湖,远可登高望山和万寿塔,近看后湖风光,还有院内的翠竹万竿和双铜玉兰也美不胜收,妹妹只听宫人说过,还从未得见,听着便叫人心生向往。”静嘉笑着回话,“听说是万岁爷叫贵妃姐姐特意安排的,可见是对姐姐上心着呢。”
  柔妃浑身更添几分娇美,眼神里带着高兴:“瞧妹妹这话儿说的,你既然喜欢,有功夫不妨常来看看,左右我这里不常有人来往,若妹妹来陪我说说话儿也是极好的。”
  静嘉看向柔妃,笑得意味深长:“妹妹可把这话儿当真了呀,老早晚要去姐姐那里拜访,好开开眼界。”
  “怎就至于你这馋样儿了呢。”柔妃被逗笑了,似是不经意般说道,“只是刚进园子少不得收拾,过些日子姐姐定扫榻以待,好茶相迎。”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和缓得仿佛亲姐妹一般,哪怕是跟着的奴才们都暗里寻思,这两位主子关系还真不错,谁也没听出内里的机锋来。
  只静嘉跟在圣驾后头朝着天地一家春宫门去的时候,远远望了眼柔妃的采仗,情真意切的啧了一声。
  杜若扶着翟舆的栏杆伺候她下来:“小主,您也觉得这儿景不错吧?奴婢原觉得长春仙馆就够美了,只更偏宁静,这里倒是姹紫嫣红,比御花园还漂亮。”
  因为是跟九洲清晏在一个岛上,当时这天地一家春很费了一番心思,假山林立着将偌大一座宫殿包围起来,桃树杏树合欢树都开的正盛,隐约间还能看见梨树和石榴树在其中,叫琉璃顶儿蓝色廊檐的宫殿都被藏在其中影影绰绰,确实色彩丰富极了。
  这里比圆明园的丽景轩大了得有五倍不止,除了正殿后殿各自带着的东西侧殿外,各自往外都还扩出去东西配殿,前后间隔出的夹道旁边,还各有两座倒座殿。
  奴才们住的榻榻里顺着倒座殿旁侧的小门儿出去,一溜三排稍矮一些的屋子,比储秀宫的榻榻里高大的多,房间也更多了些。
  虽然静嘉只能住后殿,可这后头也比宫里丽景轩大好些,天井都宽敞得能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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