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眠觉得自己要是回答不好,可能会当场表演暴毙,忙露出个乖巧无辜地微笑:“我也是、我也是。”
至少这辈子她还是。
戚眠觉得他不信。
因为他额头上青筋爆起得她都快看见了,她觉得可能下一秒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可下一秒,他再次低下头,清理她坠落时刺入身体的碎木。
这一回,他的脖子弯得更下,所以戚眠清楚地看到他脖颈后延伸出来的伤痕,还没完全愈合,是新生的粉色肉。
戚眠的心突然被拧紧。
他没有降落伞。
他只是跳下来,受了几乎致死的重伤,又因为他可怕的自愈能力重新站起,穿过这片森林。
只为找到她。
第25章 岭南平安基地一
戚眠和江行舟在山洞里呆了两天, 森林里的雨一直没停,起先还能出去,后来雨里带了酸蚀, 便只能呆在山洞里。
庆幸附近有树结了很青涩的果子,江行舟还打了只很瘦的普通野鸡, 撕成肉块以后一串, 往篝火上烤。除了没盐, 滋味还凑活。
戚眠张嘴,等着江行舟把撕下来的鸡腿肉喂给她吃, 像小鸟等着鸟妈妈投食:“等我出去给你做好吃的。”
江行舟:“你会?”
戚眠大言不惭:“把东西扔一锅煮熟, 加点调料怎么都好吃, 毕竟我做的。”
江行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戚眠没看懂什么意思,催促:“吃饱了。雨停了,你快去把你老……不是,把竹栖捡回来。”
江行舟瞥她一眼, 这回到底没有拒绝,起身走出山洞。
“这恢复速度可是让人嫉妒。”戚眠嘀咕,已经慢慢好转的手在身下摸索, 掏出藏起来的一根木棍, 咬在嘴里。
她的双手沿着肋骨向下,摸到断骨, 疼得嘶了一声,忽然用力往下一按,强行将断骨推回复原。
齿关几乎将木棍咬碎,她满头大汗地吐掉木棍,颤抖着手摸过来最后几枚晶核, 全部吞吃。
晶核的暖流从口腔里往身体各处涌去,她喘息着靠倒,露出个艰难的轻松的笑。
戚眠:我真机智,只要我动作足够快,我的大脑就反应不过来疼。
戚眠在心里彩虹屁自己,一偏头,看到江行舟提着刀站在洞口,身后黑暗,眼神冷得要滴水。
戚眠差点表演一个当场吓出鹅叫。
江行舟慢慢走近:“我说过会带你去找医生,你不必如此对自己。”
戚眠立即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就想摸一摸伤口有多严重,结果不小心按进去了。”
江行舟面无表情:“哦?不是因为怕我扔下你?”
“当然不是。”戚眠面不改色地扯谎,“怎么会呢,你答应了会保护我,我当然相信你。”
江行舟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最终慢慢垂下眼睑,把竹栖放在她身边,指节却捏得很紧。
……她从未真正依赖他。
她强大、自信,像是一个在末世里生活多年的人,不敢将自己的全部性命交给任何人,所以哪怕重伤也要强行复原。
她不相信他。
想到这里,江行舟的心情如同逼仄又潮湿的山洞,无法释怀。
又过了两天,天气大好,异能者的恢复力强大,戚眠恢复了些许,慢慢可以坐起来挪动。
江行舟用柔软的叶子拧成绳索,把戚眠固定在自己背上:“我过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树木被砍伐的痕迹,这片森林外面应该有人,等下你要是不舒服就说,我放你下来休息。”
戚眠盯着山洞里的那片篝火:“好哦。”
江行舟到底哪里来的火源?她之前就在纠结这个问题。
江行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像是明白过来她在看什么,把篝火扑灭,从篝火中心拎出一个被捆住的、体型很小、尾巴有一簇小火苗的变异小动物,捏着它脖子的手用力。
小动物歇斯底里地挣扎尖叫:别杀我!我为组织流过血,我为老板出过力!不要杀我、撒手嘤T_T!
哦,原来他的火源来自这里。
“要不留着吧。”戚眠出声,“当便携火种也不错,马上十一月份降温了,会进入挺长的冬季,火种很重要。”
就像萝子的晶核一样,所以这几天他们仍然有饮用水。
江行舟皱皱眉:“它会咬人。”
戚眠:“哦,那杀了吧。”
变异动物疯狂的挣扎瞬间停了,白玉似的身体和小尾巴打了个圈,谄媚地蹭蹭他的手指,大眼睛里写满超乖、超萌、超可爱。
戚眠被逗乐了:“这小东西求生欲还挺强。”
江行舟最终还是没杀,把用草叶捆住一条后肢的小东西拎着往肩膀上一放,提上竹栖往外面走。
戚眠捻着那根草叶,就趴在他背上逗小动物。
小动物看不出物种,四爪长尾,浑身玉雪可爱,就尾巴尖尖上一小簇红色火,不动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巧的玉质摆件。
小动物落在江行舟肩膀上,四肢一踩实,当即撒欢似的往外跑,结果戚眠轻轻一拽,草叶绷直,小东西扑通一下摔回来翻个四脚朝天,火红的小尾巴护着白玉似的腹部,一脸懵逼。
戚眠哈哈笑:“智商有点低啊。”
明明用尾巴尖上的火烧掉捆住它的草叶就能跑,怎么这么质朴的。
戚眠重复戳趴、看它挣扎想跑、再戳趴的动作,玩得不亦乐乎。
变异森林树木太高,他们方向并不好找,一路用竹栖劈砍开路,以远处的山为方向,找了三天才看到一条人为踩踏出来的小路。
他们顺着小路往前走,扒在江行舟肩膀上的小东西忽然一僵,一骨碌顺着江行舟的脖子爬到他后脑勺,躲在头发里瑟瑟发抖。
紧跟着,两人都听到前方传来豺狗叫声。
江行舟手中竹栖立即握紧,警惕地避开声音爬上一处高坡,居高临下的看到下方的豺狗群。
豺狗群正对着什么直叫,身形高大可怖。
“也变异了。”这是变异森林,树木都高达百米,郁郁葱葱,森林里的动物也大多变异,但是,“有点奇怪,都这么近了也没有攻击我们。”
江行舟攀上一个小高坡,凝目望去:“在那。”
下方树上或坐或蹲着三个猎户模样的人,树下一群豺狗正在啃食两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有一具尸体上半身还扒着树干,显然没有跑过。
“成群的豺狗可不好办……”戚眠喃喃,尤其他们似乎有人受伤了,血腥味在哪都吸引大面积的食肉动物。
按理说此刻最好的选择是抛弃他,可其他人没有丝毫想抛弃受伤那人的意思。
树上的一人站得高,一眼看到他们,大喊:“救命!帮我们引开它们!”
他们说的是方言,戚眠听不懂,但是看着对方央求的眼神能猜出来意思。可他的声音实在太大,一下子就有豺狗移动起来,最近一个几乎就从他们下方的高坡下走过!
“蠢货。”戚眠低骂,“上树,我们跑不过!”
江行舟反应迅速,抓住树干枝桠快速往上爬 。
“闭嘴!”血留得很多的那个人却一声低骂,喝止还在叫嚷求救的人。
“王大哥,再不出去就遭了!”
受伤那人却抬起按住脚踝的手,鲜血立即从断肢涌出,将那些似乎嗅到戚眠他们气息的豺狗重新吸引回他所在树下。
“大哥你疯了!”
“不能连累别人。”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变得更加苍白,他沉默地望着那两人的方向,“我说了你们顺着树枝先走!等豺狗散去我就跟上。”
“绝不!我们都在山里长大,这些畜生的习性我们难道还不知道吗?我就说不要接幸福基地那边的任务,去劳什子搞研究的所!那里面都是怪物!”
他们在树上大声吵嚷,将豺狗死死吸引在树下。
因为豺狗没有追来,江行舟观察了一下,跳回地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他娘的!他们真的跑了!”
“艹!见死不救的渣滓,下次非弄死他们!”
“其实也不是不能救。” 他们的方言晦涩难懂,戚眠也就没理,只跟江行舟咬耳朵,“森林环境复杂,我们两个人出不去。”
江行舟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他们受伤了,就算救下来也不一定能跑掉,会拖累我们。”
确实,那个男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戚眠想了想,把扒在他漆黑发间的雪白小东西扒下来,顺手薅了一把树枝:“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她捏着小东西,用它的尾巴点燃树枝,等烧得比较大的时候,点燃路过的松枝树木。
戚眠小声说:“刚刚下过雨,空气还很潮湿,火烧不太起来,但是烟会很浓。”如果豺狗被烟熏跑,他们能把握机会的话兴许还能逃出去。
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肩膀,暖乎乎的气息扑在他耳尖,又晕起一片微红。
他瞥她一眼,戚眠小声解释:“他们肯定是附近住民,没准就存个福报呢。”
江行舟又沉默一会儿,随手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柴,多点燃了一些潮湿的树枝。
浓烟滚滚,江行舟背着她穿出,从侧面绕行。
这几个猎户经过的地方有折断的树枝,但在一些树木枝叶比较茂密的地方会消失,需要重新找。如此折腾三天,他们终于摸到森林边缘,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炊烟。
戚眠已不再需要江行舟背负,他砍了一根长树枝,把两段削得干干净净、毫不扎手,两个人前后牵着往外走。
不知道小东西是熟悉了还是贪他们会给口吃的,解了它绳子反而不跑了,只是很明晃晃的不喜欢江行舟,从江行舟的肩膀上转移到了戚眠的头发间。
它不动的时候还挺像发饰,白玉火红撞色分外好看,烧了一两次戚眠的头发被江行舟差点捏死,自己就知道要高高翘起尾巴,免得燎着戚眠。
走出森林,是一条湍急的窄河流,河流上没有桥,对岸是一个很小的村庄,村庄外围用铁丝网紧紧缠绕一圈,上面绑着尖木削成的防御篱笆和路障。
两个狼狈的人出现在森林出口的那一刻,看守村庄入口的人打着呼哨,小村庄里响起敲锣打鼓声,立即有无数人涌过来举着刀、弓.弩和尖竹对准他们。
戚眠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气温在下降还有些发抖:“我们是意外路过森林的迷路人,能不能借住一下,换些抗寒的衣服,我们很快就走。”
她试着往前方走去,才走出一步,对面忽然武器齐齐一动对准他们,连弓.箭都绷紧。他们大声呵斥叫嚷,模模糊糊中戚眠听到大骂:“滚!”
江行舟立即挡住她,长刀扬起。
就在这时,人群被分开,两个粗壮的汉子大步迈出来,正是那天豺狗群围住、没有受伤的两人。他们仔细辨认了一下,面上露出狂喜,用戚眠和江行舟听不懂的方言大声呼喊了几句。
路障被搬开,对面抬起一排竹板在河流上放下,有人过来搀扶他们,迎进基地里。
“你看舟哥,还真是福报。” 戚眠嘻笑,她被搀扶着往前走,脚步忽然顿住,指着上方对江行舟说,“我们掉到岭南了。”
用木头削尖的路障上方悬着一个铁牌,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着:“岭南平安基地”。
第26章 岭南平安基地二
岭南多密林山丘, 这是岭南洼地的一个小村庄,一面是水和山林,另外三面都是大山, 通过崎岖的山路和外界相通。
这样接近与世隔绝的村庄有很多,在长夜中要么全村覆灭, 要么像这个如今名叫平安基地的小村落一样, 反而因为地形避开了外来的攻击。
“之前森林里出来很多怪物, 阿爸就把河上的桥撤了。有的怪物是猴子变的,有的就是人, 们怕出事都不让进, 所以刚才会那样。”
女孩扎着麻花辫, 皮肤略黑,眼眸明亮,把抱着的衣服放在桌上,脸红扑扑地瞥一眼衣衫褴褛的江行舟,又赶快转回来看着戚眠, “河里有怪物没法洗,所以只能打井水在屋子里洗澡,这里有两身阿爸和我的衣服, 你们可以换, 要还有什么跟我说。”
“谢谢,我们好一些了就去林子里打猎, 跟你们换。”
“不用不用!”女孩慌张地摆手,“你们救了阿爸,是大恩人,应该的。”
江行舟在她提进来的水桶里摸了一下,微微皱眉, 问清厨房在哪里,提着水桶又出去了。
小村庄破落,戚眠也不在意,盘腿坐在草席子垫的地上,一边拿着剪子剪自己打结的头发,一边和小姑娘聊天:“没关系,我们之后还想多换些棉衣。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普通话说得真好,幸好有你,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沟通。”
“我叫王小晴。”女孩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骄傲的模样很可爱,“我们这儿方言多得很,我在县里上初中都是讲普通话的,国庆节回家农活,结果就世界末日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稍稍黯淡:“本来明年都要考高中,阿爸还说如果我能考到岭南市的高中,就把家里的大猪杀了,一直供我读大学。结果……”
戚眠揉了揉她的头发。
王小晴憨憨一笑,两个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外面一迭声“鹅鹅”叫。她猛地想起什么,急忙跑出去大喊:“大鹅不许啄……人。”
她看着院子里傻眼。
戚眠还没完全恢复,慢慢跟出来,看着院子里江行舟提着一只大鹅脖子,站在院子里一脸嫌弃。大鹅疯狂挣扎,展翅超过一米,扑腾地羽毛乱飞。
戚眠噗嗤一下笑出声:“快松开,这是人家护院的。”
江行舟讶异,王小晴急忙跑上去张开双臂:“给我给我。”
大鹅被她抱紧怀里,张开大嘴还想去啄江行舟,江行舟眼眸微微一眯,大鹅翅膀立即抬起遮住脑袋,缩在王小晴怀里鹅鹅鹅地叫,声音里似乎还有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