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点点头，这个他懂，学习舞蹈对身姿身形要求很高，天天后背靠墙站立，纠正站立姿势是基础训练。
“我还以为你以后想成为芭蕾舞演员呢。”他有点小遗憾。他学的是现代舞，这样四舍五入他们以后就能一起当舞蹈演员了。
“做舞蹈演员太累了，而且要是不能成为领舞，那多没劲！你想成为领舞的，对吧？”
“那当然！不过，我还没有想好，以后是不是真的要成为舞蹈演员。爸爸说，要我仔细考虑，等到我去了温布尔登学院，就得定下来。”
当海德预备学校的直升中学就是温布尔登学院，基本上只要进了当海德，毕业后几乎都是要进温布尔登学院的。
12岁决定未来也很正常，有计划的家庭最迟也要在孩子上中学的时候开始让孩子规划未来。想要成为舞蹈演员会很辛苦，要接受更密集的训练。
“那你得想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欢跳舞。”
汤姆想了一会儿，肯定的点点头，“我喜欢跳舞，跳舞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棒了！”跳舞很快乐呢，什么烦心的事情都没有了。
“现在当海德还有人欺负你吗？”
上学期末的打架事件最后也没有处罚汤姆·赫兰德，格蕾丝严重怀疑大卫给多米尼克支招了，于是这件事情应该算是处理好了，新学期开始，汤姆仍然回到当海德上学。
“算是没有了。”
“要是一般的讽刺的话，不用理睬他们。但要是有人辱骂你，你不要怕，想办法狠狠揍他们一顿。”
汤姆有点扭捏，“他们说……只有女孩子才去学跳舞。”
“这是歧视。”格蕾丝翻白眼，“下次再有人说，你就告诉他们，莎士比亚戏剧在排练公演的时候，最早可是只有男演员的。”
“是吗？”汤姆怀疑。
“这是因为早期演员这个行业只有男性，舞蹈也是。”
山姆好奇的问：“那是为什么？”
“可能因为那个年代男人需要工作赚钱，而女人只能留在家里做家务吧。”
山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男人真累！妈妈也是有工作的，妈妈很能干，能赚很多钱！”
“现代很少有什么工作只适合男人而不适合女人了，反过来也是一样。就性别来说，男孩和女孩一样可以学跳舞，还能学的很好。所以‘只有女孩才去学跳舞’一定是个伪命题。”
“伪命题？”汤姆还不懂这个名词。
“命题是一个逻辑学和数学、哲学的概念，指的是可以被定义而且可以被观察的现象，比如，冬天会下雪，下雪会降温。一个命题需要能被证明，比如，为什么会下雪，下雪的物理特征和必然性，被证明的命题为‘真’；比如一个集群的概念，男人是人类，女人也是人类，那么人类就必定包括男人与女人。对方要是说‘只有女孩子才学跳舞’，他就得论证‘所有的男人都不会学跳舞’，但学习舞蹈又不分性别，所以他这个就是‘伪命题’。只要能论证他说错了，就是伪命题，就是错的。”
多米尼克和妮姬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艾略特家的小姑娘的知识水平真的是远超普通初中生，虽然关于“伪命题”的定义不是很准确，但在小学生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赫兰德兄弟也目瞪口呆：双胞胎压根没听懂，汤姆听懂了，但就觉得“哇她说得好有道理”！
汤姆以前不太爱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就是要说，也都挑一些好玩的事情说，基本从来没有跟父母提过在学校里被人羞辱的事情。打架事件之后，也没跟父母说，是格蕾丝教他狠狠揍人的。不过在学校里过的舒坦了，这是实际发生的事情。
他琢磨着，格蕾丝果然说的很对，你只要表现出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格蕾丝说：“这就叫‘欺软怕硬’。”她说了一个中文词，然后解释给赫兰德兄弟听。“power是很重要的，代表了很多含义，可以是身体上的力量，也可以是语言上的力量，也可以是精神上的力量。妈妈说，要做一个社会意义上的‘成功’的人，精神力量必须非常强大才行。”
汤姆有点苦恼，“你说的有点复杂，我听不懂。”
“最简单的就是，‘我能行’、‘我可以’。”
这个他听懂了，于是高兴的点点头。
妮姬切了一盘水果，招呼格蕾丝来吃水果。
双胞胎跑得最快，欢呼着跑去厨房。
*
两年半后。2008年，6月底的一天，周六，
格蕾丝·艾略特穿着一条矢车菊蓝的缎子礼服裙，珍珠白平跟皮鞋，坚决拒绝朱丽叶在她头发上扎一根缎质发带。
第6章 舞蹈自由
她不高兴的嘀咕，“只是去看一场音乐剧，用不着穿的像去看歌剧吧？”
“我的女儿这么漂亮，当然要整天打扮的美美的。”朱丽叶放下发带。“再说这可是汤姆第一次在西区的剧院演出，他为了这次登台有多么努力，你也不是没看到。”
格蕾丝噘着嘴，“他是个太有表现欲的boy！”
朱丽叶奇怪的问：“你怎么了？你不喜欢他？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格蕾丝有点小别扭，“……也不是。”
“那你怎么了？”她寻思着俩孩子好像平时关系挺好的呀。格蕾丝比较聪明，也比较早熟，但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心智发育的早，不算稀奇。汤姆是比较天真一点，但这两年来，汤姆·赫兰德为了能够登上伦敦西区的舞台，可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功。
汤姆被发掘的过程很有点好莱坞，是在他10岁那年夏天，他学习跳舞的舞蹈教室让小学员们参加了里士满舞蹈节的一场演出，一名舞蹈指导林恩·佩奇正好在到处寻找《跳出我天地Billy Elliot》中的小演员，就此发现了汤姆，让他去试镜。汤姆缺乏更严格的舞蹈训练，也不会表演，但林恩·佩奇认为他非常有潜力，试镜过后，便告诉赫兰德夫妇，应该送汤姆去学习芭蕾和表演。
经过两年的学习和多次试镜，汤姆终于在《跳出我天地》中得到了一个角色，但不是男主角比利·艾略特，而是比利的好友迈克尔。
今晚，是汤姆的西区首秀。妮姬早就遍发好友圈，请了很多人来看汤姆的首秀。
倒不是不好啦，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艾略特家去年夏天因为格蕾丝又跳一级，升到10年级，换了学校，于是搬到伦敦市区，住在某小区的联排别墅里。
汤姆也在今年从当海德毕业，下学期就要进当海德附近的温布尔登学院上中学。
两家父母时有联系，两家孩子紧密联系。
汤姆有点大事小事都要咋咋呼呼的打电话给格蕾丝，他刚毕业，妮姬还没有给他买手机，他只能用家里的座机打给她。格蕾丝早就有了自己的手机，倒是很方便。
他学习上马马虎虎过得去，数理化的题目要是不会，可以问格蕾丝，她有时候会嫌烦，让他一边去，要他等她做完作业才能给他讲解。
格蕾丝有点烦，但她也只是一个还不到14岁的女孩，没能弄明白是因为什么烦心。
朱丽叶想了一会儿，“你是觉得爸爸妈妈更喜欢汤姆？”
“有一点吧。”
“傻孩子。”朱丽叶扶着她肩头，把她按到梳妆台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你，而更喜欢别人的孩子呢？你真的太担忧了。汤姆是个好孩子，没错，我和爸爸都很喜欢他，但我们最爱的肯定是你，我的宝贝。”
“我不喜欢你总提到汤姆。”
“好的，以后妈妈会注意一点，尽量少提到他。”她拢了一下格蕾丝的头发：深棕褐色的短发，比三年前稍微长一点，但长度还没有到肩头；很柔顺，有光泽，发质极好；镜子里是她小小的脸蛋，这几年脸上的婴儿肥略为褪去一些，是个漂亮女孩，但也只是个女孩。
格蕾丝对着镜子里的妈妈笑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剧院了。”
“好，我去看看爸爸换好衣服了没有。”
*
艾略特一家到了西区的维多利亚宫剧院，他们没能跟赫兰德一家坐在一起，但双胞胎跑了过来，兴奋的对格蕾丝表示，小哥哥是大明星啦！
“他还不是大明星呢。”格蕾丝残忍打击双胞胎，“没准他在台上慌了神，然后摔倒了，那就没有下一次了。”
山姆气愤的说：“汤姆、汤姆才不会那么笨呢！”
亨利则很是担忧，“对啊，他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朱丽叶在一旁听的扶额：要说格蕾丝“不会说话”，那是不可能的，她的社交能力很好，很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对汤姆很不满意。
她悄悄跟大卫说，是不是格蕾丝没能在学校交到同龄的朋友？毕竟男孩子差了两岁，又是跟比较早熟的女孩相比，就会觉得他太孩子气。格蕾丝没准是认为汤姆太幼稚了。
大卫也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待女儿的人际交往问题，“有可能。我上中学的时候，也不喜欢跟比我小的男孩在一起玩，男孩子都喜欢稍微年长一点的女孩。”
朱丽叶瞥他一眼，“我们女孩才不愿意带小孩子玩。”嗯，一定是这样的！格蕾丝的困扰在于她跳了两级，于是她没有结识同龄的孩子，班上的同学都比她大，人家也不愿意带小孩子玩啊，于是她就遭遇到了社交障碍。要是她再长大几岁，这两岁的差距就不明显了。比如要是到了大学里，两岁之差的差距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她倒不是真的讨厌汤姆，就是她没法将他当成好友吧。不过小孩子么，长得很快，过几年她就不这么看了。
朱丽叶认为自己已经搞明白女儿的心理了，也就不着急了。
*
汤姆·赫兰德在同龄人来说，个子不算高，有一头深棕褐色的卷发，挺直的小鼻梁，笑容很可爱，就是牙齿不太整齐，下巴上还长了一颗小痘痘。
但这么个小豆丁似的男孩，在舞台上却有很好的表现力。
演出结束之后，艾略特一家远远的跟赫兰德夫妇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剧院。
*
格蕾丝回到家，脱了裙子，洗澡洗头，出了浴室才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了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赫兰德家的号码。
她打了过去。
铃声只响了一下，汤姆便接了电话。他急匆匆的问：“你觉得怎么样？我跳的好吗？”
“挺好的。”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
“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等我出来。”
“剧院人太多啦，我想先回家。”
“你明天能出门吗？爸爸明天下午还会带我去剧院，我们要不要见面？我都有一个月没见到你了。”艾略特家搬走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大减。
“我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时间送我过去，等我明天上午问问他。”
“那好吧。你要是能出门的话，明天中午之前可以打电话告诉我。”
“好吧。”她挂了电话。
哎呀，还真是个小孩呢！急匆匆的想获得肯定。赫兰德夫妇肯定把他夸了又夸，他还不满足，还要听别人的赞美。
臭小孩！
她悻悻。
对于艺术的修养，艾略特一家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不太高明，但也不至于好坏都看不出来，汤姆身上有一股天真的气质，这是跟他的家庭背景分不开的；他学习舞蹈很用功、用心，今晚的演出无疑是成功的，他们还没有走出剧院，已经听到前后的观众在说，这个新的迈克尔很不错，表演尚嫌稚嫩，但已经初露锋芒，是一个可造之材。
音乐剧的选角是一个长期过程，因为《跳出我天地》绝大部分演员都是儿童，你不可能让同一组儿童演员每周在舞台上表演5场乃至更多场次，所以剧组会选择多组小演员。汤姆实际试镜的一直都是主角比利·艾略特，不过因为他从来没有过音乐剧的表演经验，于是导演让他先扮演比利的小伙伴，以便熟悉舞台。
汤姆每次去试镜过后都会认真听取试镜导演的点评，回家后就会急匆匆的打电话向格蕾丝汇报，获得肯定他就会很高兴，有哪儿有不足便会沮丧，实在是一个感情丰富的男孩。
——我就不爱什么都告诉别人！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成熟了，反观汤姆，就是个小孩子嘛！
*
格蕾丝·艾略特去年开始参加英国数学信托基金会（United Kingdom Mathematics Trust）的集训和选拔，今年开始参加英国的中级数学挑战赛，挑战赛的前500名获胜者将参加中级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从中选取前48名优胜者参加7月份进行的为期一周的国家数学暑期学校的进修。
她现在就在家等着7月份的进修了。
英国的中学也基本上没什么作业，但你要是想真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补习班或是找私人家教是很普遍现象。艾略特家的优越性在于，大卫可以一直辅导她到高中毕业。她自学能力很强，通常都是自己在房间里看书、刷题，有不懂的才去问爸爸。大卫在教育孩子这方面从来没有不耐烦，也从来不会责骂女儿打搅了他工作。他说，反正程序放在那儿也不是就差这1个小时就能完成的，所以不妨放下片刻，也算是休息了。
格蕾丝对自己的父母很满意，毕竟随便在电视新闻和报纸上就能看到，到处都是不负责任的父母，遗弃孩子的比比皆是。两个人决定生下孩子，就应该给他们足够的爱，不然的话，为什么要生孩子呢？她就弄不懂那些人，明明都很不负责任，为什么要造出后代来祸害那些可怜的孩子？
第7章 家务自由
少年时期过得很快。
汤姆·赫兰德每周演出一次迈克尔，两个月后，他开始登场演出比利·艾略特；之后的两年，他大概两周演出一场。
格蕾丝·艾略特开始参加各种数学竞赛，每年暑假都要参加好几个数学进修学校和数学集训之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