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等那个女人和孩子安稳下来,你再回无限城。”
他又嘱咐了童磨些话,很快就离开了。
而弥生则是先回到童磨给她的房间,小心地把那枚戒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贵重的物品若是弄丢了,她可没办法再赔给他。
重新换上浴衣之后,弥生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琴叶和伊之助如何了,上弦之二仿佛能预料到一样,他已经在那里等待弥生了。
伊之助看起来过的不错,童磨现在也学会如何抱婴儿了,现在正来回摇晃着手臂哄他入睡,慢慢在屋子里面转圈。
她刚要开口问孩子吃过什么,童磨就对着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琴叶的方向。
弥生这才看见孩子的母亲已经休息下了,她从童磨怀里接过伊之助——他已经耷拉着眼皮很快就要睡着了,弥生接替童磨的工作,最后轻拍着哄他真正闭上眼睛、呼吸变沉之后才轻手轻脚将襁褓放在母亲身边。
“去哪里玩了?”
从房间里退出去之后,童磨歪着头问,那把金色的扇子拄在脸颊上,轻轻戳下去一块凹陷。
“映画。”
弥生简洁地说,她都不太确定童磨是否知道这种东西。
“看了一半就出来了。”
两个人正并肩走着,突然身边的白发男人脚步快了两份,斜跨一步在她面前转身停下,弥生差点没刹住车、被他伸出来的小腿绊倒。
“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弥生抱怨道,他总是有一些很古怪的行为,她把这归结于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童磨弯下腰低头凑得近了些,那双总是写满虚假笑意的眸子此时如同彩色水晶一般剔透。
“……你哭过了?”
向后撤了一步,弥生这才有些躲闪地解释。
“没什么,有些太累了,打了好几个哈欠而已。”
七彩的眼睛探究地望着她的,仿佛在审视她到底有没有说实话,他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直到弥生开始觉得不舒服、背后发凉,才突然站直了身体,金扇子拍了拍手心。
“原来是这样啊~”
她搞不懂童磨在想什么,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绕过他的身体继续向前走,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眯眯的模样。
果然鬼里面没有一个正常人。
*
琴叶的状态很快就安稳下来,有其他教徒帮忙悉心照顾,失明的左眼也在慢慢恢复。
她是个漂亮的孩子,善良勤恳,有着好听的歌声,连童磨都喜欢她坐在身边唱歌。弥生听了几次,连她为伊之助唱的儿歌的调子都快要记下来了。
她白日和其他教徒做一些教会里的工作,伊之助就由弥生照看、有时候童磨玩心大起的时候也会亲自带他玩一些举高高的游戏。
后来被弥生严令禁止了,他真的会把孩子抛起来。
平静而充实的生活让弥生重新露出一些笑容,琴叶是这么多年来继珠世之后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同性,年龄又与她变成鬼之前相仿,两个人很快便成为了朋友。
而这让她不可抑制地思考,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和童磨毫无老去的迹象呢?
……如果她知道了他们是邪恶的鬼,还会像现在一样信任他们吗?
她舍不得琴叶、也舍不得伊之助,她甚至把那个绿眼睛的婴儿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认真照顾。
随着琴叶伤势的恢复,无惨提出的期限也随之到来,她得搬回无限城居住了。临走时她笑着向琴叶保证她会经常回来探望他们母子两人。
然而第四次的时候,她没有在万世极乐教里看见琴叶和伊之助的身影——童磨也不在。
……也许是童磨带着他们出去玩了呢,弥生这样安慰自己,之前的房间已经被清理出来供其他人入住了,她只能再联系鸣女让她把自己送回去。
第五次,只有童磨在。
“琴叶和伊之助呢……?他们去了哪?”
这一次看到弥生的到来,童磨不像以前那样调笑了,他甚至坐在教主的位置上无动于衷。
“走了。”
白发男人简洁地说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
“去哪里了?”
弥生抬高了声音,有些不依不饶地问道,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是一只鬼,是实力强大的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二。
“弥生,他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这里。”
童磨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身高差带来的阴影让弥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男人的语气反而像是在询问她一样。
“我们是鬼,你不记得了吗?若是这样下去,琴叶迟早会发现我们的秘密。”
弥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童磨说的是事实。
可她考虑的只有和那两人在一起时欢乐的日子,根本不想去直视什么以后的事情,她总是在逃避。
“现在琴叶的伤好了,她流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我自然让她带着伊之助离开了。”
童磨对她轻轻笑了笑,他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眼神空洞了一秒,紧接着就重新回到弥生身上。
“不用担心,她会找到一个好人家重新开始生活的。”
“……可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道别呀?”
她有些茫然地说道,琴叶会一点都不在乎这段时间来的感情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走的那么急呢?如果是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一定会祝福她的,可……
“前几天这里路过了一个商队,去的地方恰好是琴叶的老家,她带着伊之助回去投奔亲戚了,一时间走的有些匆忙,她和我说要代她像你道谢并告别了。”
上弦之二嘴角弯起一个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弧度。
“在很远的地方,北海道——就是最北面的岛屿,还要乘船过去。”
“我想可能以后你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第四十五章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童磨的话。
可琴叶和伊之助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她又不可能真的跑到北海道去,即使有些怀疑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这让她很难再用正常的态度面对童磨,在那之后连万世极乐教也不怎么去了。
看到那里的环境, 弥生没办法不想起那对母子, 于是她缩回了无限城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房间。
无惨短暂地过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不可能去关注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类,只是安抚了一下弥生的情绪,觉得她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好。
只有偶尔才因担心她会不会太孤独,强行拉着她到外面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上一次很感兴趣的电影也不想再看了——不如说,她排斥任何科技产品。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久, 对于鬼来说, 春秋交替的实在是太快了,除非有什么特别的标志□□件, 才能偶尔让弥生脱离浑浑噩噩的生活。
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五, 累, 死了。
鬼王因此很生气, 最近他似乎被什么其他的事情困扰, 几乎很少回来, 连上弦都少见的忙起来了。
而就在他们都疏忽的节点上,弥生再一次接到了珠世小姐的来信。
她现在过得不错, 虽然依旧在小心翼翼地避开无惨的追杀, 但已经和鬼杀队的人联系上了,他们想要想办法联手打败无惨。
在信的最后, 她询问弥生之后会站在哪边。
这让她足足拖了好几天才给出恢复。
鬼舞辻无惨对她的感情确实很深,可这改变不了他将无数人变成鬼、直接或间接破坏了无数无辜的家庭、杀死了千年以来数不清的鬼杀队成员。
而她自己虽然没有吃过人,可知道那些恶性还在继续也没有去阻止, 甚至自我逃避选择看不见那些事情。
她也是共犯之一,珠世小姐的话……为她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她有了新的目标,无惨必须被打败。
弥生选择像珠世一样赎罪,她想也许最后自己会和无惨一起同归于尽吧,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也等不到去意大利的那一天了。
这次的回复很快,应该是刚刚收到之后就给弥生写了回信,珠世在信中说,等她从无惨身边离开,她就会给她那种只汲取少量的人血就能维持生命的药。
而如何离开只能她自己想办法,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逃离,并成功地直接投奔鬼杀队的大本营。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直接碰上一位鬼杀队的成员,她已经向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解释了她的存在,并保证弥生从未吃过人,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无限城和鬼舞辻无惨的线索。
然而这却不知道需要多大的运气,先不说弥生根本不认得任何一个鬼杀队队员,珠世不可能直接在信中透露鬼杀队的任何据点,以免信件被无惨拦下,弥生只能等,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在那之后,弥生变得比以前爱出门了,但也不是特别频繁,无惨觉得那是好事,可能是她终于想通了,并没有多加思考。
只要能离开无限城,来到城镇里,总会有那样的机会的,她都已经等了四百年,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现在的电影已经有声音了,就算在闭塞的环境里,她也从其他的鬼口中得知,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过去几年了,战争让科技再一次飞速进展。
时隔15年,她又一次走进了影厅。
她等待的是无惨离开的时刻,有时候他会突然不得不离开参加一些会议或者谈判,想要维持庞大的眷属一直运转,他不仅仅需要钱财,也需要人脉。
弥生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电影上,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男女主对话,时不时瞟向身边的人。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黑暗之中,无惨终于注意到了弥生的小动作,他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
“……没什么。”
弥生轻轻嗓子,她现在太紧张了,甚至手心里都开始出汗,自己能感应到有强大的呼吸法剑士出现吗?如果见到了能成功地和他或者她会面吗?
还要注意不能将对方牵连,一个柱对上无惨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她必须万般小心。
可她有预感,就是今天,如果错过了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你的心跳很快。”
现在无惨的注意力也全都转移到了弥生身上,是太久没有出来,觉得不习惯了吗?
“身体不舒服就回去。”
“难得出来一次,我还不想那么早就走。”
她摇头,重新开始专注在电影上,自己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无惨还没有开始怀疑有什么不对劲,但自己已经开始表现得不正常了。
一直到电影结束,看起来也依旧没有人有急事要找他,难道她的运气就这么不好吗?
弥生磨磨蹭蹭地往外走,眼神在人群中扫视,据说鬼杀队都有统一的服装,还会佩戴□□,应该是比较明显容易辨认的存在。
忽然,她瞟到了一抹发尾是红色的男人,她转过头看去,那只是一个背影,头发的主体是黄色。
心里莫名觉得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只好把注意力放回到这边来。
司机已经停在了影院门口,弥生正打算找个借口先不上车、再在这里逛一会儿时,无惨人类身份的管家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弥生听不清内容。
无惨皱了皱眉,神色严肃起来,他看了弥生一眼,似乎是在思索现在应该如何。
“让司机先送你回去,我稍后就过去。”
他有自己的洋房,用于装作人类时的各种社交活动,当然并不频繁,只是处理一些私人的事务。弥生先回到那里,然后鸣女感应到的时候会传送她回到无限城。
“我还想再逛一逛。”
弥生尽量扯出一个正常的笑容,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一旁的小吃还有商业小铺,忍不住紧张地绞了绞手指。
“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男人并没有在意她的神色,他有事情着急要走,只吩咐司机停靠在不远处,等一会儿弥生逛完了自己回来再送她回到宅邸。
已经几百年过去了,他已经完全不会再去考虑弥生会想要主动离开这件事情了——在他眼里,她离开了自己根本就活不了,哪知道她已经选择和三百年前那个叛徒一起把矛头指向了他。
司机和管家都是普通的人类,无惨不能直接瞬移走,管家替男主人拦了一辆计程车之后,便转身等待弥生的指示,女人示意他不必跟上来。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人点点头,坐上副驾驶后到开车到道路尽头的街口处等待。
弥生深吸的一口气,过于紧张已经让她浑身开始忍不住颤抖,她希望无惨不要那么快地回来,或者他会直接回到宅邸等待。
也许说不定这一片区域里面就会有鬼杀队的一员呢。
连鬼都能碰见,以她的运气遇到普通的人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那个黄色红色头发掺杂的年轻男人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弥生控制不住目光去打量他,那个年轻人眉毛尾部开始分成两条,斜着飞入鬓角,红色的眼瞳看向其他人的样子有点像是……猫头鹰。
似乎在人群中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年轻人也像这边看来,有些困惑地瞪大了双眼望向他,而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严肃了神色。
一直到看见那人腰间佩戴的刀,弥生才反应过来,废刀令之后武士已经不允许携带□□了,那就说明他的身份……
那人径直向她走过来,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实际上是鬼,然而他不可能直接在这样密集的人群里动手,只能一边向她的方向移动,一边手搭在刀柄上,紧紧盯住她的每一个动作。
很久远的记忆不知道从脑海的哪个角落里面飘出来,她突然想起来在不知道几百年前——或许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上弦会议中她认识的除了黑死牟和猗窝座之外没有其他人。
他们曾经提起自己葬送了多少鬼杀队的柱,而其中一个派系十分容易辨认。
炼狱家族世世代代都担任着鬼杀队中的炎柱职责,他们的长相也都很引人注目,黄红相间的头发十分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