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嫂在跟她说啥,笑得这么开心。”
钱春萍换着锅里的汤底,今天是考试最后一天,考完三和中学就放寒假了。不过钱春萍还没打算现在就回老家,左右不管你卖不卖东西, 店租都是照样交,开着店门能赚一点是一点。
话落没多久,就见着张霞跟苏仕伟,拎着打包好的麻辣烫往这边走来。原先还跟王瑶有说有笑的张霞, 一转头脸就垮了下来, 笑意全无, 脸色说变就变。
苏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咋样啊二嫂?”
从碗柜上拿出四个碗, 将从王瑶那里买来的麻辣烫,分成四份, 张霞才撇了撇嘴。
一脸的不服气:“切,我瞧着就没有我们这边干净利索,就弄个大锅,不管什么菜都放在一个锅里头煮, 一点都不讲究!我倒要尝尝看, 她这麻辣烫的味道到底啥样。”
说着就直接端起一碗, 夹了一口白菜棒子塞进嘴里。
苏容瞧着碗里拢共就几片菜,还全都是素的,看出来张霞同志, 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给王瑶钱赚。
“不过他们那儿的调料种类,瞧着还挺多,就是闻着没有咱们这香,店里也没坐几个人。”
一旁的苏仕伟也端起碗麻辣烫嗅了嗅,适时地插了句嘴。那一脸严肃的模样,瞧着就跟在研究什么秘方似的。
“这都要学期末放假了,天儿还这么冷,下着雪,客流量肯定没有往日多。”
说着苏容取过一双筷子夹了一小节韭菜,边嘀咕道:“也不知道王瑶怎么想的,选在今天开张。眼看着都进入寒假过年了,等这边中学一放假,整条学业路人就更少了一大截。要我说还不如等明年开学再开张,不仅能巩固客源,还能省下一个多月的房租钱。”
话落就将韭菜塞进了嘴里,没嚼两下就嫌弃地皱起了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虽说这年头大家吃的东西少,刚渡过艰难的十几年,大多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但是也不代表研发出什么新鲜玩意都能被接受吧,你做吃食想赚钱,起码味道上要别出心裁嘛不是。
这完全就是一碗辣椒面汤加了醋。
“行了,咱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管他们做什么,王知青能自己开个店也是有本事的人,据说现在跟许磊那小子走得很近。”
钱春萍抹了把嘴,表情一脸松快,显然对面的新店对她来说已经不足为惧。
一旁的张霞将用过的碗都拿到后头去洗,听到钱春萍的话,边走边接了句:
“说到许磊也奇怪,先头消失了个把月也不知道干了啥,前些天回村,还说要把咱村的那个水塘包下来,撺掇着不少村民跟他合伙,我估计在外头发了笔财。”
“承包水塘?养鱼吗?”
这许磊是想当鱼塘主啊。
“开发鱼塘,不过这个项目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几人说话间,店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苏容惊喜地回头看过去,正见许林安在拍着肩头的落雪。
身后还跟着苏家老四苏仕铭。
其他人见他俩在一块,都有点诧异。
就听苏仕铭边往店里走,边笑着道:“今天林安带我去了趟工商局,将村里水塘承包的项目给办了下来。”
钱春萍听到这话,又喜又惊。
心里清楚自家儿子的家底,就算是晓月跟着她闺女做衣裳,赚了些钱,那指定也是盘不下来一个大水塘。他们村那水塘可不小。
肯定是女婿给他帮了不少忙。
清楚其中关系,钱春萍看许林安真是越看越稀罕。
连忙上前亲热地拉着林安坐下:“那感情好呀,你们咋也想起来承包啥子水塘的?”
说着钱春萍又笑得一脸喜气:“这么说,这往后村里的水塘就属于咱家的了?”
“娘,不是咱家的,只是从明年开始的十年使用权是咱家的,这事儿多亏了妹夫,不然根本办不下来!”
苏仕铭喝了杯水,慢条斯理地跟钱春萍解释,瞧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哟这么长时间呐!林安你这忙可不能白帮,你俩记得签个啥利润分成的,可不能让你吃亏了!”
说着就亲昵地拍拍许林安的肩膀。
许林安的视线这才从苏容的身上移开,笑道:
“咱们村的水塘生态环境很好,面积又大,正好四哥对养殖的事情有点兴趣,就干脆谈下来做个鱼塘。都是一家人娘不用这么见外,股份的事情我会跟仕铭谈好。但是不管做什么生意,风险都是客观存在,有盈有亏是常有的事儿。”
“这是当然的,做买卖哪有只赚不赔的,就像我们这红红火火的串串,那不也有生意没那么好的时候嘛,你说是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在钱春萍的眼中,现在看许林安跟苏容,就跟看财神爷没两样。
财神爷出的主意,哪有亏钱的道理?
苏容看向许林安一脸谦逊的模样,挑了挑眉。确定不是因为许磊想要承包鱼塘,所以才故意先他一步将鱼塘的手续下来?
他们村水塘这么多年不都是这老样子,从穿越到现在也有半年了,难不成现在才发现它生态环境好?
没想到这男人吃个醋的后劲这么大。
简直就是逮着许磊欺负。
上次许磊在黑市里最大的一单买卖,就是被事先得到消息的许林安,给截了胡。估摸许磊在黑市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才打算回村承包水塘。
结果水塘又被许林安给抢了。
*
鹅毛般的大雪接连下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停歇。
路面上都是一脚深的积雪,即便踩出雪下的黄泥地,没一会儿又会被薄薄的雪花覆盖。
自三和中学放寒假后,学业路都变得格外冷清,这会儿因为这场大雪,整条街就更没什么人了,苏家串串也没有开多久。
腊月二十五这天,举家回了琴高村过年。
瑞雪兆丰年。
今年这场大雪让村里不少人脸上都挂着笑,指望着杀杀地里的虫害,明年能有好的收成,年中分粮也能多分半担子。
临近年三十,村里家里养了猪的,都想着赶在年前将猪肉给晾起来。
几乎每天都有杀猪席吃。今个张家杀明个李家杀,全村就指着一个杀猪匠轮流的来。
跟往年杀年猪,就抠抠搜搜地买个几斤的猪肉相比,今年手上有了闲钱的钱春萍,造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吝啬。
不管谁家杀猪,她都要去买点添个喜气。
毕竟村里自家养的猪,割肉不要肉票。钱春萍一连囤了快有小半扇的猪肉,一部分烟熏一部分抹了盐巴腌,都一串串地挂在院子里晾着。
就连其他人家不稀罕的猪下水,钱春萍都要了三副。
将猪大肠猪腰子去腥,舍得给调料,可不就腌得出好味道。全都抖开晾在院子里,等开学了,也切成小段烫串串,好吃又有嚼劲。
任谁路过瞧见苏家这红火的场景,不叹一声羡慕。
钱春萍这趟回村,可是享尽了风光。
走到哪儿都有人亲昵的打招呼,若是说好话,她就站下好好听彩虹屁,若是跟她酸不溜秋阴阳怪气的,钱春萍开嗓就怼人,怼完人末屁股就走。
其中就属隔壁的李婶子,最是被怼的厉害。过个年脸上也没了喜庆,每天跟谁欠了她八吊钱似的拉着一张脸。
钱春萍自认自己就是这种人,所以才最是晓得这种长舌妇心里头想的啥。
别以为小半年她不常住村里,就能小瞧了她钱春萍。即便搬去了县里,她也是琴高村一霸。
“我决定了,咱们家明年,就买宅基地盖新房!盖那种跟城里那样的小洋楼!”
两杯酒下肚,钱春萍不免有些上头。
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一本正经的开始老苏家的年末总结会议。
今年的年夜饭,是苏家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年。
不仅有鱼有肉,花样还繁多。
不像往日就一小碟肥五花,切成小拇指大小,一人夹不了几筷子就见了底儿。除了两个小不点,每个人还都斟了酒。
“娘,咱家这条件盖新楼还有点早吧,一个小洋楼盖下来怕是得上万吧?眼看着这光景才刚好一点......”
听她娘要盖新楼,苏仕诚立马苦着一张脸,喝得脸也有些发红。现在整个老苏家,就属他条件最差,连他媳妇儿赚的都比他多,还多出不少!
作为苏家现在的长子,苏仕诚深刻的感受到,收入是如何影响的家庭地位。
要真盖楼,恐怕他糠咽菜都要蹭别家的吃。
“怎么不行?你就这点出息!咱家一人出一点,吃穿省点,不就将这楼房给盖起来了?我们老苏家要做咱村里第一个住上楼房的人家!”
老太太今儿个高兴又多喝了一杯,已经开始上头,说话比谁都激动。梗着脖子骂苏仕诚没出息,那模样看上去恨不得明天就爬起来打地基。
一旁的苏仕铭揉了揉额角,冲着看戏的苏容使了个眼色。
苏容眨了眨眼,这才挽上钱春萍的胳膊撒娇:
“娘,我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啊,咱们不仅要养着串串店,四哥现在还多了个水塘要管,串串是赚钱了,但是四哥的鱼塘还没开始施工,起码头两年不见得能看得见利润。盖房的事儿用不着这么急,指不定我们直接就在县城买房了呢?”
一番话下来,钱春萍半眯着眼,似是没听清又像是在思考。
苏容正拿不准老太太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刚打算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两下,就见刚刚还对着苏仕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钱春萍,立马笑出了一朵菊花。
带着浓浓的酒味喷了苏容满脸。
“对!还是我家幺幺说得对,咱就听幺幺的话!说不盖新房就不盖新房!我家幺幺可是咱家的福娃娃!”
说着就一把将苏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跟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嘴里叫着我的宝贝心肝儿,福娃娃。
喊得苏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钱春萍女士是真的喝多了。
招呼看傻的苏仕伟,直接将老太太背去了屋子,新灌了暖水捂塞在钱春萍的脚下,又仔细掖好了被角,苏容这才重新回到堂屋。
招呼着吃的满嘴流油的苏永胜跟二丫,从棉袄口袋里抽出两张红包递给他俩:“这是姑姑姑父给你俩的红包,永胜来年好好学习,明年你妹妹也开始上学了,你得给她做个哥哥的榜样,别到时候考试还考不过她。”
“那怎么可能!我是志不在此,不然今年期末考第一名指定是我的!”
接过苏容递过来的红纸包,苏永胜眼前一亮,昂着脖子一副凡尘皆是俗物的臭屁模样。
结果直接挨了他娘的一巴掌:“你志个屁,好好给我说话!你明年再考这么差,就别浪费老娘的钱去念书了,跟着你爸去果园种树!”
这会儿赚了钱有了事业心的张霞,也不处处都围着宝贝儿子转了,该打的时候毫不心软。
“嘶,疼疼疼,我才不去果园!”
苏永胜搓着脑瓜子哀哀直叫,从桌边跑得老远,背对着她娘就拆开了红包,明晃晃一张大团结,喜得倒抽一口凉气。
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收起来,可惜还是被张霞眼尖的瞧见,长手一勾就给抽了过来。
瞧着特地去银行换得崭新的大团结,张霞也被苏容的大手笔惊到了。小姑子娇蛮是娇蛮了些,不过对家里人倒是实打实的好。
笑得一脸不好意思:“咋给这多红包,你俩也要存着点钱,现在还年轻,往后养了孩子你就知道多费钱了,又要上学又要买这买那的。”
话是这么多,可那张大团结还是紧紧地攥在手里。
一旁见自己刚到手的红包还没捂热,就飞了出去。苏永胜扒拉着她娘的胳膊死活不撒手,像猴儿似的挂着放赖,扯着嗓子嚷嚷:
“这是我姑给我的,你抢过去算什么?等我姑给我生了弟妹,到时候带他们买糖吃哪来的钱!用不着你瞎担心!往后我所有的糖纸画片全都是他们的!上了学也有我罩着!”
小萝卜头话一落,苏家众人都笑骂了起来。
年纪不大,说大话倒是一溜一溜的,谁要他的画片糖纸。
接着苏永胜的话头,大伙儿甚至开始调侃起,苏容第一胎是闺女还是儿子,不管像谁,指定都漂亮。
说的跟亲眼见过似的。
“哎哟别说了,小妹该害羞了,指不定这肚子里都已经怀上了哈哈哈哈....”
苏容面上保持尬笑,庆幸她娘已经喝多睡下了,不然指定还要带头起哄。
万万没想到逃过了催婚,竟然没逃过催生,还是由她那个屁点大的傻侄子带的头。
默默夹了一筷子豆角塞进嘴里,苏容并着两腿坐得端正笔直,而左边总有一道不容忽视的灼热视线,有如实质地落在她身上。
不用想也是许林安那厮。
他该不会听了张霞的胡话,有了什么想法吧。
“咳咳.......”
口渴地端起茶缸子灌了一大口,滑进了咽喉才反应过来是白酒,苏容当即呛出了泪花。
“喝这么急做什么,衣服都湿了。哥嫂你们好好吃,我带苏容回房了。”
时刻注意她举动的许林安,当即就站直了身体。
动作异常温柔地将苏容圈在怀里,还贴心地擦拭她被酒水弄湿的嘴角。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容的鼻间,混合着自己嘴里的酒气,吓得苏容都忘了动弹。
待许林安跟苏仕铭他们打完招呼,就直接拦腰将呆傻的苏容抱回了屋里。
将人轻柔的放在床上,留下一句他先去洗澡转身就出了房间。
鹌鹑似的躺在床上,傻傻的盯着白色的蚊帐顶,苏容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该来的总会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
虽说苏家没有守岁的习惯,但是除夕这一天基本都睡得很晚,因为要掐着凌晨的点放鞭炮。
这会儿基本吃完了年夜饭,都围坐在堂屋的火炉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嗑着瓜子儿。
所以苏容跟许安都没有回空间睡。
苏容洗了个战斗澡就出了空间,将一边的床帘拉起挂在铜勾上,透过模糊的塑料布窗户,正巧能看到堂屋窗棂处透出来的朦胧的灯光。
许林安还没回来。
将手里抱着的枕头揉了又揉,想到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苏容就恨不得紧张到痉挛。总克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心里砰砰砰跟打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