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春意浓——枸杞黑乌龙
时间:2021-04-15 09:38:24

  灵巧讪讪吐了吐舌,实则捏着绣活儿的手僵硬了一瞬,许是想起家里人,虽然太后跟她保证以后娘家会更展扬,可灵巧也不是没听说过太后私下里手段有多狠辣,若不是哥哥欠了赌债,她又叫额娘以死相逼没了法子,也不会选择背叛万岁爷。
  门外的小苏拉见里头没了动静,鸟悄跑得没了影儿,灵月这才端着铜盆出门,将清可见底的水泼在树下。
  下午时的岁月静好就跟镜花水月似的,用过晚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九洲清晏殿是中轴线上三殿中的后殿,正邻着这座岛的边缘,造办处别出心裁将净房与后湖的活水之间连起来一半,造了一座白玉的龙池,虽比不得温泉行大,却也比在乾清宫沐浴要便利的多。
  静嘉得了这伺候正和帝沐浴的殊荣,正经活儿没做多少,总之被抱出来的时候,她觉得晚膳都白吃了,只肚子饿得慌,却累得张嘴的力气都无。
  翻滚进龙床上,那昂藏身影又挤到她身边,在白玉池子边上半趴半站了许久的静嘉,胳膊腿儿疲乏得比棉花还要软,哑着嗓子开口就带着求饶的哽咽——
  “万岁爷,细水长流,那个……来日方长呀。”静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嘟囔了些什么。
  皇帝餍足地笑出来,捏着她后脖颈儿调-笑:“你说你是不是妖精变的?不然怎么就叫朕这么不想控制自己了呢?”
  静嘉没听见或者不想听见这么天打雷劈的话儿,她黑甜睡过去之前,还在心里嘟囔,万岁爷这体力也太好了些。
  皇帝话说出口也知道自己孟浪了,低头见怀里的佳人已经张着小嘴儿睡过去,许是睡得不甚舒服,小呼噜都打起来了,这叫他愈发想笑。
  妖精就妖精吧,总归他是真龙天子也不惧魑魅魍魉。
  亲了亲静嘉的额头,替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皇帝也紧跟着睡了过去。
  可这进了园子后的头一夜,两个人都没能睡好。
  静嘉感觉自个儿好似才睡着没多久,就叫灵月给喊起来了。
  迷迷糊糊坐起身,静嘉打着哈欠咽下到了嘴边的轻呼,腰上酸涩得跟浇了两亩地似的。
  她忍着不舒服乌龟一样慢慢往下挪动,叫灵月伺候穿衣,只听见孙起行小声禀报的话里,似乎是说了什么闹鬼,见红。
  “朕先过去看看,你跟在后头过来。”皇帝也没多解释,吩咐了一句,面上倒是不见冷沉,只是淡淡的。
  待得半夏带着采仗赶过来,静嘉坐在去天然图画的步舆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据说是柔妃住的正殿闹鬼,吓到了坐更的苏拉和宫女,吵醒了柔妃,柔妃受到惊吓见了红,有些不大好。
  静嘉用帕子掩下哈欠,心里略有些惊讶,她倒是大概知道柔妃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连一夜都不愿意等,这么快就动手了吗?
  赶到天然图画时,除了几个小常在和答应,也就只有住在镂月开云的德妃,因为离得近,几乎跟静嘉差不多时候进门。
  下了步舆后,静嘉脚步一顿,转向德妃先请安:“给德妃姐姐请安。”
  “锦嫔妹妹请起,这会子也不必讲究规矩了,还是赶紧去看看柔妃妹妹吧。”即便是匆匆赶过来,德妃依然是衣裳齐整,发丝丝毫不乱,除了没装点面容,两把头上的首饰都精致得很。
  静嘉看着德妃身上穿着的月白色琉璃锦旗装,不动声色扫了眼廊庑角落里从炭盆露出的一点点衣角,先前挑了挑眉,心里转过些念头,进门时轻声问:“没听说这园子里闹过鬼呀。”
  德妃眼神闪了闪,唇角勾起一抹遗憾似的笑:“我也没听过,不过这不做亏心事到底也是无碍。在后宫人比鬼可怕多了,妹妹说是吗?”
  静嘉与德妃对视一眼,瞧见她意味深长的笑,不置可否:“姐姐说的是,毕竟鬼不如人心复杂,若是一时被冤枉了,人也不能立时报复回去,还得想法子洗清身上的脏水呢。”
  说完静嘉冲着德妃笑笑,低下头不再说话进了门。
  书文握着德妃的手紧了紧,德妃冲着她轻轻摇头。
  心里紧转着,进门看见淑常在站在一旁冲她使眼色,德妃明白刚才静嘉那话里的深意,脸色立刻便沉了沉。
  可这会子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太医隔着幔帐正在给柔妃诊脉,屋里那位寿康宫出来的陈嬷嬷苍白着脸,强自镇定指挥着宫人进进出出,皇帝背对着众人站在窗边,淡淡的血腥味在殿内弥漫不去,叫人心头都跟着蒙上沉闷。
  德妃和静嘉给皇帝请安后,便安静无声坐在一旁等着,不一会儿功夫,慎妃和平妃就都过来了,容贵妃在二人身后紧跟着进门。
  “臣妾大意,才叫人有机会钻了空子伤了柔妃妹妹,还请万岁爷责罚。”容贵妃一进门便跪在地上,也不说鬼神之事,一句话便将事情定了性。
  慎妃不动声色扫过淑常在,轻笑出声:“瞧贵妃姐姐这话说的,刚进园子都还狼烟动地的呢,这闹鬼怎么也怪不到姐姐身上呀,想必是有人造了孽才有这一遭。”
  至于是柔妃造过孽还是别人造孽害柔妃,大伙儿心里都百般寻思,实则也没几个相信真闹鬼的。
  后宫里不知道死过多少人,有天子镇着,谁也不相信有哪个鬼能厉害到在离九洲清晏这么近的地儿作孽,还是人更胆大些。
  容贵妃这些时日叫太后教导着,她从小也是被当做大妇教导的,单纯不单纯另说,气势上还是能镇得住场的,听见慎妃说话,也不过只是淡淡道:“既然后宫之事交由本宫打理,不管是真闹鬼还是有人借机生事,都是本宫的错,我自会查探清楚。”
  皇帝转过身将容贵妃扶起来:“贵妃此言有理,这件事儿就交给你查清楚,明日还要大朝,朕先回去歇着。”
  “此事臣妾定给万岁爷一个交代。”容贵妃眼神一亮,随即眼神往静嘉那里飘了飘,“万岁爷既然要回,要不叫锦嫔妹妹跟着伺候吧。”
  “不必了,既然要查就要一视同仁,此事交给贵妃。”皇帝看也没看静嘉一眼,带着孙起行大跨步出了门。
  平妃蓦地笑了一声,瞧见太医院的院首姜太医出来,这才跟没事儿人一样看过去。
  静嘉半点不将别人的嘲讽放在心上,只安静走到容贵妃身边,伺候着她在软榻上坐下。
  “回贵妃娘娘,柔妃娘娘似是沾染过红花和当归,只是量不大,所以只是偶尔腹痛。今日受到了惊吓,微臣进门时仿佛闻到了鬼火的味道,英吉利那边已经探查清楚鬼火乃是一种神奇物什在空气中燃烧造成,这东西平素于人无害,却会对身子虚弱的人造成刺激,这才叫柔妃娘娘见了红。”
  容贵妃冷着脸问:“皇嗣如何了?”
  姜太医紧着回话:“回娘娘,柔妃娘娘的胎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需要卧床静养两个月,不可再有大的情绪起伏,不然会有早产之虞。”
  柔妃有孕已经六个多月,都说七活八不活,万一进了七个月早产,附中胎儿怕是要有危险。
  “本宫知道了,皇嗣的安危就交给姜院首,若是柔妃身子有什么差池,本宫找你算账。”容贵妃端正着脸色冲着姜太医道。
  身为太医院院首,听容贵妃如此说,姜太医只是恭谨并无多少惧怕,古往今来太医就都是提着脑袋干活儿的,如今才哪儿到哪儿啊。
  “微臣定鞠躬尽瘁,保住柔妃娘娘的胎。”
  待得太医下去琢磨着给柔妃开养胎的方子时,听说柔妃醒了,容贵妃这才带着众人进了柔妃的寝殿。
  “妹妹别担心,你且好好修养,姐姐定会替你查个明白。”容贵妃拍着柔妃的手温柔道。
  柔妃垂着眸子脸色苍白,声音也有气无力的:“多谢贵妃姐姐。”
  “好了,谁来跟本宫说说,具体到底怎么回事儿。”容贵妃不再多说,看着那位陈嬷嬷和蓉娟问道。
  蓉娟面色不自然的看了眼淑常在,低着头没敢说话,还是陈嬷嬷更镇定些,跪在一旁开口:“回贵妃娘娘,主儿素日饮食都小心着,从未碰过红花和当归。今天夜里本该是蓉菱带着蓉娇坐更,门外有两个小太监守门,荣菱离主儿最近是不敢睡着的,她听见外头两个小太监的叫声,随后有噗通摔倒的动静,便将蓉娇喊起来叫她去看,结果一开门就有件衣裳从门外飘过,小太监都晕过去了,她受惊喊了出来,主儿便跟着醒过来了。”
  柔妃听到这里,脸色更白了些,忍不住捂住了肚子。
  容贵妃见状皱了皱眉,带着人出来到外殿:“你继续说。”
  陈嬷嬷叫蓉娟在里头伺候着,继续回禀:“主儿坐起身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儿,结果那衣裳突然飞了进来,空中亮起了两团鬼火,就在殿内晃悠着往主儿床前飞,荣菱一边喊人一边拦在前头,没一会儿功夫,主儿就见红了。”
  容贵妃皱眉:“那衣裳呢?”
  陈嬷嬷打了个哆嗦,腰都躬下去一些,干着嗓子道:“回贵妃娘娘,衣裳,衣裳老奴斗胆,拿簟靶子给挑到外头廊庑上去,准备烧了。”
  静嘉不动声色打量着德妃,廊庑上衣裳的料子若是她没看错,应该就是德妃身上这种月白色琉璃锦。
  这就有意思了,她从纳喇淮骏那里传来的消息得知,慎妃和柔妃都通过手段得了这种布料,到底是谁动的手呢?
  “糊涂,去把衣裳取过来。”容贵妃拍了下桌子,对着若柳吩咐。
  若柳面色不变屈膝,没一会儿就托着托盘进了门,那托盘上竟然是一件跟德妃身上料子看着差不离的月白色料子,只是花纹不一样。
  德妃见状故意蹙起眉来,往静嘉那儿看了一眼,她是提前知道淑常在的打算才穿了这身衣服过来,静嘉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呢?
  再者静嘉身为容贵妃的狗,她竟然对着自己示好,这是作何打算?
  待得若柳把东西端到殿内,容贵妃起身凑过去看,看了会儿,她突然上手将衣裳拿起来。
  若柳惊了一下:“主儿,您……”
  “无妨。”容贵妃打断若柳的话,仔细看着衣裳上的花纹,猛地变了脸色朝德妃看过去。
  “这是皇后的衣裳。”容贵妃差点叫出来,知道这是死人穿过的衣裳,说完后飞速将衣裳扔回了托盘里。
  她之所以对这衣裳有印象,是因为马佳皇后跟她一样喜欢在衣服上绣牡丹,只不过容贵妃独爱魏紫,马佳皇后则独爱姚黄。
  这料子也不是一般的料子,是南罗国进贡上来的琉璃锦,当年马佳皇后知道自家妹妹喜欢月白色,给了德妃不少。
  德妃进宫后,月白色琉璃锦也基本上都分给了德妃。
  其他人得到的琉璃锦全是别的颜色,皇后在给先帝守灵时穿过,当时容贵妃跟着家人也给先帝哭灵,对皇后穿过的衣裳留下了印象。
  “德妃,本宫记得月白色的琉璃锦,只你那里有。”容贵妃盯着德妃一字一句道。
  德妃脸色难看,却也没失了理智:“即便琉璃锦难得,七年过去,衣裳还能是如今的模样?”
  容贵妃噎了一下,紧跟着清楚过来,脸色倒是比刚才好了点,扭脸儿瞧见陈嬷嬷突然诧异地看淑常在一眼,略有些失态。
  她立刻问:“陈嬷嬷可是有话要说?”
  “回贵妃娘娘,淑常在被分在了永寿宫,她初次得圣旨晋封,主儿叫老奴给淑常在送了贺礼,老奴记得进门时……曾在淑常在那里见过这月白色的琉璃锦。”陈嬷嬷低着头小声道。
  淑常在这才白了脸,赶忙站出来跪下:“贵妃娘娘明鉴,姐姐赏奴才的琉璃锦都还在库房呢,奴才并未动过。”
  容贵妃看了眼若柳:“去看看。”
  不一会儿若柳进门,在容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
  容贵妃冷哼一声,看着淑常在质问:“你库房里的琉璃锦少了一半,德妃妹妹总不至于吝啬到只给你半匹布吧?”
  淑常在着急了,眼泪唰一下掉下来,她仓惶冲着德妃道:“姐姐,你知道的,我自打进宫开始,从未单独出过门儿,一直都给老爷子和老祖宗抄佛经呢,不是我做的。”
  容贵妃也不在意淑常在冲着谁解释,只跟着淑常在的目光也去看德妃。
  慎妃这时候突然笑出来:“瞧淑妹妹说的,倒像是咱们没这么些孝心似的,谁每日里不抄几遍佛经呀,可也没耽搁了别的。”
  平妃闻言用帕子捂着唇上前仔细看了两眼,随即她瞪大了眼睛:“既然是皇后穿过的样式,想必也是德姐姐和淑妹妹更清楚些。”
  这下子众人更拿捏不准了,谁都知道淑常在进宫到底是做什么来的,到底是淑常在偷做了衣裳陷害德妃,还是德妃用皇后的衣裳样式害柔妃,叫淑常在顶缸呢?
  德妃冷静道:“七年过去,谁还能记得一清二楚,难不成我提前七年就算计准了柔妃会怀有身孕?”
  淑常在也委屈极了:“七年前奴才刚不过九岁,都没见过这衣裳,也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穿过的样式,如何做得?”
  容贵妃蹙眉,朝着德妃冷声问:“既然这是德妹妹喜欢的料子,为何要送给淑常在?”
  后宫女子即便是送东西也不会送能跟自己撞衫的布匹,基本上都会挑自己不穿的颜色,德妃给淑常在送这琉璃锦就有怪异。
  德妃垂着眸子勾了勾唇:“这料子是臣妾听说淑常在闺中时,便跟我喜好相同才送过去的。且不说淑常在是否无辜,臣妾若是想造孽,总不至于这般愚蠢,挑了月白色不说还要用皇后穿过的样式,焉知不是有人想陷害臣妾呢。”
  淑常在眼神闪了闪,她清楚德妃赏她琉璃锦是为了敲打她,即便穿了跟德妃一样的衣裳,也只是个常在罢了。
  这会子她不敢多说话,只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静嘉闻言眼神中疑惑,德妃未免过于淡定了些,今晚又穿了这身衣裳,也太巧合了。
  慎妃冷笑着打断了静嘉脑子里的灵光:“你若是故意如此,好摆脱自己的嫌疑,也不是不可能。”
  德妃点点头:“慎妹妹说的是,只当年我与皇后走得近,自是知道琉璃锦反光,当时皇后的衣裳都是用双面的料子,这样行走翻飞之间也自有华光,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这件嘛……”
  德妃随手挑起那衣裳,眼含不屑:“东施效颦罢了,可见做这衣裳的人还是只知道皮毛。”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