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落寞地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律所的电话打来，他才恍然回神。
天边黑漆漆地，看不见月光。
陈之南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好，我这就来……”
“叮”地一声。
电梯到了何昭昭所住的楼层，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往包里摸索着钥匙，摸了半天没有摸到。
这感觉是个恐怖片的开头，何昭昭莫名心里有些发毛。
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她正准备将包放到地上打着手电筒找，刚一蹲下来时忽然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何昭昭觉得不对劲，楼道里怎么会有烟味？
她心中咯噔一下子，直觉被人尾随了，于是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扫向四周。
何昭昭呼吸微滞，缓缓将视线移到身旁。
……
原来是周灿家没关门。
何昭昭刚松了口气，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怎么烟味是从周灿家里传出来的？
她有些不放心，将包从地上拎起来，准备去周灿家看看是什么情况。
何昭昭蹑手蹑脚地将门推开，发现室内一片漆黑，越往进走烟味越重，空气中还夹杂着浓郁的酒味。
好家伙，怎么这么像凶案现场？
她边在心里腹诽着，边轻轻将门阖上，“啪嗒”一声，关门声将沙发上的人惊醒了，他一下子直楞楞地坐了起来。
这还把何昭昭吓了一跳。
“周灿！是我……”
何昭昭怕他以为是坏人，连忙出声。
周灿听到她的声音，肩膀瞬间松弛，紧接着却又渐渐绷直了。
“你来干嘛？”
这语气还挺凶。
要不是他现在状态不对，照何昭昭的脾气，这还不得扭头就走？
她面对漆黑的环境有些不安，正欲将灯打开，周灿却先一步叫住了她。
“别开灯！”
何昭昭动作僵了僵，正想反问，却听周灿又说：“没事你就走吧，别来打扰我。”
第46章 P46 我能抱一下你吗
这能忍？
谁忍谁孙子！
“行行行, 你牛逼，我好心好意看看你人还在不在，还他妈成打扰你了？”
何昭昭这驴脾气噌一下就冒上来了, “我这就走，咱同学也别做了, 以后你的狗就是突然他妈的学猫叫了都别来敲你奶奶我的门！”
她说完扭头就要走, 周灿心里一怵, 还真怕她生气，他连忙把烟随手一掐, 起身拉住她说：“别走别走！哎呦我错了昭昭, 我刚是气话，你别走嘛！”
这有点撒娇的语气让何昭昭起了五十层鸡皮疙瘩，火气直接偃旗息鼓了。
“……内什么, 你能不能别这么喊我？”
“那我喊你什么？”
周灿也没想到何昭昭的关注点这么偏。
空气静止了两秒。
“不如你喊我爸爸？”
何昭昭试探地说。
周灿气了个倒仰，想穿越回高中指着自己的鼻梁问问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何昭昭的……
但是吧, 他还是没办法不喜欢她。
“你就喊一下呗！周同学？”
“不喊。”
“喊一下能咋？”
“我不！”
“你喊不喊？”
“……”
何昭昭觉得他俩现在有病，很显然周灿也是这么觉得的。
突然周灿灵机一动，“你过来坐下跟我谈谈, 我就喊！”
周灿赌上了自己的尊严。
“能行。”何昭昭闻言满意地拎着小包包, 坐回他家单人沙发上。
周灿松了口气, 想起刚才没抽完的万宝路觉得可惜了，又拾起来重新点上。
“你还抽？把烟掐了！”
周灿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裤子点了。
何昭昭眉头一蹙，“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周灿静止了一瞬, 然后像个叛逆的小屁孩, 抬起右手猛吸了一大口烟，然后对着天花板吐了个不是很完美的烟圈。
何昭昭：“……”
他居然会吐烟圈，她都不会呢。
似乎是怕她真生气, 周灿叛逆完迅速把烟摁在烟灰缸里，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何昭昭突然觉得周灿神经不太对劲。
他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他要是倒在这个房间里，这他妈传出去她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还上有五十岁老母，下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的小奶猫，她何昭昭可不能进去！
何昭昭太阳穴突突地跳，她连忙轻声问道：“你你你，你怎么了？”
透过窗外微弱的光，何昭昭看到周灿藏匿在黑暗中的影子莫名僵了僵，他颓废地揉了把头发，自暴自弃地想着不如一锅端了吧。
周灿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你…内什么，你你你，没看出来吗？”
这个奇奇怪怪的晚上，大家好像都变结巴了。
“看看看出来什么？”何昭昭跟他妈来玩儿似的，黑暗中还模仿了一把尼古拉斯赵四。
周灿气得快脑溢血。
“老子在追你啊！”
“哦……”
“你还哦？你是不是还想来句就这啊？所以你能不能离那个陈之南远一点！”
空气又静止了。
何昭昭觉得自己肯定是小说他妈的写太多了，反射弧堪比某飘飘奶茶能绕地球三圈。
她这才反应过来。
“你在追我？？”
周灿被气得直接失语，他觉得自己差一步就能进icu。
何昭昭被震惊地直接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窗外的夏蝉百无聊赖地叫了几声。
“所以，何昭昭你给我个痛快，选陈之南还是选我。”
周灿把表白的话说出了一种即将英勇就义的感觉。
黑夜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找找湿漉漉的黑眼睛。
何昭昭正想开口说话，周灿又把她打断了。
“何昭昭，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何昭昭：“……”
你看我开得了口？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大概从高一开始吧，我发现这个女生怎么这么眼熟，然后我的注意力就没办法从你身上移开了，但你老是跟别人玩得很好！”
周灿还把自己说生气了，何昭昭莫名心里发虚。
“你自己掰手指头算算，你天天跟李询混在一起打游戏看比赛不好好学习，这也就算了，后来你还天天管张放借小说看借作业抄这我也能忍，他学习也就比我差一点吧，但是你怎么还老翘课去看陈之南比赛啊？陈之南他有我帅吗，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的！”
“虽然没到你这个程度，但是他长得也挺好看的啊……”
何昭昭忍不住为陈之南小声辩解了一下。
周灿瞬间挺直了腰杆，“你不要插话。说到哪了……哦对，更过分的是你后来还跟着陈之南考到海城去了，要不是我后来从张放那里看到你的小说，我他妈都不信你心里居然还有我！”
“谁跟着他考到海城去的，我本来就想去海城好吗？”
“你不是想去北京吗？”
“谁他妈给你说的老子想去北京！”
“你之前上语文课的时候给陈嘉映说你明年一定要去故宫看雪的……”
何昭昭气懵了，腾一下站了起来。
“所以你就以为我要考去北京？”
周灿就有点心虚，他摸了摸鼻尖，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全无。
“嗯啊。”
何昭昭跌坐回沙发上，心里百感交集，感觉老天爷跟她开了个玩笑。
“所以，你现在还喜不喜欢我？”
周灿跟小学生似的，殷切地追着何昭昭又问了一遍。
何昭昭叹息了一声，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感。
“首先呢，陈之南没有跟我表露过心意。其次呢，如果我真的喜欢陈之南，你觉得我会到现在还是单身？最后就是，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你，你觉得我会坐在这里听你絮叨完，而不是在你说完第一句话就直接给你拒绝掉？”
讲道理，周灿现在有点大喜过望，半晌没说出话来。
何昭昭觉得这个氛围适合她点根烟，于是她拿起周灿刚才那根烟，掸了掸，又重新点燃。
猩红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着，仿佛往周灿的心脏上点了把火，烧得他浑身滚烫。
何昭昭就着周灿刚才挨过嘴的地方吸了一口，用不过肺的抽法在嘴里过了个味后吐了出来，又瞄了眼烟头，说：“你这烟抽的还挺浪费，剩大半根。”
周灿一颗少男心久久平静不下来，他忽然站起身走过来挤着何昭昭坐下，殷切地问：“那你是同意了吗？”
“对啊，给你家找找当另一个铲屎官。”
何昭昭假装自己很淡定，实则把烟都捏皱了。
要不是冷静不下来她能抽起烟来吗？
找找似乎被吵醒了，跑过来叫了两声。
周灿哆哆嗦嗦地说：“我能，抱一下你吗？”
何昭昭低低嗯了一声，二话不说把烟掐了。
单人沙发挤得要死，周灿毫不费力地覆下身来，将何昭昭牢牢地箍在怀里，嗅着她发丝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若隐若现的草莓味，心脏上似乎有个不起眼的小窟窿眼儿，此刻被塞得满满地，能溢出来似的。
何昭昭将头埋在周灿怀里，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
那根过了两个人的嘴却只被抽了一半的万宝路，最终被遗忘在角落里。
找找以为它是什么好东西，叼起来珍藏在自己的小窝里，然后守着它再度沉沉睡去。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晚上，夏蝉按部就班地发出鸣叫声，有人重逢，有人相爱，有人在夜里看海。
.
陈嘉映现在真的在夜里看海。
七点多的外滩还是一片辉煌，华灯初上，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混着奢靡的欲望，将黄浦江打碎成一片片金色玻璃。
金碧辉煌的游轮时而发出轰鸣，仿佛在昭示所有不甘平凡的普通人——这里是海城。
“姐，我有点晕船了……”
小朝紧紧地提着陈嘉映价值不菲的爱马仕，另一只手扶着栏杆，面色苍白地看向正故作悠哉喝着酒的陈嘉映。
陈嘉映也晕。
她猛灌一口红酒，将从胃里泛上来的恶心劲死命压了下去。
小朝今年才刚二十岁，文凭不高，破天荒地被陈嘉映招进陈氏当她的助理。
她年纪小，遇事有些咋咋唬唬，又对陈嘉映说：“陈总，我真的坚持不了了……”
“这是你上班第二天，想想你来海城是为了什么，就算吐出来也得给我咽回去！”陈嘉映额上直冒冷汗，但还是从容地掏出包里的气垫开始补妆。
“这个项目必须是我的。”陈嘉映坚定地盯着小镜子中的自己。
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眨了眨，目光掠过身后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她勾了勾红唇，“啪”一声将气垫合上。
陆秉，陆家唯一继承人，手里正死死地捏着这个项目，现在唯一能和他合作的只有陈氏，可陈氏不是陈嘉映一个人的陈氏。
如果让叶知谨拿到了这个项目，叶茜绝对会抓住机会狠狠踩她一脚。
现在陈老爷子和陈老夫人身子都不太行了，叶茜就是要等着他们下台，然后拔光陈嘉映的羽毛，借董事会的手直接除掉她。
可是叶茜不知道，陈嘉映不止有从她母亲那里继承来的百分之十的股份，还有陈老爷子、老夫人和她父亲手里加起来一共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一旦陈嘉映继承，她将是陈氏最大的股东。
况且这遗嘱还是板上钉钉的，无法修改。
陈嘉映虽然心里有底，但如果真的被叶氏母子踩到尘埃里，往后尽管继承了股份，也没办法坐稳这个位子。
所以陆秉这个项目她必须拿到。
陈嘉映看向身旁白着脸的小朝，蹙了蹙眉，对她说：“你去把裴嘉铭叫来，他过来了你就回房间歇着。”
小朝闻言一喜，扭头就想跑，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战战兢兢地看向陈嘉映，支吾道：“陈总，我还有机会吗？”
陈嘉映：“？”
“你说什么呢？”
“不会过了今晚我就不是你的人了吧……”
陈嘉映无语，红唇轻抿，食指戳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你？工资都给你预支了一个月的，你还想不干了？”
“太好了陈总，我这就去叫，保证完成任务！”
陈嘉映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往人群里挤去，不由得提醒了一句：“小朝，抬头挺胸别驼背！”
小朝立刻将背挺得倍儿直。
“哟，陈总管得挺宽啊。”
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陈嘉映不由得一愣。
她下意识回头，撞进一双比她还风情的桃花眼中。
陆秉唇红齿白，肌肤胜雪，说是当红小鲜肉也不为过。
可惜没有小鲜肉有这么浓重的黑眼圈。
陆秉像是一件易碎却精美的高级古董。
“说话啊映映。”
古董再度开口。
陈嘉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头皮发麻地说了句：“陆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