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看到了梁久功,突然有些犹豫,他接到的消息是太子谋反,康熙重伤,老四趁机挟制御驾,意图趁机夺权。
所以他才宁可耽搁了几日,也要调集更多的兵马,就是为了能够一举将老四及其党羽全部拿下,至于太子,本就是谋反,处置了便是,而康熙身受重伤,无论是救驾之功还是临终托付,总归,他能站在不败之地。
可是此时见到一向对康熙忠心不二的梁久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又有些犹豫了,可转头间,又见四爷对着梁久功使了一个眼色,梁久功则是对着四爷摇了摇头,八爷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梁久功是老四的人!
八爷也不再犹豫,直接挥手示意手下往前压,自己则是一把推开梁久功,口中道:“今日我必要见到汗阿玛安全才能放心!”
御帐周围的侍卫就要上前阻拦,却被四爷挥手拦住了,四爷冷笑着看着八爷闯进了御帐——
今生的老八与前世的并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外表平和实际性子急得很,如今既然他非得要自寻死路,那自己干嘛要拦着他?
八爷闯进御帐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紧张,可看的康熙的龙床床帘紧闭,心中大定,知道自己得到的消息不假,暗自庆幸自己来的及时,他大胆的走到床前,一把掀开床帘,一句“老四你竟然伤了汗阿玛”还在口中尚未喊出,就看康熙瞪着赤红的眼睛坐在床上,直直的看着他。
八爷吓得连退了几步,差点撞到跟进来的四爷身上,四爷向旁边撤了一步,绕过八爷对康熙道:“汗阿玛恕罪,儿子无能,未能拦住八弟。”
康熙怒声道:“不是你无能,是你这个弟弟太有能耐了!朕还没死了呢,他就敢擅自离京跑来奔丧了!”
四爷一头黑线:……汗阿玛您气归气,也不至于这么不忌讳吧?
康熙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轻咳了一声,然后对着四爷说:“将外面跟着他胡闹的侍卫都给朕跟那些叛军关在一起,至于老八,找个帐子先关起来,朕现在没工夫处置他。”
八爷这会才反应过来,这整件事情怕就是个引他上钩的圈套,这设计之人,必然在他面前,不是老四,就是康熙!
“汗阿玛,儿子冤枉啊,儿子是听到您遇袭的消息才慌忙赶来的啊。”八爷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跪地喊冤。
康熙看向八爷的眼神冷的像冰块一样:“辛者库贱婢所生之人,安敢如此大胆!真当朕不知道你私自延缓援军速度吗?朕看你巴不得朕如今已经驾崩了吧!”
四爷轻咳一声,提醒自己说话越发不顾及的汗阿玛,八爷则是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康熙对热河驻军的事情了如指掌,根本就是他故意放出消息引自己前来的,可笑自己竟如此冲动,还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想自己才是那只要上钩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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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京城里,却无人知道御驾之前发生的事情,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
福晋的生辰宴选在了雍郡王府花园内风景最好的亭子里,亭子的周围挂上了红色的轻纱,又喜庆,又能挡风。
亭子前面,搭起了一个戏台,此时有小太监们忙上忙下的在整理着。
兰清漪早早便先到正院去请福晋的了。
她最近身材恢复了一些,算是自打怀孕以来第一次精心的打扮了自己,选了一身自己最爱的粉白色绣着芙蓉花纹饰的旗装,头上戴着一套她封侧福晋时福晋特意送来的金镶粉色珊瑚的芙蓉花头饰,又找了一串粉珊瑚细珠流苏挂在旗头边上,行走之间,流苏微微晃动,平添几分韵味。
福晋甚少见到兰清漪如此用心的打扮,连声夸她:“你年轻,就该如此打扮,这样多好看。如今你是侧福晋了,以后出去应酬的时候多,若是首饰衣物不够用,只管与我要。不过有爷替你操着心,我也不过是白说一句。”
四爷这些年也是养成了习惯,每季总喜欢给兰清漪做些别致的首饰,大多是他亲手画的样式,都是独一无二的,福晋心中有数,不过她已经过了吃味的年纪,只要兰清漪不招摇,她也是不在意的。
兰清漪娇声道:“爷给是爷的,我还就是稀罕福晋给选的,这套粉珊瑚的头饰我最是喜欢,这不就带上给福晋瞧来了么?”
“是好看,你人娇,就适合这种样式的,”福晋笑着逗她,“可惜如今我在给大格格攒嫁妆,你可不好意思同人家小姑娘争首饰吧?”
兰清漪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我才没那么小气,我这几日还跟大格格商量,要给她绣嫁衣呢。”
“这可好了,你的绣工最顶尖,大格格有福了。我手里攒了一些嫁衣的样式图案,明日叫人给你送去,想必是用的上的。”福晋对于兰清漪这性子向来是满意的,当侧福晋的,就是该有这个胸襟才对。
“这些事情都明日再说,今儿我是特意过来接福晋去赴宴的。”兰清漪故意端端正正的对着福晋福了一福,“不知福晋可肯赏光?”
福晋被她逗的掩嘴轻笑,站起身来将手递给她:“侧福晋亲自来请,哪个敢不赏光?快走吧,别叫她们等。”
兰清漪拉住福晋的手,却不往外走,而是往内室走去,边走边说:“您穿成这样可不成,我记得您刚做了一件大红色绣着牡丹的旗装来着,就穿那个,还得再配全一整套首饰才行。”
福晋惊讶道:“不就是咱们几个吃顿饭吗?还需要这么隆重?爷又不在。”
兰清漪一边指挥着婢女去给福晋找衣服和首饰,一边说:“咱们是给福晋贺生辰,爷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今日福晋才是主角,定要美如那花中之王才行。”
福晋知道她是小孩儿心性,也跟着起了玩心,换上兰清漪所说的那套旗装之后,又自己找了一套金镶红宝石的凤穿牡丹图样的头饰带上。
兰清漪从首饰匣子里挑出来的一串红珊瑚流苏,给福晋挂上,满意的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美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福晋看着镜子里仿佛年轻了几岁的自己,心里也很是开心,自打四爷不在正院歇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打扮过了,如今看着盛装的自己,又好像回到了当初年少明媚的年岁。
福晋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手搭在兰清漪的手上,开心的道:“走吧,小兰子,咱们赴宴去!”
第65章 一合一小章TT
兰清漪与福晋携手走进花园的时候,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因为兰清漪特意叫人挨个嘱咐了的缘故,每位格格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宋格格一身淡青色绣兰花图样的旗装,配着同样式的青玉头饰, 清新雅致;耿格格是一身淡紫色绣丁香花的旗装,配上丁香花的宫花和银钗, 温柔清雅;尹格格倒是别出心裁, 一身鹅黄配上头上同色的绒花, 倒显得俏皮可爱。
福晋一路走来,脸上的笑容都比往常真实了许多, 格格们见了福晋, 都走过来请安,拥簇着福晋往亭子里走去。
正在亭子里安排婢女们摆放餐具的大格格从纱帘后露出头来,她一身嫩绿, 在淡红色纱帘的映衬下,仿佛是柳叶新抽出的嫩芽, 鲜活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福晋将正要请安的大格格拉到身边,笑着道:“我瞧着这府里以后的宴会都应该叫兰侧福晋来办,瞧瞧, 这准备的多好。”
兰清漪赶紧摇头:“那我可不干, 这美人美景留给我们自己欣赏不好么, 干嘛要便宜了别人呢?”
她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福晋叫大家都入座,大格格却问道:“怎么没见弘晖?”
福晋摇头笑道:“他如今大了, 嫌弃我们这儿全是女子, 没人与他说话,不肯来,我就叫他出去找十四玩去了。不必理他, 今日我们正要酣醉一场,他在这儿反而碍事。”
既然福晋这样说了,兰清漪便招呼着婢女们开始上菜,大格格亲自站起身来,执起酒壶给众位嫡母庶母都倒满酒,朗声贺寿:“贺嫡额娘芳诞,祝嫡额娘青春永驻,福寿绵长。”
其余人皆站起举杯:“贺福晋芳诞,祝福晋青春永驻,福寿绵长。”
福晋也站起身来,与众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口中却道:“这是哪个想出来的词,若是青春永驻,那不是成老妖精了?”
众人笑着喝尽杯中酒,纷纷落座,兰清漪道:“甭管谁想出来的,总是美好的祝愿,即便以后七老八十了,咱们依旧可以盛装打扮来给福晋祝寿,只要心不老,人就不会老。”
福晋含笑点头,却见戏台之上走出来一群身穿舞衣的女子,随着乐声翩翩起舞,那乐声优雅,舞姬们舞姿轻盈,却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难得尹格格今日都没有挑刺,赞叹道:“这个好,比那劳什子咿咿呀呀的戏好看。”
兰清漪道:“戏听来听去就那么几样,也没什么意思,我早就听说外面有戏园子改成了舞乐班子,竟很是红火,便叫人请进来瞧瞧,左右今天没有爷们在,咱们过过眼瘾吧。”
“说得对,咱们今儿也涨涨见识。”福晋也是完全放开了,招呼着婢女给众人添酒,伴随着清雅的乐声,整个雍郡王府都陷入了欢乐的气氛中。
然而在花园的一角,却有一个青衣婢女愤恨的盯着凉亭,她将手中的花盆重重的放在地上,嫌弃的闻了闻自己身上沾着的混着泥土和肥料的味道,心里开始盘算着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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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河援军到来的第三天,康熙终于待不住了,下令准备继续向围场前行。
因为康熙脚伤未愈的缘故,四爷曾试图劝阻康熙不要再往围场去了,早日回京养伤,可康熙却不愿在蒙古人面前失了颜面,而是叫人回京去将太医院擅长伤科的太医全部调过来。
四爷无法,只能命人在康熙的御驾内加上厚厚的便被,以减少行进途中的震动,聊胜于无罢了。
康熙这次上路,并没有带上七爷八爷,而是命令一队御林军先行将他们押送回京城,禁足在各自府中等候处置,反而是太子,康熙并没有将他送回去,而是带着他一起去了草原。
临时营地距离围场已经不远了,即使四爷忧心康熙的腿伤,让御驾放慢了速度,也不过两日光景,便到了围场。
科尔沁亲王亲自出来迎接,既不提起援兵之事,也不提起乌日娜之死,而且热情的将众人迎接了进去。
四爷将围场的守卫安排好之后,直接去了康熙的御帐,此时太医正在给康熙重新上药。
这一路走的再慢,马车依旧免不了颠簸,康熙小腿的愈合速度很慢,伤口处又渗出血和脓液来,太医仔细的清理了伤口,一再叮嘱,再不可挪动了。
康熙疼的脸色发白,无力的仰躺在床上,对四爷说道:“老四啊,这些日子你就辛苦一点,带着十三好好陪陪那些蒙古人,朕是真的老喽,这一点伤就撑不住了。”
“汗阿玛安心养伤,儿子会尽力安排好的,无论如何,您的龙体最要紧。”四爷有些担忧的道。
康熙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帐子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爷的这次围场之行,因为可用之人只有一个十三爷,所以异常的忙碌,不是在陪着蒙古人打猎,就是在陪着他们喝酒,除了每天早晚去康熙的御帐探视加汇报之外,几乎没有闲暇再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就这样忙了十来天,蒙古人那边终于是消停了下来,四爷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康熙却又叫他去看看太子,问问太子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四爷知道,康熙心里对太子还是放不下的,前世第一次废太子的时候,他并不在康熙身边,所以对事情的起因知道的不算详细,大致也是与太子有不臣之心有关,可即便如此,太子依旧再次复立。
而今生,四爷也不确定康熙会不会原谅太子,所以接到康熙这个命令,他一点也不觉着奇怪,而是叫苏培盛准备了酒菜,打算去跟太子好好的谈一谈。
囚禁太子的营帐在整个营地西面最靠近围墙的地方,那里旁边就是养马的马厩,四爷一过去就后悔让苏培盛提着酒菜来了,就这空气里的马粪味儿,谁又能吃得下东西?
在四爷的想象中,囚禁太子的帐子应该与囚禁七爷的差不多,空旷的帐子,门口站满侍卫,孤冷而沉寂。
可是当他走过去才发现,太子营帐周围根本没有侍卫,那些侍卫都站的老远,只用眼睛盯着营帐门口。
因为这营帐上,如今布满了马粪,臭气冲天,实在让人难以靠近。
四爷大怒,即便是太子做错了事情,他依旧是大清的太子,这帮狗奴才怎么敢如此作践他?可守卫的侍卫却回禀,这是蒙古人干的。
四爷在心中暗暗叹息,这科尔沁王爷表面不提乌日娜的事情,但其实是耿耿于怀的,他这就是明晃晃的报复太子,可又让人无法挑明来说,实打实的就是在恶心人。
四爷领命周围的侍卫去提水,将这帐子清洗了,自己则是掩着口鼻,钻进了帐子。
太子已经许多天没有好好的梳洗过了,头发散乱,衣服脏污,脸上有了胡子,头顶也冒出了半截发茬。
见到四爷进来,太子挑眉道:“呦,难得老四你如今还惦记着哥哥我,这是给我送饭来了?”
太子脚上带着脚镣,行动十分不便,但还是蹭了过来,从苏培盛手里接过了食盒,用手拍了拍桌上的尘土,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酒壶直接仰头往嘴里灌。
“太子,汗阿玛让我开问问你,可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这样的场景,四爷不知道自己还能与太子说些什么,只能复述康熙的话。
太子自嘲的笑了笑:“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还拿我当哥哥,就记得多给我送些好酒来。”
四爷皱眉道:“若是太子没有话要说,那我便回去向汗阿玛回复了。我会让他们把外面清理一下,只是蒙古人未必肯听我的,怕是还会再来。我会交代外面的侍卫留心,若是太子想通了,有什么想要说的就叫他们来告诉我,我会再过来看望太子的。”
太子依旧喝着他的酒,对着四爷挥了挥手,不再多说什么。
离开了太子的营帐,四爷直接就往御帐走去,告状嘛,一定得趁早。
于是乎,康熙爷坐在营帐里用午膳的时候,就收获了臭烘烘的儿子一枚。
“老四你这是摔在哪儿了?怎么不去洗洗再来?”康熙嫌弃的将筷子丢到一边,示意梁久功赶紧将午膳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