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喜欢这里的一切。
因为这里有她。
为了你,我收敛了可怕的爪牙,小心翼翼地藏好一切。
……
模糊的梦境仿佛被割裂成无数块,破碎地涌入脑海,结束在对方落下来的吻里。
江行舟吐出嘴里撕咬下来的怪物血肉,轻轻地漂浮在水中,阳光穿过灰绿色的潭水落下来,湿漉漉的,很像那天被窗格割裂的阳光。
一双手用力揽住他的身躯,似乎有柔软的嘴唇落在唇角,和梦里一样缠绵悱恻。
……
戚眠拖着江行舟往岸上走,趴在地上给江行舟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
江行舟终于喘出一大口水,不住地咳嗽。
戚眠松了一口气,脱力跌倒在地上。江行舟的身躯大半被销蚀,同时也在肉眼可见地恢复。
这样可怕的恢复力让在水潭边捏着瓜瓜生火的两个人目瞪口呆,戚眠用力瞪两人一眼,警告道:“不许说出去!”
王兵和小孩连忙点头。
戚眠撕开他的衣领给他通气,看他已经模模糊糊有了点意识,想起来水潭里似乎有可以吃的变异鱼,起身想去抓,被江行舟拉住衣袖。
他的眼睛里难得的脆弱,轻声:“别走。”
戚眠纠结了一下,还是顺从他的意愿重新坐下来,拿过自己下水前脱掉的羽绒服盖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和自己团起来:“好,我不走。”
戚眠抬眼看向王兵和小孩,用眼神逼视他们去抓鱼。
江行舟满足地笑了一下,靠在她怀里,闭着眼睛积蓄了一会儿力气,说道:“我吃了它的晶核。”
戚眠一开始还没听懂:“谁?”
江行舟便再重复一遍:“我吃了它的晶核,太混乱了,我不记得自己咬到了什么,但能确定里面有晶核。不知道吃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如果我变成那种怪物,在我变成那种怪物前杀了我。”
可能是天冷,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戚眠的手臂很冷很僵,她久久没有吭声,最后低下头,用滚烫的脸颊捂热他冰冷的额头:“别担心。不管他算人还是算异种,你现在也是二阶,吃下去都不怕的。”
江行舟靠着她昏睡过去,没再说话,戚眠紧紧环着他,也一言不发。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她的认知,异种母皇,被孕育出来的异种王,还有那管可以瞬间强化力量的药剂……经过实验制造出来的异种,吃下它的晶核会不会有问题?
这一辈子和上一辈子已经大相径庭,是她重生的蝴蝶效应吗?
戚眠抬眼看到小男孩光着脚跑回来:“你是什么时候被抓进去的?”
小屁孩捏着一条才拇指长的鱼跑过来,强作镇定想要烤,戚眠一出声把他吓一跳,那鱼从手指间滚出去,在潮湿的河滩上跳了两跳落进小水洼里,咻一下消失不见。
小男孩欲哭无泪:“就、就长夜前一星期吧,才在那里呆了两天就爆炸了,很多怪物往外跑。”
戚眠一怔,忽然察觉到之前她以为的时间线上的错误:“你是说,长夜前那里就有很多怪物了?”
“昂。”小男孩点头。
戚眠陷入沉思。
长夜前,这个研究所就出现了怪物……那会不会,那一场爆炸案,其实就是里面的人试图突围才弄出来的?
这也说得通案子的疑惑点,明明是一个废弃的研究所(表面上),却会发生那样严重的爆炸,因为下面根本就一直在运行。
但是也没道理啊,如果是下面发生爆炸案,那省公安厅过去检查的时候,应该发现下面的异常。
戚眠迅速过了一遍所有线索,想起来小男孩曾经说过的话:“你说你醒来以后,往地面的路被封了,是什么意思?”
小男孩挠挠脑壳:“就字面意思啊,我被当时还没搞清楚情况,爆炸响了很多声,我醒来后很快就又被震晕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很多怪物,它们一开始还挺弱的,虽然不咬我但是我害怕,我就想往上出去。结果本来被炸通的天花板被封住,我被困在里面,在那里住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那个男人抱着他女儿进来。”
戚眠想到今天看到的那架直升机,突然明白过来。
爆炸案确实是发生在下面的,是里面的人为了求生,用白糖和特殊消毒剂弄出来的。但是这只是个下属实验室,上面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甚至有可能已经发现了地下全部是比较弱的初生怪物,将天花板封死隐瞒真相,弄不好还在上面再次搞了个小爆炸,遮掩掉最初的痕迹。
而且他们必然极有势力,因为做得很好,秦焱后来调查爆炸案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这些。
戚眠又问了些别的问题,小孩更多的也不知道。戚眠暗自思索肯定要上去看一看情况,就是不知道经历了这么混乱的战斗,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落下,而她本来还想着找一些关于江行舟母亲的线索。
王兵和小孩追不过变异鱼,又打不过森林里的变异树,最后只逮到几个酸酸涩涩的果子和一个很小的扇贝,都被戚眠喂给江行舟吃了。
他们用木头和大叶子搭了两个很简陋的小棚子,他俩住一个,戚眠和江行舟住一个,王兵把自己的外套给江行舟换掉破烂的湿衣服。
山里的夜已经很冷,树叶上结的霜比前几日又厚了许多,特别他们在水潭边上,水的潮气不断涌过来。江行舟的体温在不停下降,戚眠背朝水潭帮他挡湿气,紧紧抱着江行舟,所有的羽绒服和能找到的干草都盖在两个人身上。
可到了半夜,江行舟的体温忽然急剧上升,变成了一个火笼。
戚眠是被他硬生生烫醒的,睁开眼睛江行舟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浑身灼热。那枚晶核绝对不正常。
戚眠毫不犹豫,把所有羽绒服推开,剥光他身上的衣服,抱着他往水潭里跳。
水潭潭面结了一层薄冰,她记得江行舟怕水,可是他比她高不少,只能自己闭气踩在潭底,拼命将他托起来,让他尽可能多的地方接触潭水,又不会被潭水触碰到口鼻。
他的睫毛上不一会儿就结了一层冰,她被冻得直打抖,紧紧环住他的腰不让他沉下。
“行舟,别怕。”她苍白的脸颊贴在他耳边轻轻喊,“别怕,我在。你坚持下,不过是一枚晶核,你从飞机上跳下来都没事,这么一枚小小的晶核算得了什么。”
“我不喜欢我前男友了,他哪有你好,你做的鱼汤好喝多了。”
“你坚持住,明天我们就回家,你挑的裙子我都穿,钻石项链什么的想怎么带怎么带,你别抛下我,我不想一个人回去。”
她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一不留神被狠狠呛了一水,眼泪都涌出来,被风一吹直接结成了冰,她坚信这只是生理性眼泪,不是因为害怕。
在潭水里泡了一会儿,江行舟的体温回落,却又仿佛没了尽头,一降差点降成了冰疙瘩。戚眠急忙又把他拖起来,用羽绒服一层层重新裹好他,紧紧环着他。
暖了一会儿,体温再度升高,她便抱着他再次跳入寒潭。
“坚持住,坚持住。”
重复了一整夜,她哆哆嗦嗦,最后整个脑子都已经不再清醒,嘴里只剩这三个字。
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想起来上辈子,她经历过的最大的基地之间的战争。
那时候基地之间夺权,她是南方基地的异能者象征,是敌方所有人的眼中钉。他们想方设法策反了她身边的一个跟随多年的心腹,从心腹手上拿到基地防卫图。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发现对方拿到的是真的防卫图时,心里有多高兴。
不是她的小哑巴,不是他背叛了她。
她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却仍在战斗结束第一时间返回家里。
也幸好,她没有听从治愈系异能者的多留那么一点时间。
幸好,她赶到家里的时候,那群战败的、丧心病狂的废物看见重伤的她出现,立即放弃继续溺死她的小哑巴,选择了杀向她。
她有很多次,晶核即将破碎、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经验。
唯独那一次,她倒下前是真的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仍然挥舞长刀,砍掉最后一人的头颅。
因为她倒下前不杀了他,下一个死的,就是她的小哑巴。
第44章 药?
戚眠再睁开眼的时候, 身上盖着厚厚的羽绒服,原先裹在江行舟身上的衣服和干草全部在这里。
周围没有人。
戚眠一惊,立即坐起, 刚刚掀开大叶子门帘,入目仍是水潭, 王兵坐在水潭边上煮汤, 听到动静看向她憨笑:“你好啦?”
戚眠忙问:“舟哥呢?”
王兵:“他去搭个住处, 找到了我们就都搬过去,歇上几天再走。”
戚眠松了口气, 脑子里的一根筋一松, 立即大大打了个喷嚏, 脑子也嗡嗡响,立即回去拖出羽绒服把自己裹起来,不禁感叹恢复能力强就是牛逼,先前半死不活的还是他,眨眼只剩她。
王兵用一个陶瓷碗舀了碗鸡汤, 递给她:“他给你煮的,让我一直温着,你醒了就可以喝。你先暖暖。”
戚眠嘴角压抑不住的翘, 接过, 坐在篝火旁小口小口地啜汤,她端起瓷碗仔细看了看, 瓷碗花纹精致、完好,看得出来是城镇家庭里的工艺。虽然城镇里丧尸、异种横行,但是有小屁孩在,他们可以安全进去收集物资。
江行舟的手艺比上一次更好,可能是有城镇里调料比较齐全的原因。
白色的雾气蒸腾而起, 戚眠的鼻腔和眼睛都被熨热,透过雾气看那个方向有些模糊。
眼前忽然飘下来一粒雪花,轻飘飘落在浅黄色的鸡汤里。
戚眠稍愕,抬头看到四面都落下来雪花,纷纷扬扬。
“这才十一月,咋就下雪了?”王兵傻眼,急忙去找大叶子,要给旁边的干柴盖上,免得雪飘得多了融化把木柴浸湿。
戚眠却低低笑了一下,第一次觉得之前如此厌恶的寒冷天气,都带着说不出来的熨帖。
简陋小屋子的大叶子动了一下,被冻醒的瓜瓜爬出来,一脸懵逼地左右四顾了一下,下意识抬起爪爪要往王兵在的篝火那里去,爬到一半发现戚眠,毫不犹豫转移目标,白玉小尾巴一扭蹬蹬蹬爬到戚眠眼前。
戚眠的手放下去,小家伙爬上她的手心,撒娇似的蹭了蹭,顺着胳膊蹬蹬蹬爬上她肩膀,挨着她温热的脖子舒舒服服地团成一团,发出一声细小的满足的喟叹。
戚眠被它逗笑,只觉得什么都很好,心情更好。
她小声问瓜瓜:“你说我要是跟他表白,他会同意不?”
“也是该往前看了,上辈子都过去那么久,他不喜欢我又怎么样,为了躲我宁愿死又怎么样。反正这辈子什么都不同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戚眠又吧唧了一口鱼汤,瓜瓜换了个姿势,细细的鳞片擦着她的脖子,她煞有介事点头:“你也赞同,对的吧。”
瓜瓜:嗯?我同意了什么?
一直喝完鸡汤,肚子半饱,戚眠也没有间江行舟回来,不禁疑惑:“他去哪儿找住处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没细说,他往那个方向走了就是。”王兵也奇怪,起身要去找,戚眠按下他,“我去就行。”
她想早点见到他。
*
城镇里,小孩背着两床棉被,拖着一个折叠沙发,哼哧哼哧地往镇子外面一个高地走,累得满头大汗。
他身后是身形颀长的人,提着竹栖刀慢吞吞地跟,小孩动作一慢,竹栖刀立即捅屁股,把小孩扎得原地起跳嗷嗷叫。
周围的异种对他们视而不见,哪怕就从身旁过去也不会有丝毫想攻击过来的欲望。
王八蛋,周扒皮,黄世仁,就知道压迫童工的辣鸡,还特么用刀捅老子屁股,老子洗干净了这么可爱居然还用刀捅我!
心里面把身后的人翻来倒去骂了一百遍,小孩也一句不敢说出口,毕竟说脏话被扎屁股的血泪教训犹在眼前。
“不就在这里住两三天吗,至于这么大费周章搞得这么像样,还又是床又是沙发的。”小孩露出个假笑,“很快就走了,那个液化气灶就不用了吧,那一罐可沉,咱就烧柴不行吗?”
江行舟对他进行死亡凝视,小孩僵了片刻,垂头丧气的转头又往镇子里去。
江行舟的手落下,四周树木立即爬行过来,在他面前按照他的想法生长。花纹古朴的细枝交叠编制做成帘子,枯木一根一根垒上去,中央竖起一根顶梁柱,扁平的木材搭乘屋顶。
搭完主梁架,枯木又迅速爬到摞在地上的家具、被褥旁,十分拟人化地捧着一一摆进木屋里。
江行舟走进木屋,在给戚眠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思考片刻后一扬手,一个精致大气的木质梳妆台拔地而起,他按照在镇子里见过的那些梳妆台,分出格子、抽屉、放置发饰的木架,把刚才搜罗出来的口红面膜化妆品整整齐齐码好。
做完梳妆台,他看向空空荡荡的墙壁,手一挥分割出一个放衣间。枯枝搭出横梁和衣架,一件件他精心挑选的粉色裙子整整齐齐地摆好,最后那枯枝还朝向他开出一朵粉色(?)的小花。
江行舟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她肯定喜欢。
木屋外忽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面上狂滚。小屁孩的哀嚎穿过木窗进来,江行舟走出木屋,在蓝色液化气罐即将撞上木屋的一瞬间,枯枝狂涌将之拦住。
小屁孩松了口气,他想一次性多拿一点、少跑几趟,就滚着液化气罐,抱着东西回来。没想到中途遇上一个陡坡,液化气罐一去不复返,他在后面嗷嗷追,本来抱在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他回头看撒了一路的东西欲哭无泪。
怪他,他就不该贪心,不贪心就不会作死成这样。
小孩垂头丧气地跑回去捡东西,最后东西摞得很高,他摇摇晃晃抱着往屋子里走,还没走进去,被江行舟按住脑门寸步不得前进。
“给老……”他秒咽话,乖巧,“哥哥让一下好不好啦~我去给你收拾新居~”
江行舟脸色很黑,拿起摞在东西最上方的两盒药:“谁让你拿这个?”
小孩看一眼那盒子,心虚了一下,表面上气势不能输,挺起小胸膛:“男人保持雄风必备良药,你伤没好全身体虚,不能让姐姐嫌弃你!这药管用,我……有个朋友家常备,据说特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