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也算间接共过事,他当年投资过自己的一档节目,却没怎么深入了解过,却也对他的脾气得知一二,因为更加头疼。
“这次的事,实在抱歉。”晏知州自知理亏,诚心诚意的说着。
“你跟我道什么歉啊,缝了十好几针的人又不是我。”钟熠声音仍旧冷冷淡淡的,“不过晏导,出了这样的事,我以后很难再敢放心投资你的节目。”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连一点台面上的客气都不想讲,晏知州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生气,不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却也更加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在人面前时时谦虚客气矜贵的不像话的人,这样明着撂下脸来。
晏知州也是佩服自己,得罪了这位尊佛的情况下,还能有心思八卦。
他敛了下心神,随后苦笑道:“钟总这你就错怪我了,季小姐出事的地方,可是在规定的录制范围外,不算我危险评估失职。不过在我节目里出了事,我确实难辞其咎。”
“嗯。”钟熠轻哼了声,语气间听不出喜怒,“所以呢,你一句‘难辞其咎’,她就活该受这十三针的罪了?”
晏知州原本以为自己刚刚的话,也算是甘愿伏低认错,给足了里子面子。毕竟也算是半个圈子里的人,圈子里就这么点人,总归会三五成群连带些关系。
不知道到时候谁就会用的上谁,钟熠这明摆着找他要说法的态度,还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钟熠的地位摆在那,谁都要给他点面子,再说这件事也确实是自己理亏。
虽然这亏的有些冤枉,算是替人背了锅。
晏知州无声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自己时隔几年手痒的做个户外真人秀,就出了这样的事。
“钟总,现在解约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他坦然的说着,“但是后期可以少剪进来她的镜头,您看这样行么?”
“行吧。”钟熠淡淡道:“我家小姑娘用命救回来的人,总不能白救一场。”
晏知州知道他会松口,自己这次可是做出了绝对的让步,却没想到钟熠松口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一时间,他竟有些哭笑不得。
“等会我去医院面对面的和季小姐道歉。”
“等她睡醒再说吧。”钟熠声音顿了两秒,忽然冷笑了下,“晏导挑人的眼光这些年下降的有点厉害。”
“……”
晏知州知道他这是又撤回他让徐倩影参加节目这件事,以前也没看出来他钟熠竟然是这么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
他歉也来来回回道了半天,伏低做小的该说的能做得也没落下,钟熠还在这冷嘲热讽个没完,自己也来了脾气。
晏知州像是随口问道一般说着:“钟总好像也入股了汇璨传媒吧。”
两个人心知肚明他什么意思。
徐倩影要是说起来,那还是你旗下艺人呢,你自己眼光似乎并不怎么样。
“好像是吧。”钟熠十分轻描淡写的说着,“我入股的东西没有千个也有百个了,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
钟熠你大爷!
晏知州差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轻笑道:“不管怎么说,把季小姐请过来,也算我眼光不错,您说是吧钟总。”
他说完便后悔了,这种算是直接戳开某种暧昧关系的话,也算是圈子里的大忌了。人家主动摆出来的还好,不然这样贸贸然说一句,谁知道会牵连出什么复杂问题来。
晏知州啊晏知州,你这个硬刚到底的毛病,迟早把自己害死。
就当他想着自己再说点什么找补找补的时候,钟熠有些发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还算行吧。”
等挂了电话,很久以后晏知州才反应过来。
——把季小姐请过来,也算我眼光不错
——还算行吧。
我了个大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
钟熠回到病房,发现床上的人眼睫轻颤着,睡得很不安稳。
他不知道季弦星此时正在做一个十分荒诞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山崖,去救徐倩影。正在往下爬的时候,她忽然一脚踏空,她慌乱的去抓系在腰间的安全绳。
谁知道她才抓住心中一喜,还没高兴完便眼睁睁的看着衣服做的绳子从中间一点一点的短裂开,自己瞬间掉入了万丈深渊。
强烈的失重感既没把她从梦魇中叫醒,也没让她从梦里死去。在梦里,她像是一抹幽魂似的,看着身边的家人参加自己的葬礼,看着奥奥哭成了小泪人。
钟熠没过几个月,就给奥奥找了个后妈,奥奥每天受欺负,吃不饱穿不暖,连家里的保姆仗着恶毒后母的势都敢欺负他。
而奥奥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嘴甜甜的,这次竟然不知道和钟熠撒娇诉苦了。
给她急的,一直站在钟熠面前扇他,“你搞什么?你没看到他身上的伤么?他被你的新欢欺负了!”
但是扇了半天,累的她汗都出来了,钟熠也没有任何感觉,把她当成空气似的,从她身体中间穿过。
她又去找奥奥,一遍一遍的和奥奥说:“快去撒娇啊,快去告诉他你都经历了什么。”
然而奥奥也什么都听不见,只是蹲坐在床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让她心疼的不行。她好想抱他,可是一抱人也穿过去了,她扑了个空。
接着,她就听到奥奥小声啜泣的,一声声喊着:“妈妈……”
季弦星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做噩梦了?”钟熠拧着眉看她,怕她动作太大把伤口撕裂,按住了她的腿。
季弦星的目光终于对焦,看到面前的钟熠的时候,狠狠的抓着他的胳膊,急声道:“你别给奥奥找后妈。”
“瞎说什么呢,我不求你别给他找后爸就不错了。”
钟熠有些哭笑不得,忽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只要他亲妈。”
“……”
季弦星被他灼热的眸子烫到,垂着眸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钟熠看着她,知道她又将自己缩回了保护壳里,无声叹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季弦星有些不自在的问:“你怎么在这?”
钟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来补偿你。”
“???”
一句话,瞬间将她带入当天的羞耻里,那些聊天记录清晰的出现在大脑里,像弹幕一样还是来回滚动的那种。
-我快要饿死了!!!我不干了,我要回家呜呜呜呜呜
-我不管,你必须补偿我!
“!!!”
季弦星连忙说:“我发错人了,你别多想!”
钟熠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危险,他忽然逼近,沉声道:“你还想让谁补偿你,嗯?”
第53章 季弦星,别总往我身上蹭……
“……”
明明挺正常的一句话, 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好像多了点别的味儿了呢?
“我懒得理你。”季弦星轻咬了下上唇,靠坐在床头上低头玩手机。
“那你想理谁?”钟熠轻瞟了她一眼, 淡淡问。
还来劲了。
季弦星抬起头, “谁都想理,就是不想理你。”
钟熠像是来了性质, 微微歪头看着她,有些好笑的问,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嫌你烦。”
季弦星说完, 又觉得他们的对话好幼稚, 一来一去的对话没有丝毫的营养。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钟熠微怔了下, 忽然站起身来,头也没回的走出了门外。
“……”
季弦星仰着头看着他不紧不缓离开的背影,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吧, 这就生气了?
嘁。
走吧走吧,赶紧走, 免得她做梦都不清静。
季弦星摸了摸空空的肚子, 好饿。
她随手扒拉着手机, 想给自己找点吃的, 看来看去没有一个想吃的, 她大概是和这里八字不合。
心里忽然没由来的烦躁, 她看了下自己的腿, 想试探着下床赶紧离开这里。
“你干什么?”
季弦星被吓了一跳,一抬头便看到去而复返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里还提着两袋子吃的。
“想去洗手间?”钟熠把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过来就要抱她。
“不用。”季弦星躲了一下,轻垂着眼睫问,“你又回来干什么?”
“谁说我走了?”钟熠好笑的看着她,“我去车里拿补偿你的东西。”
季弦星偷偷看了眼桌上熟悉的包装袋,初御记和临城一家她经常吃的烤鸭店,轻咬着唇嘴角却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上扬。
他一路从临城带过来的。
季弦星轻咳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发展送外卖这项副业了?”
“如果真要说起来,M&T项目倒也算沾点外卖的边。”钟熠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打开,随后侧头看了她一眼,拖腔带调的说:“不过要让我亲自送,他们大概出不起这个价。”
“什么价?”季弦星下意识的问,有些意外的钟熠难道真的会亲自跟货?
但是那些人加价让钟熠亲自来是为了什么?
装逼?还是图他保镖带的多,货物更安全不易丢?
“有市无价。”钟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除了你,谁能使唤的动我。”
“……”
季弦星扬在嘴角上的笑一僵,长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钟熠看着她有些微红的耳间,无声笑了下,心情十分好的说:“吃东西吧。”
她埋头就开始吃,半天都没敢抬起头。
就……有点猝不及防,心脏忽的跳快了半拍。
两个人静静的吃着东西,钟熠是因为在家里习惯了食不言,季弦星是还没怎么回过神来,一时间有些安静。
钟熠忽然开了口,“我觉得我还算可以了?”
“什么?”季弦星一边开心于他能找个话题,打破之前若有似无的尴尬,一边又有些胆战心惊的不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来。
“怕烦到你,我已经很克制了。”钟熠语气十分的平常,就像是再说“这家店的烤鸭味道还不错”一样。
季弦星才放进嘴里的米饭一时间忘了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描淡写的把刚刚两个人小学生般的幼稚对话又拿出来说。
还说的,挺一本正经。
“如果你这样就觉得烦。”钟熠看着她,轻笑了下,“以前排队追你的那些小子可真够不走心。”
哎哎哎,谢绝拉踩啊!
“因为他们没有你不要脸!”季弦星轻睨了他一眼,慢着调子说:“毕竟那些正直阳光的有志青年,还是很会看人脸色的,不像有的老家伙,”
“所以在有的方面‘老家伙’也有‘老家伙’的优势。”钟熠手指交叠的看着她,“就比如,‘老家伙’语文比他们学的好。”
“老家伙”三个字被他刻意咬重,好像还挺骄傲。可偏偏他的语气神情,有很放松自然,端的像是要开一场演讲。
大概标题就是《论老家伙的语文造诣》或者是《老家伙在市场上的优势》、《老家伙的可使用性》,季弦星竟然有些好奇的想听。
她想,自己一定是受他当年几场演讲的影响,这一刻瞬间被他拉回学生身份,竟然下意识的开始跟着思考。
钟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他们一定没学过‘烈女怕缠郎’这句话。”
“咳咳咳咳……”季弦星被一颗米粒呛到,止不住的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钟熠给她倒了杯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等季弦星不咳了,又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起初是很克制的那种,到最后大概实在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季弦星眼里带着泪花,连带着之前咳的现在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泪眼朦胧了,她边笑边问,“那你知不知道老家伙之所以被称为老家伙,有什么最显著的特点么?”
没等他回答,季弦星就自问自答道:“除了脸皮够厚以外,还因为够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熠觉得自己本来应该生气的,哪怕是装一下那种,可是看见她哈哈大笑的样子,连装都装不起来,侧了下头,也忍不住跟着轻笑了下。
“笑够了?你还吃不吃了?”钟熠佯装怒气的问她,可尾音里却带着几分笑意,还有着几分被调侃后强行隐藏的尴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弦星笑累了,靠在床头上有些轻喘的小声说:“好累啊。”
她靠躺在那里,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随着动作衣领有些微微敞开,长卷发垂在上面,露出小半截平直线条流畅的锁骨。
钟熠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一下,眸色有些发深,他忍不住叫道。
“季弦星。”
季弦星笑的有些累,懒懒的问,“干嘛?”
“好好说话。”
“谁没好好说话。”季弦星微微扬着下巴问他,“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钟熠看着她,舌尖轻舔了下牙齿,过了会浅笑了下,“傻乎乎的。”
季弦星不干了,“你说谁呢?”
她眼睛微瞪,看上去有些凶,可偏偏桃花眼水汪汪的,像是个生气的小猫,可爱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