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姜遇桥看向钟可可,“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但最重要的,还是你想选择什么样的专业。”
话题到他嘴里,忽然多出了一股严肃的味道。
钟可可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姜遇桥对她好归好,骨子里还是藏着一种类似于长辈的威严,他说什么,她就忍不住听。
钟可可不大喜欢这种感觉。
到现在,她连和他的关系都没搞清,才不想听他的话。
她低头,装作吃菜的模样,没有应声。
姜遇桥敛着眉目,唇边卷起一抹不明显的苦笑。
刚巧别人插话进来,饭局上的话题也跟着扭转过去,几秒钟的功夫,大家的关注点又变成了赵腿子新领养的狗。
在一群喧闹中,两个人就这么格格不入地安静着。
姜遇桥一听啤酒下胃,到底没忍住,借着微醺的酒意,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如果你不想留在本市……童安是个好去处。”
钟可可听见,稍稍侧头,对上男人那双眼微发红的眼睛,就像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样。
当时的钟可可以为是他的隐形眼镜不舒服。
可到这一刻,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她才发现,姜遇桥的眼眸天生清亮迷人,并不是什么隐形眼镜的功劳。
心头那股说不明白的滋味像是可乐气泡一样翻涌。
钟可可别开视线,“再说吧。”
姜遇桥:“……”
-
这顿饭一直吃到三点多。
几个男生喝得有些高,又开始嚷嚷着打麻将。
本来钟可可想参与的,但几杯冰可乐下肚,她扛不住开始腹痛,想到好一会儿没有换卫生巾,她拎着包就去了洗手间。
刚一脱下安全裤,就发现上面红了一大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觉得小腹更疼了。
抬手就去翻包,想要拿两片新的卫生绵换上,结果翻了翻,怎么都没找到。
钟可可愣了愣,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然而除了一些化妆品,钥匙和零钱,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她记得出门前带了的啊。
难道落在付远航车上了?
钟可可脑子短路了一瞬,跟着有些发慌。
流量太大,现在的这个卫生棉肯定是挺不住了,她必须赶紧弄一个,不然漏到外面,被一群男生看到,就很丢人了。
想着,钟可可用纸巾迅速弄了弄,面色紧绷地走出来。
此刻,麻将机那边坐满了人,付远航就是其中之一,另一边,大斌,赵腿子,还有姜遇桥在收拾桌上的残局。
大斌和赵腿子负责收拾垃圾。
姜遇桥则负责洗涮。
男人身姿清瘦颀长,动作利落干净,来回两三趟就把碗筷放到水池里,余光捕捉到什么,一抬眼,就看到钟可可搓着手心,局促地站在客厅中间。
她时不时地朝付远航那边看,但又一副不好过去的模样。
姜遇桥眸光一滞,把水龙头关上,对钟可可低声道,“可可,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钟可可双颊“噌”地红了,不由自主地走到男人跟前,像是一个迷路的小朋友在寻求帮助。
察觉出不对,姜遇桥深灰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蓦地蹦出一句话,“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男人声音刻意压低。
除了他们俩,谁也听不到。
钟可可先是惊了一下,跟着脸色燥红地点点头。
姜遇桥:“……”
钟可可的生理期向来不准,有的时候是二十几天来一次,有的时候是四十天,所以他没办法推断。如果早知道日子到了,他也不会给她买冰奶茶。
姜遇桥喉间勾起一股火,眸色沉沉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钟可可垂着头,小声道,“今天早上。”
听到这话,姜遇桥脸色更难看了。
今天早上她就知道自己生理期到了,结果还喝那么冰的饮料?喝完那一杯也就算了,刚刚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喝冰可乐。
姜遇桥压着火气,把手套摘下放在一边,“知道还喝那么多?”
钟可可没想到他会生气,更是不敢看他,“我忘了。”
好一个忘了。
姜遇桥都被她气笑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姜遇桥敛了敛神,“所以你现在需要什么?卫生棉吗?”
钟可可手指搅着,老实巴交地跟他解释,“我记得我带了的,但是我刚刚去厕所,发现没有,我怀疑落在远航哥车上了。”
姜遇桥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那你现在难不难受?”
跟他说了实话,钟可可莫名有了安全感,她点点头,“难受。”
心里打好盘算,姜遇桥语气温润地命令,“我现在去找付远航拿钥匙,去车上帮你找,你去他的卧室,好好躺着。”
顿了顿,他又补充,“别再胡乱喝饮料。”
-
姜遇桥走后,钟可可乖乖地跑到付远航的卧室。
怕把血弄到床单上,她还特意找了个东西垫上,而后,才稍微放松地在枕头上躺下,明明门外响着哗啦哗啦的噪音,她却觉得内心异常的平静。
就连腹部也没有那么疼痛难忍了。
想来想去,她发觉这一切好像要归功姜遇桥。
他好像天生就带着一股让她安心的力量,无论眼前的情况有多窘迫,好像有他在,就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钟可可突然更好奇,他们两个人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单纯相信周明月的一面之词,甚至总觉得周明月对她隐瞒了什么。
可她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钟可可想不通。
她也不打算为难自己。
毕竟都搞成这个惨样儿了,她还有啥心思想别的。
钟可可叹了口气,像只被水煮了的螃蟹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生怕来个尴尬的侧漏,好在姜遇桥没多久就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钟可可坐起身。
没几秒,卧室的门就被推开,姜遇桥把黑色的袋子递给她。
钟可可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包崭新的卫生棉,还有一盒布洛芬。
“……”
她简直不可思议,“你怎么去买了?”
“车上没有。”
姜遇桥随手关上门,从桌上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钟可可,“把药吃了。”
钟可可机械地接过来,这才发现,男人冷白的皮肤渗着细微的汗,看起来像是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的模样。
见她呆呆傻傻地看着自己,姜遇桥挑了下眉,轻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被他这个笑容电了一下,钟可可迅速收回神。
把那片布洛芬吞下去,她红着脸,从姜遇桥身边擦过,飞速去了洗手间。
姜遇桥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身影。
忍不住弯起唇。
……
在厕所飞速解决问题,钟可可并没有马上出来。
她蜷着腿,坐在马桶盖上,认真地给一个最近玩得比较好的小姐妹发微信。这位姐号称12班情史最丰富的女生,有事儿没事儿专门帮同学分析情感路上的疑难杂症。
钟可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她斟酌来斟酌去,最后发了一条比较隐晦的信息:【菲姐,有件事儿想问你,你说一个男的,长得很帅,对你也很好,然后还在你姨妈期的时候,帮你买卫生棉,那他是渣男的几率有多大?】
郑菲菲这会儿刚好在,回复得很快:【你搞对象了?】
钟可可:【没有。】
郑菲菲:【那你是?】
钟可可哽了一下,慢吞吞打字:【可能要被搞。】
郑菲菲:【操,别搞黄色。】
钟可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好像被追了。】
郑菲菲吓了一跳,当即打电话过来,“微信说不方便,还是打电话痛快,跟我说说,怎么个被追?”
钟可可抓了抓头发,感觉有些说不清,“你别问那么多了,你就回答我那个问题就行。”
郑菲菲见她挺着急的,也没藏着掖着,“买卫生棉这事儿,一般渣男是干不出来的,因为他们要面子,毕竟这事儿对于一般男的来说还挺抹不开的。”
钟可可想了想,“那不一般呢?”
郑菲菲啧了声,“不一般可就惨了,就说明那男的身经百战,肯定处过不少女的,不过按这个标准来讲,他的年龄也不会小。”
“多少算不小。”
“三十以上吧。”
“……”
那还真没有。
钟可可想了下姜遇桥的年纪,觉得他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而且听那几个男生说的,好像姜遇桥没谈过什么恋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周明月的话就站不住脚了。
隔了几秒,她又问,“那如果你说的两种都不占,那是什么类型的渣男?”
似乎觉得这话过于好笑,郑菲菲噗嗤一声笑了,“可可,这男的是看起来多花心,才会让你咬定他就是个渣男?”
“……”
“他就不能真心喜欢你?”
钟可可突然没话了。
不过这通电话,不能让她完全放下戒心,她还是决定找姜遇桥好好谈谈。
被蒙在鼓里的人是她。
总这样,她觉得特别没安全感。
对着镜子深吸几口气,钟可可拉开洗手间的门,这个时间付远航还沉浸在麻将里,她四处扫了扫,才看见阳台上那个清隽挺拔的身影。
透明玻璃门后,男人自姿态散地靠在栏杆上,一边接着电话,一只手夹着半根烟,模样带着几分恣意慵懒。
钟可可盯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注意到那边,这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刚走到玻璃门前,姜遇桥就注意到她的身影,神色晃了一瞬,跟着对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掐掉烟,挂断。
钟可可背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敛着秀气的眉眼。
下一秒,玻璃门拉开。
姜遇桥站在她跟前。
两个人像是保持着某种默契,隔了好几秒,才不约而同地开口——
“怎么了?”
“有空吗?”
似乎没想到小姑娘开口说的是这个,姜遇桥愣了一秒,清冷的眉目露出隐约的笑意,“有空。”
钟可可缓缓抬起眸,漂亮的眼睛不安地眨了眨。
模样乖得要命。
姜遇桥心里燥起一把火,往后退了半步,“你找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钟可可抿了抿唇,走进来。
男人修长的胳膊绕过她,把后面的玻璃门关上,不算大的半开放空间安安静静的,只剩他们俩。
姜遇桥扶着玻璃门的手没有松开。
钟可可站在原地,没有动。
两个人保持着距离极近,类似壁咚的姿势,气氛暧昧地对望。
直到小姑娘软着嗓子,轻声开了口,“哥哥。”
嗓音像是含了蜜。
又甜又撩。
沉浸在她铺天盖地的奶甜味气息中,姜遇桥下颚线绷紧,喉结缓慢滑动。
钟可可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发誓,她只是想单纯地问个问题,却不知道此刻的神态,在男人眼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天然蛊惑。
姜遇桥眼底漆深如墨,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愫,垂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这一刻,他明显感觉到心跳速度不正常。
克制着那种强烈的,想要俯身吻下去的冲动,姜遇桥呼吸微微收紧,哑着嗓子“嗯”了声。
下一秒,钟可可垂下眼帘,咬了下唇,“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遇桥抢了先,“没错。”
钟可可:“……”
男人垂着鸦羽般的眼睫,抬手又轻又克制地碰了一下她的脸,“我是喜欢你。”
第29章 确实是赌输了
因为格局的原因, 阳台外面是一片空旷而遥远的山地,郁郁葱葱的颜色,与湛蓝的天空相接。
日光不算强烈, 偶尔吹过一阵夹着热气的风,带起男人身上宽大的白色T恤, 干净的皂角味混着清新的柑橘香,还有横在眼前,男人冷白的皮肤, 和劲瘦高大的身材,拼成钟可可这短暂的十八年中,最记忆犹新的一次表白。
被男人冰冷的指尖碰过的地方遽然间着了火, 这一刻,钟可可心跳奇快, 局促得根本不知作何反应。
天知道那句话的后半截是“你是不是之前就和我认识”,而非对方理解的“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就是再自恋,也不会问出那种话啊。
最糟糕的是, 这种走向一旦被对方带偏, 她准备半天的问题也跟着卡了壳,完全不知该怎么说。
漫长的沉默过后,钟可可抬起眼,尾音带着轻颤, “你喝多了吗?”
似乎预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姜遇桥后退两步,背抵在墙上,给两人让出一块可以喘息的空间。
半晌,姜遇桥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浓稠又复杂, “你觉得呢?”
皮球又被踢回来了。
钟可可摸了摸脖子,看起来有些懊恼,“我怎么知道。”
姜遇桥声音很轻地笑了下,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吓到你了?”
钟可可抿着唇,“没有。”
姜遇桥没说话,又长又密的眼睫垂着,遮住了眼底的光和情绪。
其实他没想这么早把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