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兴学道:“你出去看看,她人去哪儿了,是不是找错病房了?”
盛光惜嘴角笑意微僵,看盛兴学这副样子不像在说笑,只好起身出去。
找是不可能真的去找的,盛光惜坐电梯下了一楼,便给盛兴学发去短信,借口自己学校有事,要先走一步。
盛明澜中饭是和苏奶奶一起在医院吃的,苏梨上了半天班,说老总突然给她批了一礼拜带薪假期,便回来了。
盛明澜在公司有萧宁盯着,虽然也没什么重要的活,但一天文件不签,便能堆成一座山来。
离开时经过住院部一楼的花店,想到自己还被某人关在黑名单里,想了想,走进一家,买了束小雏菊出来。
盛明澜向老板娘要了卡片,认真趴在柜台上写字。
少了玫瑰的暧昧,这回总不能不接受了吧。
盛明澜坐电梯,一天里第二次来到14楼,恰巧“偶遇”由管家推车打算去花园晒太阳的盛兴学。
盛兴学往她手侧的方向瞥了眼,轻哼道:“来啦。”
盛明澜发现盛兴学盯着自己手上的小雏菊看,默了默,道:“放心,不是来看你的。”
她说着走出电梯,将空间给人让了出来。
盛兴学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盯人走开的身影,像噎着口气咽不下去,对管家道:“看看她目中无人的样子,是一个孙女对爷爷该有的态度?”
管家缄默片刻,蓦地道了句:“老爷,那是三小姐。”
三小姐哪天眼中有您,那才是古怪的。
盛兴学语噎,气呼呼地滚过轮椅,朝电梯内驶去。
盛明澜找到心外科办公室,踮脚通过门上的玻璃框,往里张望了眼。
午休时间,大办公室里没几个人,一部分医生去了宿舍,一部分则将就在办公室摊开躺椅小憩,一片安静。
“理,理,理事长。”
边上突然冒出个人,吓了盛明澜一跳。
她尴尬地冲人笑笑。
男生的长相有点偏娃娃脸,紧张地将手在白大褂上揩了揩汗,才冲她伸手道:“理事长好,我是纪臣,刚在心外科工作一年的住院医,我伯伯是纪韩。”
“啊。”盛明澜没少听纪韩夸过这个侄子,顿时想了起来,“你好。”
纪臣在大学其实是比盛明澜小两级的师弟,读书时代几乎是听各种有关盛明澜教科书般完美的履历过来的。
以前他只听过有关师姐的传说,未见过真人,也是前阵子在大伯办公室意外看到文件上理事长的全名,才将两个人对应在一起。
他道:“理事长是来找人的吗?”
盛明澜点头:“对,我来找顾医生,方便进去吗?”
“当然当然。”纪臣帮忙推门,他看向靠墙那侧工位,顾清延戴了眼罩,正躺在靠椅上休息。
他偏头对身后的盛明澜道:“顾哥睡了,我去叫他。”
他说着就要迈过地上的一些文件纸箱,去把人叫醒。
盛明澜连忙把纪臣拉着,小声道:“不用,不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噢噢。”纪臣将脚缩了回来,靠墙干站,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办公室里早上刚清理了一波陈年旧文件,地面有些乱,盛明澜小心迈过障碍物,来到顾清延工位旁,将小雏菊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然后在纪臣满脸暧昧的笑中走了出来。
盛明澜不自在地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对他比了个“懂?”的反问手势。
纪臣连忙冲她比“ok”,低笑着应道:“懂懂懂,保证不说出去。”
纪臣屁颠跟着她,有点羞涩地道:“理事长,其实我跟您是京华校友,小您两级的师弟,仰慕您超久了。”
他说着把内心好奇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这几年都没听说您的消息,您现在是去研究所搞研究了吗?还是在哪家医院高就……啊,不对,明协就是您的医院……”
盛明澜眼睫轻顿,将异样都敛了下去,故作轻松道:“没,现在不干这行了,忙着继承家产呢。”
“啊……这也太可惜了。”
纪臣送盛明澜出去,回来时脸上依然挂着惋惜。
他注意到顾清延摘掉眼罩坐起身,拿起桌案上的眼镜戴上,惊讶道:“咦,顾哥你没睡啊。”
顾清延道:“刚醒。”
他视线扫过桌沿开得鲜艳的小雏菊,从里面拿出白色卡片来。
【大不了不问了,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呗。】
很端正秀气的字迹,这回倒是连署名都省去了。
顾清延盯着末尾的语气词,心想自己最近一定是魔怔了,竟然连这种流于字面形式的撒娇,都丝毫经不起敲打。
————
周六晚,盛家老宅。
宽大通明的庭院,连廊处错落有致地挂着玲珑的方形木框玻璃灯,两道长桌摆满精致的菜肴甜品,圆形桌上堆砌起晶澄透亮的香槟塔,流动的液体将酒气的芬芳弥洒在夜晚的空气中。
佣人端着酒水点心来来往往,绿荫旁三五成群地站着一簇又一簇衣着鲜亮的男女。
生日晚会时间还未开始,盛光惜和姐妹淘们坐在室内的客厅,大茶几上堆满未拆封的礼物盒。
“诶,光惜,谢家大宅院跟你家离得那么近,你和谢听然关系熟不熟呀,晚上能不能把谢听然也请来?”
有人带头提了谢听然一嘴,旁边几个女生不由纷纷红脸,起哄道:“对啊,对啊。”
“话说我之前和几个朋友去玩三天两夜沉浸式剧本杀,碰巧遇到谢听然和晏守,本来想跟他们搭场子一块儿玩,不过他们好难接近啊,连搭伙都不同意。”
“拜托,他们是京圈的最核心层,圈子固定的要死,压根不往外发展,能答应才稀奇吧。”
“这么说来,我们这儿也就光惜算跟他们一个圈子的吧。”
几个女生晃盛光惜的胳膊,面带希冀道:“光惜,要不你去试试把谢听然请来?人多热闹嘛。”
“是啊是啊,还有你两个哥哥,我记得你二哥就跟谢听然很熟吧,要是能把他们还有晏守一块儿请来就好了。”
盛光惜脸上盛满笑意:“你们这帮花痴啊,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我两个哥哥工作太忙,之前已经给我祝过生日了,晚上抽不出空来。谢听然的话……他姐姐是我大嫂,我一会儿给我大嫂发个短信,问她有没有可能把人带过来。不过我事先把话说好了,可能性不大,你们一会儿别太失望。”
“哇,光惜你最厉害了。”
盛光惜在一帮人的起哄称好声中,拿起手机走出客厅,脸上的笑也随着走到阴影处,褪了下来。
她表情淡漠地在手机上佯装编辑短信,等时间过了一分钟才往回走。
她对朋友们抱歉道:“谢听然晚上有事,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众人惋惜,但也体谅。
管家抱着一个礼物盒从庭院一路穿堂走过,他自盛兴学住院起就一直呆在医院照顾,此次老宅举办宴会,才回来帮忙统筹料理。
到客厅找到盛光惜,低身覆人耳侧道:“三小姐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
盛光惜接过礼物盒,面露讶异。
边上朋友等管家出去了,纷纷凑近问道:“什么礼物啊,还劳烦你家大管家亲自送过来。”
盛光惜不自然地笑笑:“一个朋友送的。”
“拆开看看是什么。”
在场都是群不拘小节的千金小姐,说话也没顾忌,不觉得提议哪里出错。
盛光惜脸上的笑开始有些勉强,因为她也料不到盛明澜会给她送什么,是否会害她当众出糗。
不过推不过大家的好奇,只好拆开礼盒。
盒子掀开,入目的是一条精致璀璨的水晶项链,与客厅的灯光交相辉映,熠熠生光。
盛光惜看礼物正常,顿时松了口气,边上朋友惊艳出声,相继夸赞。
过了几秒,有人觉得不对劲地古怪开口道:“这不是施华洛世奇吗,玻璃制品,人造假水晶,怎么会有人送礼物送这个。”
盛光惜脸色随之一白。
礼盒在大家手中传阅,玻璃的光泽随之一晃一晃,在盛光惜脸上划过。
好像在嘲笑她同样是个假货。
好在立马有人不以为意道:“天鹅家的东西本来就是主打工艺和设计,我就感觉这款挺大气的。”
另外有人意见相同地应和:“对啊,好歹是小奢品,当礼物收到怎么样都算赚好嘛。”
盛光惜神色稍稍恢复正常,将礼物盒盖上放回茶几上,扯开笑容对大家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们去外面吧。”
一帮人蜂拥往外挤,夜色笼罩下来,是个难得清朗净透的夜晚,还能看到点缀的繁星。
池塘边的乐队奏起布鲁斯蓝调,悠扬婉转。
盛光惜拿过一杯香槟,远远听见大门的方向传来热闹声响,不少人围拢而去。
几个颀长的身形穿过庭院婆娑的绿影走近。
盛光惜隐约听到几个金属勺落在盘子上的声音。
“艹,光惜你不是说你两个哥哥工作忙,晚上不来了嘛!”
“啊啊啊!谢听然和晏守也来了!”
第30章 海王出来混。……
盛光惜这两年没少跟京北的新兴势力打交道, 在场的除了部分校友、同事,剩下大多都是她在圈子里结交的名媛与阔少。
毕竟无论新兴势力在市场上取得如何破竹之势、风光无两的发展,遇上根基深厚的老贵族, 都不免产生艳羡、自觉低人一等的心态。
他们喜欢又或者说愿意跟盛光惜玩在一块儿,也是觉得可以借此摸进京圈的核心层, 建立与实现某种另类的自我价值认同感。
而此刻走进盛家老宅的六个人,有官有商,都是大家平日有所见闻, 却不够格玩在一处的京圈ace。
钟鼎之家的子弟自带浑然天成的气场磁场力,一出现场上的所有目光就都汇聚过去了。
跟满院的华丽礼服与笔挺西装不同,六人的穿着打扮均偏随性日常风, 说话走路间的姿态也很散漫慵懒,大体呈现“1+3+2”的队形, 缓步走来。
谢毓和卓汀挽手走在最后头,两人只略施粉黛,身上穿着春夏秀场高定, 优雅大方又不显得刻意正式, 顾自聊着天,时不时发出两声低语轻笑。
谢听然和盛景曜盛景烨两兄弟则不紧不慢地走在中间,讨论最近哪只股票涨势好,什么投资吃香获利大。
晏守作为游走的妇女之友, 来时路上还跟两个嫂子耍宝,不过听她们聊起备孕话题,便自觉非礼勿听地灰溜溜往前。
在哥们边上站了会儿,鉴于他平常股票投资都是谢听然让他买哪只他就直接买哪只,实在受不了这仨下班时间还三两句不离金融、政策,索性从侍者那儿拿了杯香槟, 独自走在最前头,寻找盛明澜的身影。
另边盛光惜和几个闺蜜就站在池塘边的演奏乐队附近,边上人群克制不住的兴奋躁动。
闺蜜小幅度地用胳膊撞撞盛光惜的肩膀。
“光惜你也太会瞒了吧,刚还让我们别抱太大期望,现在全来了!”
“一会儿能带我们跟他们一起打个招呼不?放心,你两个哥哥都名草有主了,我们就想认识下谢听然和晏守。”
盛光惜笑而不语,但面部肌肉显然变得有些僵。
她给谢毓和卓汀发了函,但根本没有想过盛景曜和盛景烨也会来,两兄弟偶尔在老宅小住的时候都不曾用正眼看她,如今还带上晏守、谢听然,怎么想怎么可疑。
但让她稍微松口气的是,盛明澜没有来。
闺蜜道:“诶,你哥他们怎么突然不动了。不过来跟你这个寿星打招呼吗?”
一行人停在礼桌旁,晏守寻觅一圈无果,由盛景烨招来管家,问道:“明澜呢。”
管家不解:“三小姐不在啊。”
最后这个有点不确信的“啊”字,一听就知道对盛明澜要回来的事完全不知情。
“嘿哟,还带迟到的。”晏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人拨去号码。
对面接得挺快,他道:“人嘞,不是说麻将三缺一吗,我都把你俩嫂子护送到了,你人跑哪儿去了。”
盛明澜还在开车,把耳机调了调:“我跟你约的八点,现在才七点五十,你说我现在在哪儿。”
晏守听对面传来几声马路上的汽车鸣笛:“行吧,正好我把景曜哥和景烨哥也叫上了,那我们先上你房间去玩?”
盛明澜愣:“他俩不说今天晚上跟谢听然有饭局来不了嘛。”
“对啊。”晏守应得大大咧咧,“所以我把他们全请过来了,饭局地点改你房间。”
盛明澜:“……你可真行。”
晏守有点娇羞:“那我好歹也是个漂亮大老爷们,落到女人堆里,不得带人保护保护我自己?”
盛明澜:“……”
盛明澜本来想着晚上把盛光惜的双重大礼包送到自己人就不去了,但之前已经跟大嫂二嫂约了,也不好临时放鸽子,索性叫上晏守,打算晚上凑桌麻将打发时间。他倒好,直接给她叫了两桌麻将的人。
盛明澜道:“房间密码是我生日倒过来,麻将桌大概在储物室,你去找管家问,我大概五分钟就到。”
“行,你慢慢来。”晏守挂断电话,把话转达给其他人。
晏守今天穿的一身骚包粉的休闲西装,因为长了张漫撕美少年的脸,没有落得俗气,反而有种自带风流的感觉。
边上不少女生偷偷打量他,盛光惜的闺蜜们更是推搡着她,一同靠近上前。
一个女生兴奋又紧张地主动招手:“晏少……”
尾音的“少”字还没落全,晏守目光从人群后一扫而过,已然勾着哥们的肩,朝内厅走去,然后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低头夸张地干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