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满是酸臭的味道。而她正卧在土炕上的稻草上。
虞晚晚从炕上坐直身子,活动了活动身子,她的手脚没有被绑起来,都没什么事。
只是脖子有些疼。
是那个马夫以手为刀, 砍在她脖子上,把她砍晕弄得。
虞晚晚站起身,摩挲着走到门边,用力的推了推,纹丝不动。
“有人吗?”虞晚晚拍着门大声的喊道:“救命啊!”
“平北王妃!”脑后传来一道声音。
虞晚晚吓得一激灵, 忙回头, 但乌漆墨黑的, 根本没有人。
“你是谁?你在哪?”
虞晚晚自穿越以后,对鬼神之说很是敬畏的。
没看到人, 难道她现在是遇鬼了?
“平北王妃, 你老实些, 若再敢大喊大叫,我们对你就不客气了!”
虞晚晚听了这话, 吁了一口气, 抓她的还是人!
虞晚晚又仔细的看了, 在斜对面的顶棚的墙角上,有一个圆洞,隐隐透进光来, 声音就是从圆洞里传过来的。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你们若是要钱,我给你们钱,你们千万不要杀我。”
虞晚晚心中肯定这些人是为了蔬菜大棚的事才抓她,但表面上还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害怕的模样。
但对方显然觉得她即便表现出这样,还是不够的,继续恐吓:“王妃娘娘只要老老实实,按我们说得做就行了,否则即使不杀你,也会刮花你的脸,或脱了你的衣服把你扔到京城门口,或者给你下了药,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虞晚晚忙用手捂住耳朵,哭喊的尖叫到:“不要、不要,我听话、我听话!”
对方看了她崩溃模样,满意了,没了声音。
虞晚晚又连叫了两声,见没人应答,才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
对方简直太下流了,她肯定,她如不按他们说得做,他们真的能干出给她下药的事。
虞晚晚只能做回床上,屋里黑洞洞的,这样的黑会放大一个人心中的恐惧和焦虑的。
虞晚晚把头埋在膝盖上,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江泠一定会来救她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虞晚晚就听门口传来脚步声。
虞晚晚立刻绷直身子,她摸了摸,头上还剩一只金簪。
她忙拔下来,抵在了咽喉处,若是对方为了蔬菜大棚,必不会让她死的,她只能拿自尽与对方讨价还价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没人进来,而是门上开了一扇小窗口,有人递进来一个托盘,瓮声瓮气道:“给你!”
虞晚晚定睛看去,托盘上燃了一块极小的蜡头,能看到盘子上放了一碟一碗。
饭?
虞晚晚忙上前接了托盘,待要往外看,窗口啪的关上了。
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虞晚晚才觉得自己饿得不行了。
借着蜡头的微光,虞晚晚看了,是一张馅饼和一小碗羊杂汤。
虞晚晚拿起筷子,夹了馅饼,仔细的闻了闻,咬了一小口。
她即便饿,也不敢多吃对方给的食物,因为怕里面真的会放什么药。
但一点不吃也不行,她还得保持些体力。
只是馅饼入口,她便一愣,忙仔细的看了看,又端起羊杂汤,用筷子搅了搅,喝了一小口。
她现在肯定,这是“蒙古馅饼”和“蒙古羊杂汤”。
蒙古馅饼与中原馅饼是有所不同的,它是以荞麦面制皮,羊和猪肉为馅,采用干烙水烹的方法制成的。成品皮薄金黄、状如小铜锣。
而“蒙古羊杂汤”不是用羊的下水和边角料制汤,而是用的羊心、肝、肚、肠等,材料丰富,在蒙古是招待宾客的主菜。
当然一般人是不可能分辨出来这些细微差别的,但是对虞晚晚来说,一口就能尝出来。
再看手中的筷子,是乌木三镶银筷,这种筷子就是在乌木筷的顶端、中腰和下半截包上银子,故称“三镶”。虽华丽夺目,并不实用。一是分量过重,不如木筷、竹筷轻便;二是过于光滑,遇到光滑的食物就挟不起来,显得无能为力。
一般穷人家用不起,富贵人家平时吃饭也不会用,只是年节时,拿来充门面。
虞晚晚脑子飞快的转,小邓子失踪时,虞晚晚和江泠及陈邳之一起分析过情况。
抓小邓子,证明对方是查出来小邓子是山庄大棚的负责人。是山庄出了奸细或是对方安插了人泄的密。
但对方后来把小邓子放了,一是江泠这边追得紧,对方怕暴露了身份。二是最主要是小邓子只是按照她的指示做事,大棚真正的原理和建造方法,小邓子并不知道。
他们在小邓子身上实在弄不出来东西,才把小邓子扔在京城外的野地里。
这样也降低了江泠的警惕性,以为这事基本上就过去了。
但她是大棚的实际的建造人,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连这次江泠给皇帝上奏章说大棚的事情时,也只说是陈邳之从古书中发现此法的。
那对方是怎么认定她的,还敢冒了这么大风险来抓她?
还有现在对方给她的饭食怎么会是蒙古馅饼,还会用这种筷子呢?
之前,江泠给她列过有能力争抢大棚的各方势力,最主要的有三方。
当今魏景帝是先帝的皇长子,靖安之变,先帝的其他六个儿子都死于战火,只有先帝的两个弟弟既魏景帝的叔叔被封为王,有封地,而且与魏景帝的关系不睦。
除这二方,还有朱皇后的朱家,他们定不能甘心长公主一系抢了这样的泼天大功的。
但是现在看,不是这些人了。
蒙古馅饼,对方不可能特意给她做饭,她的饭食必是对方吃剩下的。
蒙古现在还未建国,而是称鞑靼,由十几个部落组成。
其中最大的两个部落叫涅古斯和乞颜,都是臣服于大魏,年年进贡。
这个月,月初他们都派使节来了京都,赶在年前,送今年的“岁币”。
大魏京都有两个副城,一个名“金堂”,一个叫“银城”,距离京都百里,与京城牛角之势。
这两家使臣便安排住在“金堂”和“银城”官驿中。
如果是他们其中一个抓了她,就说得通了,因为鞑靼一入秋冬,寒冷之地便是缺衣少食,有了蔬菜大棚,至少他们就不用每年花大把的银两向大魏买这些生活用资了。
所以才会冒这么大险抓她。
虞晚晚看了手中的乌木三镶银筷,必是官驿拿它们撑脸面,显示大魏的国力给这些鞑靼人用的。
只是到底是哪个部落的人抓了她,她现在是在“金堂”还是在“银城”呢?
……就不知道江泠能不能尽快找到她呢?
江泠带着自己的亲兵匆匆赶到京城西面雁子山官道,沿着山路到了雁子山的一处山崖边,沿路都是倒地的王府护卫和他们的马匹。
王府副侍卫长跪在地上,虎目含泪:“王爷,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王妃娘娘!”
江泠冷着脸,心中却是如火烧一般:“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护送王妃娘娘走到这里,王妃的马车忽然发疯,直往这边冲来,属下带人便追,但没想到,属下们的马匹们全都口吐白沫,栽倒在地,有些兄弟来不及跳马,便都被压在马下。属下弃马,追着马车,一直追到这里,就看见马车坠下山崖。属下已经派人下到山崖下查看了。”
江泠站到山崖边,向下看去,心中又是一紧,山崖并不太高,便能清楚看到崖下马车的残骸。
“九节鞭!”江泠伸手。
亲卫忙拿出长长的九节鞭放到江泠手中。
“王爷!”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泠用九节鞭缠住崖边的一棵大树,然后抓着鞭子跳下了山崖。
亲卫们忙拿绳索,绑在身上,也下了山崖。
江泠落在马车边,伸手用丹田力,一把拽开马车的顶盖,车里是空的,只有明晃晃的摔出的两个大洞。
江泠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手拧住了,又疼又涩,但又半点也喊不出来。
这时,之前下崖的侍卫们匆匆跑过来:“王爷,找到娘娘两名侍女了!一个挂在崖上的树枝上,一个落在那边的草里,都还活着。
还有王爷,属下发现一个耳坠,应该是王妃娘娘的,另有新鲜的男人的足迹往东而去。”
江泠一把抓过侍卫手中的一只白玉耳坠,正是她经常带的,似还带着她身上的悠悠馨香。
“去宫里,把皇上养的五只猎犬都拿来,另去军营调两队精兵,搜山!”
虽虞晚晚出事消息被压下来,但王府内,却是一片紧张压抑。
吉福和牛瑞两个亲自追查车夫和马匹中毒一事。
能进王府当差,除家生子外,都是要有保人担保的,而且进来时,都要查家中两代。
这一查,驾车的马夫并不是虞晚晚常用的马夫,原来的马夫坏了肚子,当日无法出行,就换了一个人,而这个新人,刚刚进了王府三个月,是长公主府送进来的。
等吉福和牛瑞到了长公主府找到长公主,长公主知道事情是勃然大怒,竟然算计到了她的头上,竟然就这么弄丢了虞晚晚。
不说王府和长公主府是怎样的血雨腥风,江泠带着人和猎犬搜山,只猎犬到了一处小溪边是狂叫不止,却不动弹了。
江泠又把虞晚晚的耳坠给猎犬闻了,猎犬却依然不动。
跟着的人道:“王爷,应该是匪徒下了溪水,水掩盖了娘娘身上的气味,猎犬闻不到了!”
江泠看着溪水,它的上游是雁子山的山瀑,下游是与京城副都“金堂”的护城河相连。
金堂的百姓忽然发现城中出现了大批的军队,而且城门全部关闭,不许人员出入,军兵挨家挨户搜查。
不光金堂,京城通往各地的关卡,都是严阵以待,加强排查。
就这样连只苍蝇都飞不出的查了两天,仍没有虞晚晚的半分消息。
午夜,吉福看着自家王爷本就冷清的俊脸,如今又似挂了千年的冰霜,王爷已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没睡觉了,可是没人敢劝,他也不敢。
江泠两只凤眼冒着幽光,仿佛野狼般盯着面前的京都防卫图,根据各种线报,可以肯定虞晚晚还在京城附近,但那些人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江泠这些年经过朝堂上的磨砺,早就能够控制心中的情绪。
尤其是他在坑埋了两万俘虏后,皇帝特意下旨,让他到道观里吃斋学法,修行了半年,下山时,经过香火的熏陶洗涤,他身上倒生出了些仙风,盖住了骨子里的野戾凶狠。
现在,除了在战场上,他已经极少亲手杀人了!
但这两天,他一直没有睡意,只要他一闭眼,眼前就是她流泪的脸,耳边就传来她哀哀的呼救:“江泠,救我!”
江泠知道,他快忍不住了,他要忍不住杀人了!
虞晚晚在黑屋子里,从对方给她送饭的频次上看,应该是过了两天了。
而且这两天,对方除了说了那番让她老实的话外,就再也没来找她。
她现在可以肯定他们抓她,并不是要让她写出有关大棚的一些东西,而是要把她带回鞑靼。
按照惯例,这些使臣会在月末的最后一天离开京城,如今只有两天,他们就要走了,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江泠能不能查到这里。
那她不能就这样干等着江泠来救她,她一定得自救……
第49章 难为情 他这是要抱她如厕(二更)……
怎么自救?
以蒙古馅饼和乌木三镶银筷, 虞晚晚认定她是在官驿中。
可是在大魏官驿里,鞑靼人能把她藏在哪里?
官驿顾名, 就是官府传递文书、官员来往及运输等中途暂息、住宿的地方。
其中官差押解犯人在路途上也都是住官驿的,官差们住客房,而犯人就被关在官驿特意建的小牢房里。
如今看她这个小黑屋,应该就是鞑靼找了由头把她关进了驿站的小牢房。
这样做看似莽撞,可实际上却是最保险的,任谁都想不到平北王妃会在这里。
江泠就是派多少人收查民宅,也不会找到她的。
这就是灯下黑!
但这样相对来说对她倒是有一点好处, 就是对方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做什么。
所以她这两天才能保得平安。
可若离开京城,那她就是鱼肉,对方就是刀俎,她不光是命,连清白都不一定能保住。
虞晚晚抬头看墙顶的小圆洞, 如今好像被烂布堵住了, 不透缝隙。
虞晚晚从炕上站起身, 用手够了够,离她还有一臂多的距离。
怎么办?
虞晚晚看了地上的净桶, 给犯人用的, 都脏得不行了, 这两人她实际上也算不吃不喝,连带上火, 一直都没用过。
如今也顾不得上脏了, 她下地用力把净桶抬到炕上, 推到墙角。
再踩了净桶盖上去,手勉强可以够到圆洞,她拿手捅了捅, 果然是用破布堵住的。
虞晚晚努力压住心中的激动,从净桶下来,坐在炕上,把自己的外裙脱下来。
如今已是寒冬,她的外衣都是夹棉的。
她用金簪挑开衣缝,拽出棉花,揪成易燃的棉桃,然后从裙角上又扯下来两块长条布。
稍晚,又有人给她送吃的来了。
盘子依旧是一个小蜡头,小蜡头的光,只有豆大,最多能燃两分钟。
这是让虞晚晚能趁这点亮度吃口饭,不给多,是怕她用火再起什么幺蛾子。
这也是虞晚晚表现的比较听话,要是一般的犯人连这点蜡烛都不会有的。
虞晚晚忙拿搓好的棉条,屏住呼吸,放到火苗上面。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虞晚晚强压急迫,心底念着佛,好悬,在蜡烛熄灭前,棉桃总算点着了。
虞晚晚马上用这个棉桃,点燃一小堆棉花,然后再点燃一条长布条。在把剩下的外衣点燃,扔在木门边。
她踩着净桶,也顾不得烧到了手,忍住痛,把点燃的布条从圆洞塞了出去,然后大声向外喊:“着火了,着火了!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