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伊人睽睽
时间:2021-04-16 10:10:33

  因他杀了唐璨后,几番和王府卫士拼死相杀。端王府后院所埋的迷烟和火‘药,却几乎让时雨有来无回。
  除了唐琢,时雨想不到谁敢这样害自己。
  一脚将一卫士踹翻,两手匕首干脆挽花,一前一后再杀两人。他右手匕首被人夺去,时雨不在意,反肘一击,卡住那人脖颈。少年手腕一推,被推开的匕首,便亲自划破了那夺匕首之人的咽喉。
  众卫士一时骇然。
  雨水淋湿,冲刷血腥。风声赫赫,天地间飘起一层浓郁的雾气,笼罩他们。
  时雨将唐琢踩在脚下,一把掐住人喉咙,将人提起上半身。时雨盯着唐琢的眼睛:“你利用我杀你大哥,又利用你大哥杀我?你以为你的布置,能杀了我?”
  冷雨浸入衣领,唐琢望着少年寡凉的眼神,惊骇地打个哆嗦。他喃喃自语:
  “怪物……”
  怪物!
  唐琢心头涌上无限绝望:“恶时雨”的武功就这么厉害么?已经在刺杀兄长中受了伤,竟然还能从火’药坑里活下来?
  天知道他昨夜连夜偷运火;药,又说服家中人有江湖人盯上端王府,有多不容易……他做了这么多,却还是杀不掉时雨。
  时雨一巴掌扇在唐琢脸上。
  身后卫士们前仆后继地扑来,时雨无所谓地抬起了自己左手中的匕首。不远处,戚映竹疼得睫毛颤抖,看他如此,心里跟着一惊。
  他不会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唐二哥吧?
  戚映竹心里焦急惧怕,对时雨不顾后果的行为充满了担忧。她心脏抽疼地靠着墙,呢喃:“时雨,别……”
  她身体太弱,以为自己拼力喊出的声音,实则轻浅如风一般。
  时雨的动作却为之一顿。
  这番停顿,让身后的卫士们扑了过来,又是来阻他,又是来救唐琢。时雨很快将这些碍眼的人重新推开,谁也不能从他手中抢走人头。
  时雨无所谓地想:唐琢欺负我,我就要杀他。哪怕央央,也拦不住我。
  他狠心的架势,让戚映竹泪水黏在睫毛上。戚映竹喃喃自语:“别、别杀……不要再流落江湖,再……四处逃命……别这样,我时间、时间……我等不及你。”
  她哽咽连连,多思多虑。时雨的手腕向下挥动,他人却不禁回头,看向那靠着墙的少女。戚映竹虚弱地曲腿而坐,头顶芭蕉叶子滴答滴答地落水,她苍白得像是冰凉月光。
  月色迷离又虚化,她触手不能及。
  时雨呆呆地看着她。
  他在那一瞬,心间涌上太多古怪的感受。好像有些疼,好像被人打一巴掌,好像被自己曾经的敌人按倒掀飞。
  他身上的伤皆是外伤,不要紧;但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心口好像破了一个洞,洞中呼啸着凛冽寒风,并向四周扩散、撕裂。
  时雨茫然地想:我是怎么了?我生病了么?我怎么突然像央央一样,心也开始疼了?
  他手中匕首落,稳稳向下插入。但是时雨人已失神,下方唐琢猛力一挣,以为能靠时雨的恍惚而自救。但是少年手里匕首仍插入他胸怀,唐琢躲避的结果,不过是——
  未中心脏。
  然人失血过多,如此死穴,九成死率。
  唐琢一口血吐出,他瞪大眼:“恶时雨……你怎么敢……”
  “郎君!”卫士们奔袭,被失去匕首的时雨推翻。
  隔着雨雾,时雨只盯着戚映竹。
  她大概意识已经模糊,她撑着一口气不敢晕,口里说的话已经颠三倒四:“不能杀人……不能亡命天涯……不能离开……我、我要等你。我梦见过我们成亲的……时雨,只要你不杀死他,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时雨回答:“好的。”
  戚映竹混沌地一颤,她视线一团漆黑,被抱入少年的怀抱。她听到时雨独有的狡黠又无情的声音:“他现在还没死呢。”
  时雨回头看一眼,看唐琢的卫士们艰难地躺在泥水地中挣扎,看唐琢倒在血泊中。唐琢如虫子一般蠕动,他清俊风流的面孔,此时染满了血。他身子哆嗦,心口旁插着一把匕首……唐琢颤抖的:“救命,救命……恶时雨,饶了我……”
  时雨肯定道:“他没死。”
  时雨抱起戚映竹,转身走入大雨中。他要带她看医工,他不再理会身后的事情——戚映竹抓住他衣襟,脸埋在他怀里:“马车里,还有……我弟弟,他留的血好多,救他……”
  时雨一愣。
  他低头看她虚弱得快要在他怀中融化的样子,他霎时生气。
  时雨硬邦邦道:“我不要!”
  戚映竹喘气:“你想……我死么?”
  时雨:“你!”
  戚映竹晕倒前,努力叮嘱清楚:“有马、马车,先送弟弟回家……然后会有御医来看我……你待在外面,不许进我闺房,不许打扰御医,什么都不要问御医、问别人……你听话。”
  时雨茫茫然,抱着她的手臂微僵。
  他在这一瞬间,心头涌上太多沮丧和无力感。
  他觉得……自己像废物一样。
  他听不懂央央话中的道理曲折,不知道为什么送她弟弟回家,就会有御医来看她。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待在外面,为什么他都不能问御医……她还让他听话。
  是否对央央来说,他是一个需要事事要她看护、不会照顾人、不会保护人、还需要像吩咐小孩一样吩咐一声“听话”的废物?
  —
  人走马空,唐琢躺在血泊中。时雨走后,他的卫士们身受重伤,过来相助,要将郎君救起。但是那柄快离心口太近的匕首,没有一个卫士敢去拔。
  没有人担得起拔刀后害唐二郎失血过多而亡的责任。
  但是不拔匕首,唐琢依然是等死。
  卫士们推脱与茫然间,听到跌撞的脚步声。他们以为时雨去而复反,立时回头:“谁?!”
  众人双目震动,看着一身血、脸上也被枝蔓划破的青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青年衣袍上全是割伤的痕迹,线头粗糙,麻衣浸湿。
  那个男人低头看着血泊中的唐琢,声音喑哑地低笑两声,声音如鬼磨石:
  “我可以救他,他也得救我。如今你我皆是虎落平原,要不要合作,唐二郎可以考虑一下。”
  唐琢因失血而全身冰凉,他躺在血泊中,艰难地对那摇摇欲晃、偏偏站得笔直的青年点头:他其实没有别的路走。
  但凡谁在这时可以救唐琢,唐琢都会选择合作。
  接下来,卫士们寻了马车,让唐二郎和这危险的男人坐进去。男人进去后,就为唐二郎干脆利索地拔了匕首。这人为唐琢包扎伤势的动作粗鲁又古怪,但是唐琢也别无可求。
  现在只求快回府,找人治伤。
  车厢内,青年淡声:“找民间医工,我也需要看伤。”
  唐琢点头。
  马车过一道坊门,宿卫军在外要求检查,称今日城中有刺客,每个进坊出坊的人,都要接受锁查。
  车中,青年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抵在了唐琢的咽喉上。唐琢艰难地扶着自己的上,推开车窗露出半张白如纸的脸:“端王府二公子,你也敢拦?”
  外面人低头。
  他们靠着唐琢的身份,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期间听说端王府大公子被刺杀已死的消息,外人以为唐琢急着回府是为自己大哥的死亡,更不敢阻拦。
  车中气氛越发沉闷。
  终于,到了端王府所在的坊,唐琢煎熬了这般久,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虚弱地靠着车壁,沙哑开口:“阁下是……”
  对面的男人抬起眼,说出唐琢已经猜到的那个答案:“金光御。”
  唐琢盯着人看了两刻后,马车停下,唐琢眼睛憋出了红意,被卫士们扶着下马车。与金光御擦肩时,唐琢低声:“合作愉快。”
  金光御沉静地看着他。
  车门重新被关上,他听到外头紧张的声音——
  “二朗,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难道你也遇刺了?”
  “二郎节哀,大公子他、他……”
  紧闭车窗光线晦暗,这里拦不住金光御。金光御坐在幽静的马车中,他低头,看自己一臂一手的血。他摊开掌心,掌心中落着一只染血的珍珠耳坠——
  今天早上,他扮作“柏知节”迎娶宋凝思时,在宋凝思登上马车前,掀开车门,为宋凝思戴上了这双耳坠。
  他那时顶着柏知节的面皮,对着宋凝思笑。他深深地望着宋凝思,给她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夫人,新婚快乐。”
  坐在华盖罗帐香车中的女郎手持珠玉却扇,她面容精致,气质温婉,看着与十几岁的少女,已经分外不同。
  她坐在车中,心神不宁,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她像是被“柏知节”打招呼的声音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握住手中扇子。
  她盯着“柏知节”。
  她对自己未来夫君,露出那种努力真诚的笑容:“夫君,新婚快乐。”
  金光御看着她,放下了帘子。
  罗帐和帘幔阻断视线,马车帐下的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宋凝思忽然察觉到什么,她掀开车帘向他看来,但男人已经背过身,转过了肩,不再看了。
  而今,金光御盯着自己手中的耳坠。他将耳坠握紧,将自己手上的血染到珍珠的洁白上。他畅意地看着血的红与珠的白混杂,彼此分不清颜色。
  金光御笑意加深,自言自语:“……合作愉快。”
  —
  “秦月夜”的杀手们,各自有各自的看家本事。
  时雨是靠着他那无谓的心和强劲的武功做杀手,他的杀人如麻、冷酷无情,是让他在江湖上被人闻风丧胆的缘故。
  除此之外,也不曾听到“恶时雨”有什么传闻。
  金光御的传闻是,是有一个藏了很多年的情人。
  金光御有一手“以假乱真”的伪装易容术,让他轻而易举易容成任何人。能成为杀手楼的顶级杀手,除了绝世武功,还有没有人真正见过金光御真实的模样。
  金光御常年以不同相貌出现,但他终因情人背叛而放弃所有相貌。
  从此以后,为了躲避追杀,金光御会毁容,会与唐二郎达成协议,留在唐二郎身边,继续伺机报复。
  他堕入深渊的过程,必要多拉着一人。
  —
  京城最近几日,风波满城。
  戚映竹养病的时候,便听说秦随随入了狱,步清源失踪;端王府大郎身死,二郎受重伤。一切缘故都因一个叫“金光御”的顶级杀手,和他的一众同伙。
  朝廷通缉江湖人士。
  戚映竹为此忧心并不解,时雨倒无所谓:“步大哥可能被耽误了吧。秦随随在牢里,不是挺安全的么?”
  戚映竹:“……”
  她想说更多,时雨却捧出一碗药汤来,吹着热气,可可爱爱地来眨着眼睛喂她:“你喝不喝啊?”
  戚映竹:“……”
  他这般可亲漂亮,在她病榻前眨巴眼看她,实在太过犯规。
  戚映竹有一腔话想问他,想和他交流,但对上时雨的眼睛,她又会觉得那些都不重要。那些事和时雨无关就好……
  可是唐家的事,真的和时雨无关么?但是若是有关,为何唐二郎不向朝廷说明,捉拿时雨呢?唐二哥明明知道时雨在自己这里……
  朝廷和江湖的事情,实在复杂。
  —
  月明在天,被关押在牢狱中的秦随随手脚皆被铁锁所扣。她被关在牢狱最深处,然而她气定神闲地玩着铁锁,晃晃悠悠。
  倾而,小小天窗口,丝丝缕缕的春笛声悠缓传入。秦随随侧耳倾听,唇角不禁噙了笑。
  那笛声并不动听,如魔音穿脑,很快的,整个牢狱的人开始心浮气躁,骂骂咧咧地出去。之后,牢狱中越来越安静,秦随随盯着黑暗中的方向。
  她低笑一声:“来得这么晚。”
  秦随随气息一沉,整个被铁锁困着的身子在半空中一旋,带着手中的铁锁撞向墙壁。她再借力向上跳窜,借用天窗的栏杆,弄断了一手的铁链。
  秦随随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用同样的方式摘掉了其他的铁链。她手掌在牢门上一磕,推开门大摇大摆地出去。整个牢狱的小吏在笛声中倒了一地,秦随随顺利地在牢房间穿梭,找回了自己的长刀。
  秦随随扛着刀一路往牢外闯,最外门的时候,秦随随正要推门,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打开。
  低着头、压着眉的黑衣青年抬头,冷不丁和少女四目相对。
  秦随随握着刀柄的手一紧:“……!”
  ——这个煞星!
  闫腾风冷凉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梭,便猜了个大概。闫腾风眼神冷下,下一瞬,二人同时出手,招到对方身上。
  秦随随笑眯眯:“好哥哥,怎么一见我就要杀?我可一直是站在你这一边,帮你抓金光御的。抓不到,总不能怪我,拿我交差吧?”
  她横刀劈向闫腾风,凌厉万分,身形却晃在闫腾风身后,笑不住:“你说呢?”
  闫腾风转身回击她,腰间的刀刷然拔出:“这些话,你留着回复朝廷吧。”
  秦随随有些不悦:“迂腐!”
  闫腾风反唇相讥:“妖女!”
  二人这般大打出手,秦随随一心出牢门,小小的一道门,也禁不起他二人这般强大武力璀璨。牢门轰然倒地,秦随随飘逸闪出,闫腾风紧追在后,刀再次砍向前秦随随的肩膀。
  秦随随“哎呀”一声叫,闫腾风手下刀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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