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心头一紧,伸手把还蹲在地上观察马肚子的十四爷拽了起来,往外面丢去:“你带人出去找,必须把人给找回来。”
被四爷一把甩到门口的十四爷:哥你还记得自己现在应该伤重未愈吗?
直到天色已经漆黑一片的时候,十四爷才将那个报信的侍卫带了回来,只可惜人已经被灭口了。
四爷这边也查清楚了惊马的事情,是十三爷的马鞍上被设了机关,平常使用的时候跟正常的马鞍没有什么区别,一旦打开机关,马鞍下面就会露出一排细密的小针,人坐上去针扎进马背里,马便会发狂,而只要再次关上机关,又变回了正常的马鞍,让人难以察觉。
十三爷身边跟着的这个侍卫应该是被人买通了,在他下马去买小吃的时候,正是这个侍卫给十三爷牵的马,而惊马伤人之后,又是这个侍卫第一个冲上去制服了那马,完全有时间控制马鞍上的机关。
甚至连回去向四爷报信,也是这个侍卫主动请命的,目的就是确保四爷会被引过来。
正屋里,四爷看着那具被拆解开的马鞍,心里的怒气不断上涌,今儿是十三的骑术够好,处事也冷静,但凡他有一丝犹豫,可能就会被这发狂的马摔下去,那此时被马踢死的就不是那个老头而是十三了!
到底是谁非要了十三的命不可?若说是太子,可四爷总觉着太子不至于如此决绝,那日的事情早已随着那小太监的溺亡而烟消云散,此时太子再动手,不是多此一举么?若是为了行宫起冲突的事情,那太子应该冲着他来,对着十三下手做什么?
可若不是太子,还能有谁?
“十四你去跟顾问行要人,就说帮他查那两个汉女的事情,重点是查清那对老夫妇到底是不是死者的爹娘。”四爷一边盘算着,一边对十三爷十四爷说,“十三,你去查那侍卫的事情,他既然一直跟在你身边,能接触到的人就那么多,总能查出一些头绪来。”
至于他自己,打算趁夜里去行宫一趟,他在康熙身边有一条暗线,如今正是能用上的时候。
十四爷挠了挠头,问道:“四哥你不是说不能冲动行事吗?汗阿玛明显不想让我们插手此事,你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查?”
“这你别管,汗阿玛那边我去说。”四爷冷笑,忍一次是让,忍两次——
呵呵,爷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若是再忍让下去,爷的弟弟说不定都护不住了!
一天的功夫,那护卫为何非要引四爷到医馆的原因已经昭然若揭,这苏州城里的留言已经从康熙杀汉女转变成了四爷杀人十三爷灭口,昨日先看到十三爷当街撞了人又看到四爷去了医馆的人太多了,谣言根本无法遏制。
康熙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看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却不肯退让的四爷发愁。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儿子看似冷情,实际上却护短极了,他自己受伤可以忍,但是却忍不了有人几次三番的想动老十三。
“那个侍卫的来历查清楚了吗?”康熙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要为这种小事头疼,在他看来,死了几个奴才算不得什么,可是偏偏他的几个儿子都牵涉其中,又都不肯让步。
四爷黑着脸沉声说:“十三已经仔细查过了,那侍卫是出京前从镶白旗里调上来的,出身来历都干净,到了苏州之后能接触到的也都是行宫内外的人,并没有什么接触外人的机会。还有那对拦御驾的老夫妇,十四已经查证清楚,根本不是死去汉女的爹娘,应该也是被人收买故意来捣乱的,昨日在街上,有人亲眼看到那老头是自己故意冲向了十三的马蹄下,就是一心求死,而那个老太太,也是中毒而亡的。”
康熙深感头疼,他原本认定老四和十三身上发生的事情是太子所为,可是如今凌普已经被撤了职,太子也被软禁在行宫,若说他们还能安排这样一出戏,未免不现实,可是除了太子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难不成当真是前明余孽所为,只为败坏皇室的名声?他们又是怎么收买的十三身边的侍卫?
可那侍卫和老头出事当天都已死亡,剩下一个老太太如今也已经毒发身亡,这整件事情似乎已经变成一件无头悬案。
“老四啊,”康熙意图说服自己倔强的儿子,“此事查到现在已经没有线索了,如今咱们也该准备启程回京了,苏州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李煦继续探查如何?”儿子啊,这两□□宫上下你也收拾了不少人了,差不多了吧?
“但是汗阿玛,十三身边的侍卫都能被收买这说明幕后之人定然就在我们身边,若不查清楚,怕是十三以后还会有危险。”四爷依旧不想让步。
“朕知道你想的是谁,但是朕觉着不是他。”康熙的声音里也透露出疲惫,都是他的儿子,当真哪个都舍不得,“无论如何,先将十三身边的人都彻底查一遍,其他的事情回京之后再说。”
康熙这样的态度让四爷表面上只能暂时罢手,可暗地里他依旧派人追着侍卫这条线调查,直到御驾准备启程回京的最后一天晚上,终于有人趁着夜色上门。
那人被一件宽大的斗篷罩的严严实实的,他的声音雌雄莫辨:“贝勒爷,奴才打听到那个侍卫有个相好的在宫里当宫女,走的是内务府的路子。”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四爷手中,“这是那宫女的相关情况。”
说罢那人拱手对着四爷行了一礼,转身出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四爷慢慢打开手中的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看着密信上那个让他难以置信的名字,四爷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自嘲的笑了笑,伸手将手上的密信凑到蜡烛边上点燃,看着它燃烧殆尽。
自以为活了两世能看透一切,可是他却忘记了世间最叵测的就是人心。
第39章 一点五合一中章##
御驾是在五月底回到的京城, 接到了消息的福晋早早的便等在了府门口,身后还跟着宋格格和钮祜禄格格。
四爷并没有骑马,而是赖在了兰清漪的车里, 用他的话说,他“伤重未愈”, 自然是不能骑马的。
弘晖远远的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福晋, 赶紧策马飞奔了过来, 刚一下马还没来得及请安就被福晋给拉住了,福晋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红着眼眶说:“出去一趟, 竟是瘦了。”
“哪有瘦了,我是长高了。”弘晖笑嘻嘻的任由福晋把他转来转去的查看,然后拉着福晋迎上停下来的马车。
四爷当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福晋迎了过去,含泪带笑的说:“爷受苦了, 没想到出去一趟遇到这么多事,可是让人担心坏了。”
四爷故意咳嗽了几声,略显虚弱的说:“这几个月福晋辛苦了, 今儿起, 爷要在府里闭门养伤, 福晋也盯着点,让府里的人少出去走动。”
福晋心里疑惑,她之前收到弘晖的信说四爷已经痊愈了, 怎么如今又要养伤?
但她跟四爷夫妻多年早有默契, 知道四爷这么做定有用意,随即拿出手帕做拭泪状,口中说道:“一路颠簸, 爷重伤未愈实在辛苦,爷放心,只管安心养伤,府里的事情有妾身呢。”言语中,连对外的说辞都想好了。
四爷对福晋的配合十分满意,他伸手拉住福晋的手,往府里走去,在他们身后,刚刚下车的兰清漪默默的在心里给这对戏精夫妇点了个赞。
钮祜禄格格站在一旁即想要上前跟四爷说话,又非要端着架子不肯比宋格格先说话,整个人有些扭曲的僵在那儿。
四爷可不管她怎么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钮祜禄氏都不是他喜爱的女子,前世碍于弘历,他对钮祜禄氏厚待几分,可今生弘历还没影儿呢,四爷又怎么会在意钮祜禄氏尴不尴尬呢?
四爷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跟上来的宋格格三阿哥的近况,又叫她等会儿将三阿哥抱到正原来给他瞧瞧,宋格格含笑答应着。
兰清漪略等了等耿格格和大格格,三个人一起往里走,钮祜禄氏站着看着大家都进了门,才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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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后,太子被关在了毓庆宫里,康熙爷表面上说太子身体抱恙,需要安心静养,但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南巡的时候出了事儿了。
不然怎么好好的出去南巡,一回来就病了一个太子,伤了一个四爷呢?
几日下来,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不明真相的皇亲大臣们纷纷派人打听,然而跟着康熙出巡的几个皇子,四爷声称养伤闭门谢客;七爷那是雷打不动的自闭,谁去都不搭理;剩下十三十四两个不胜其扰,躲又没处躲,最后干脆打着忧心四爷伤情的名义,整日躲在四爷府里不出去。
四爷也不管他们,反正这些日子他也不打算让弘晖进宫,交给弘晖招呼就是了,而自己则是整日窝在兰清漪的小院里躲清闲。
兰清漪却没工夫搭理四爷,她忙着将从苏州带回来的各种东西整理清楚交给福晋,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当地官员送的礼,是要归置入库的,小部分是四爷命人采购回来的苏州特产,是要分是给府里的其他人的。
“幸好有你们帮忙,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去,”终于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好,福晋一边招呼兰清漪、耿格格一起坐下来喝茶休息一边感慨,“这次南巡你们也辛苦了,弘晖回来还跟我说,这一趟衣食住行都承蒙你们照顾,十分的顺心。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你们要多拿些,也算是我对你们的谢意。”
“那就多谢福晋啦。”兰清漪笑眯眯的吃着点心,也不客气,“不瞒福晋,这次出门发生了太多事情,我跟耿姐姐都没机会去苏州城里转转找些好玩的物件带给福晋,如今倒还要福晋想着多给我们东西。”
“这点东西算什么,你只管挑喜欢的拿,”福晋拍了拍兰清漪的手,“没能出去走走确实可惜,不过也别难过,日子还长,以后还有机会的,下次出去还叫爷带着你。”
说罢,她看向在一边含笑看着她们的耿格格道:“李氏的那份东西你一起带回去,就叫大格格送去吧,你们出去的这些日子,李氏没有一天安生的,我瞧着她也该折腾累了,你让大格格劝劝她,以后的日子总是要过的,她只要不闹腾,我总是不会亏待了她的。”
耿格格应下,跟兰清漪一起带着东西告退,两人分开之时,耿格格还将她得的一盒珍珠塞给了兰清漪,这珍珠本是每人一盒的,耿格格刚刚发现兰清漪整理的时候偷偷看了好几眼,知道她喜欢这个,便将自己的也给了她。
兰清漪乐呵呵的亲手抱着那盒珍珠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一屁股坐在了正在无聊逗兔子的四爷身边,打开盒子对他显摆:“爷,你瞧,这是耿姐姐给我的,好看吧?”
四爷嗤笑:“还不都是爷的?”
兰清漪白了他一眼,然后叫灵鹊将以前四爷给的几盒其他的玉石珠子找出来,一起倒在一个大盘子里,用手一边搅和着一边问四爷:“爷,你说这些珠子够不够穿一面珠帘的?”
“就你这点子珠子能够干什么的,你要是想要珠帘,爷让内务府给你做就是了。”四爷嘴里说着,手里却抢走了兰清漪手中的盘子,放到身后她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将自己面前的兔笼子提起来塞进兰清漪的手中。
“你看这兔子让你养的都没精神,一看就是不上心。”四爷对着兔子指指点点。
兰清漪呵呵一声冷笑:“爷,你知道这兔子现在有多少子子孙孙了吗?”
去年从庄子回来后,瓜尔佳氏悄咪咪的又送来一只活兔子,说是跟四爷送的那只凑一对,兰清漪也没在意,就将两只兔子关在一起养,却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她迎来了一窝小兔子。
起初的时候她还觉着小兔子可爱,多养几只也没什么,直到两个月后她又收获一窝小兔子,她才意识到这样下去她的清溪院八成要变成兔子窝了。
无可奈何之下,兰清漪留下了两个大兔子,将其他小兔子都送去了膳房,反正膳房自己也饲养家禽,知道怎么处置。
如今又是小半年过去,刚刚福晋还说,膳房做兔肉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爷,你还记得你昨晚上吃的烤兔子吗?”兰清漪伸手戳了戳肥兔子的屁股,坏笑着说,“十有八九也是它的子孙后代,福晋说了,自打我将兔子们送到膳房去,府里都不用采买兔子了。”
四爷气结,他的清清以前不是个软萌可爱的小丫头吗,怎么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一定是这次出门跟十四福晋天天混在一起的缘故,以后不能再叫十四上门。
蹲在花园里正跟十三阿哥和弘晖一起烤兔子的十四阿哥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了看骄阳似火的天,美滋滋的一乐——
八成是福晋又想他了,哎,晚上回去给福晋也带两只烤兔子吧。
再说另一边,耿格格回到了自己院里,正巧看到大格格叫孙奶娘去给李侧福晋送东西,她将福晋的意思跟大格格说了之后,大格格很开心的将分给李氏的东西和分给自己的东西一起带着,往李氏的院子去了。
自打李氏被禁足已经一年的时间了,李氏的小院比以前沉静了许多,在李氏被关起来后,大格格也是第一次被允许前来探望,她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跟额娘说,但是却在看到李氏的一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被关了一年的时间,李氏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即使福晋在供应上从未对她有所短缺,可李氏自己心里不平,自然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又哪里还能保持住以前精心保养的容光?
看到大格格进来,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李氏突然眼睛亮了一下,她站起来冲到大格格面前,一把抓住她,急切的问:“是不是爷原谅我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大格格含着眼泪摇了摇头:“额娘,我是来给您送东西的,您看,这都是苏州带回来的,都是给您的。”
李氏完全不管大格格说了什么,而是继续急切的说:“刘嬷嬷呢?她教你怎么跟你阿玛求情了没,你到底有没有给我求情?”
“她被阿玛送走了,”大格格被李氏抓的胳膊生疼,却还是忍着说,“额娘,当初的事情阿玛真的很生气,您再这样闹下去,不是让阿玛更恼您吗?看在我跟两个弟弟的份儿上,您要是诚心认错,阿玛会原谅您的。”
“认错?我有什么错!”李氏松开了大格格,用一种及其失望的口吻说,“你是我的女儿,竟然也不能理解我?若不是为了你们姐弟将来能有个好前途,我又何必去争!我告诉你,现在你觉着你是这个府里唯一的格格,什么都好,但以后呢,以后等你有更多的弟弟妹妹出生,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好?到时候你就得去蒙古和亲,你看看嫁去蒙古的格格有几个能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