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低头猛地吹了几口气,渐渐地,火焰窜起来,明亮温暖的火焰瞬间腾升而起。
楚妗轻呼了口气,自顾自蹲下身子烤火,“着了呢!”
她笑着转头,却见顾沉宴捂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迟疑了一下,关心道 “很难受吗?”
顾沉宴闻言,将手放下,强忍住眼底的酸意,说道,“尚可。”
楚妗错愕地盯着他的脸,顾沉宴刚才手上沾了灰,方才捂眼睛的时候抹在了脸上,如今眉眼上满是黑痕,偏生他神色倨傲,淡定地坐在那里毫无所觉,很是滑稽。
“噗嗤。”楚妗没忍住,笑了出来。
火光映照下,她眉眼弯弯,美的像是一幅画。
顾沉宴眼神一暗,也随之心情愉悦,“笑什么?”
楚妗摇了摇头没说话,指了指自己的脸,眉梢满是笑意。
顾沉宴不解,“你的脸怎么了?”
楚妗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又被他的话逗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洞中,给这荒芜之地也染上了几分温情。
楚妗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顾沉宴,顾沉宴瞥了一眼,挑眉,定情信物?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他以前收到过许多女子的手帕,上面无不是绣着精致的代表思慕之意的东西,只是他向来厌烦,全部都派人给扔了。
若是楚妗给的,他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我的手太脏了。”顾沉宴伸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灰尘。
楚妗迟疑了片刻,倾身靠近顾沉宴,用帕子细细地擦拭干净他脸上的灰。
顾沉宴凤眸微微瞪大了些,难得露出一丝迷茫和错愕。
他只觉得脸上的动作很是轻柔,四周满是楚妗身上的味道,带着香甜,他抬起眼眸,就看到楚妗黑眸黑亮,像是这世间最纯粹的黑曜石,里面倒影着一个小小的他。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底有个地方塌陷下去的声音,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不用擦汗的……”他低哑着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道,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楚妗。
楚妗将灰尘擦完,退开身子,“先生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的脸上沾了灰,我替你擦拭干净了。”
顾沉宴心情复杂,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手帕,上面一块明显的灰痕,他沉默片刻,“无事。”
是他想多了。
顾沉宴将猎物全部褪毛剥皮,插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烤。
楚妗将身上的衣服细细烤干。
两人静谧无声,却又有着不一样的温暖在两人之间流动。
顾沉宴将树枝上的肉取下来,刚才用火烤的差不多,如今外面一层焦香的皮,滋滋冒着热油,看着就很是美味。
他将它递给楚妗,“吃吧。”
“谢谢先生。”楚妗接过,吹了吹,一口咬下去,入口鲜美,皮质松软,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真好吃!”
顾沉宴瞥了一眼楚妗,见她吃的很是满足,心底嗤笑一声,出息!
嘴角却无声扬了扬,眼底是他未曾察觉的宠溺。
——
顾沉宴躺在粗砺的地面上,手枕在脑下,略有些睡不着。
“冷……好冷……”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呢喃,在这寂静的夜里,细微不可闻。顾沉宴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角落。
楚妗抱着双肩,脸上带着潮红,正皱着眉头靠在山壁上。
火堆里燃着火,洞内很是温暖,顾沉宴皱眉,心下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楚妗?”
楚妗无所觉察,仍旧皱着眉,低声喊着“冷”。
顾沉宴起身,走到楚妗身前,看到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沾湿了头发,嘴唇发白,还有些干裂。
他心下一跳,俯身将手贴在她额上,入手滚烫,很是烫人。
顾沉宴心底生出慌乱,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低声唤道,“楚妗,醒醒。”
楚妗双眼紧闭,嘴里仍旧无意识的呢喃着“冷”。顾沉宴闻言,俯身,一手轻柔地贴在她背后,一只手绕过她的双膝,将她打横抱起,脚步匆匆地将她放在了火堆旁。
楚妗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胸膛上,让他心如急焚。
顾沉宴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木柴,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可是楚妗仍觉寒冷,忍不住往顾沉宴怀里缩去,浑身颤抖。
顾沉宴手放在楚妗的肩上,想要将她推开。但是掌心灼热滚烫的温度让他像是握着烙铁一般,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一丝犹豫。
他们并未成婚,如今这般,于她闺誉有损,他并不是一定非她不娶,合适的女人慢慢找总会找到,若是毁了她的闺誉,到时候她无法嫁人……
可他一想到楚妗要嫁于旁人,可以躺在另一个人怀里,可以给另一个人洗手作羹汤,可以甜甜地对着另一个人笑……
他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楚妗只能嫁给他。她会是未来的太子妃。
他双眸沉沉落在怀中的小脸上,双手终是缓缓收起,环住了楚妗的身体。
他闭了闭眼,有些认命地想到,楚妗到底对他的影响大了些……
——
楚妗难受的张开了眼,她只觉得喉咙涩,浑身提不起劲儿来,她动了动指尖,刚打算起身,就发现自己身上牢牢的环绕着一双手臂。
她惊恐的睁大了美眸,豁然推开了身前的人,可是她浑身无力,瞬间倒在了地上。
顾沉宴毫无防备,被人推开,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瞬间从浅寐中醒来,睁开眼就看到楚妗对他怒目圆瞪。
“你,你就是个登徒子!卑鄙无耻,趁人之危!我还觉得你芝兰玉树,为人善良……”楚妗委屈道,说完,觉得喉咙干涩,忍不住咳了咳。
顾沉宴本想生气,但是看她病容憔悴,嘴唇干裂,小脸因为咳嗽,涨的通红,他就生不出气来。
他从旁边拿过来一只竹筒做成的杯子,递给她,“你昨日发热,嘴里喊着冷,而且不停的往我怀里钻,我见你可怜,怕你冷死在这里,才勉为其难的帮你取暖。”
顾沉宴顿了顿,忽然道,“我娶你吧。”
第49章
顾沉宴忽然开口道, “我娶你吧!”
声音低沉,在这幽静的山洞里,格外明显。
他眼中带着郑重, 最是认真不过, 他以前的本意本该是打算让楚妗主动提出嫁给他。
一是害怕楚妗得知他的身份, 以为他隐瞒身份是戏弄她,不愿意嫁给他。
二则是……
他想着楚妗若是提出嫁给他的话, 心底多少对他总不会是厌恶的。
不可否认, 楚妗在他的心里是不同的, 他便期望他在楚妗心里也该是不一样的。
如今阴差阳错, 正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楚妗的本意只是为了清誉,一辈子那么长, 他们若是成婚,她总会心悦于他。
“其实我是……”他打算坦诚身份,却不料楚妗缓过咳嗽来了,抬头打断他的话。
“先生, 您不必如此,既是权宜之计,您不必觉得对不起我,非要用婚事来补偿我的。”楚妗眼底澄澈, 一丝一毫犹豫都未曾有。
顾沉宴本就身世坎坷,他是那般云端高阳,举世无双之人, 定是要一个惊才绝艳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她知道自己除了一张脸瞧得过去,才情是定然配不上他的。而她发热,若是顾沉宴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大可让她冻死,可他心地纯善,以婚事为退路来帮助她。
顾沉宴无奈之举,是为了救人。若是因为他的善意不得不娶她,她这辈子定会愧疚不安的。
他可以娶心悦的姑娘,与她琴瑟合鸣共白首,他本就值得更好的女子。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更何况,只是相偎取暖而已,并未有过于逾矩的动作。我不介意的……”
楚妗想到自己一睁开眼就是男子宽厚的胸膛,不同于女子的柔软,给人一种踏实安稳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密,说是毫无感觉也是假的。
楚妗低下头,脸上有些发烫。
顾沉宴咽下喉间的话,自己这是被拒绝了?
他那些解释的话也再也说不出口,他多年来的骄傲让他没有办法被拒婚了再开口。
他沉默下来,用手拨了一下火堆,霎时星星点点的火星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绽出极美的光。
楚妗抬头,火光跃动,顾沉宴俊朗的脸庞影影绰绰,不辨喜怒。
她缓缓摩擦了一下手中的竹杯,边缘切割得很是平整,似乎还用了石头将竹刺磨平,防止被竹刺划伤。
楚妗疑惑,山洞里除了野草便是石头,这般精细的物件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个杯子是哪里来的呢?她偷偷觑了一眼顾沉宴,除了他,别无他人了。
她在心底更是感叹,这么温柔细心的人,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啊!
婚嫁的事情说完,两人就像是陷入了沉默。
楚妗觉得顾沉宴似乎在生气,可她本就不是擅于言辞的人,一时也不知些说什么来缓解沉默。
她只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了一眼洞口,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雨也停了下来,空气里满是雨过天晴的味道。
“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顾沉宴颔首,将火挑灭,冷然地站起身,将洞口的马解开,一蹬马镫,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楚妗隐隐觉得顾沉宴上马的身姿有些似曾相识,不等她多想,顾沉宴淡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
“上……上马吗?”楚妗犹豫不已,两人共乘一骑未免太过亲密了。
顾沉宴看出了她的顾虑,道:“我们更为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犹豫什么。”
楚妗听了他的话,小脸微红,什么叫更亲密的事,只是相依偎取暖而已,怎的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带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而且昨夜她昏迷不醒,意识混沌下做出的举动,她毫无印象自是可以不在意,如今她意识清醒,当然不一样了。
顾沉宴见她扭扭捏捏地站在那里,有些烦躁,不是说事急从权就不在意吗?如今又开始顾及起男女之防了。如今只有一匹马,当然要一起回去了。
这里地势陡峭,他从另一条路上来,惊尘无法跟上来,他便让惊尘自己回营地了,是以两人要回去,只有这一匹马。
他看了一眼楚妗瘦弱的身躯,内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难道还要她走回去吗?
他刚打算下马,身旁就传来一阵馨香,楚妗的手拉着缰绳,动作笨拙地上了马,身后传来一阵细弱的声音,还带着生病的沙哑,“走……走吧。”
顾沉宴的身躯僵住,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手,楚妗尽量不靠着顾沉宴,手也只是紧紧抓住了衣服,白生生的小手,紧张地还有些微颤。
他收回方才的打算,一扬缰绳,马顿时飞奔而出,楚妗猝不及防,身体往后仰去,快要倒下马的时候,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掌,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抱紧了。”
顾沉宴将她的手环在他的腰间,松了手便专心地驾驭马匹。楚妗犹豫半晌,终是缓缓收紧手臂,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如今也是事急从权,并无一丝男女之意。
可是手臂上渐渐传来的热度以及鼻尖清冷的味道,还是让她忍不住心如小鹿乱撞。
顾沉宴扬了扬唇,背脊上是温热柔软的身体,隔着衣料,楚妗的呼吸如丝如缕地渗透进他的身体,便是周身满是寒风,仍觉格外温暖。
骏马扬蹄,奔走半个时辰左右,前方隐隐可见白色的帐篷,顾沉宴勒马,马停下了步子,顾沉宴翻身下马,“前面的路便是你自己走罢。”
他如今还不便暴露身份,楚妗还不愿意嫁给他,有些东西他还要从长计议。
楚妗茫然地握着缰绳,问道:“先生不与我一同回去吗?”
顾沉宴沉吟,随即道:“我不与你一起,你回去之后莫要同旁人说起我的存在,只说你一人回来便好,虽说我们之间并未发生什么,但是你彻夜未归,若是被旁人知道你与我待了一宿,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加以利用,怕是对你名声有损。”
楚妗垂眸,低声道:“我明白了。”
顾沉宴看到远处有人影晃动,猜测应该是来寻找楚妗的人马,他低声道:“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楚妗反应,步伐极快地往树丛里走去。
楚妗觉得顾沉宴的背影有些熟悉,隐隐与那个俊朗威仪的身影重叠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嘲笑自己多想了,太子殿下那般尊贵的人,怎么会亲自来寻她。
“这里有人!快过来,好像是楚小姐!”不远处传来一阵喊叫声,随即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楚妗收回目光,看到四五个侍卫满含惊喜地跑过来,为首之人名叫赵光,他替楚妗牵着马,一路回了营地。
楚怀璟脸色沉凝的站在入口,见到楚妗从林中出来,便疾步走上前,叠声问道,“可有受伤?脸怎么这么红?可是发热?你这一晚怎么过的?”
楚妗见到楚怀璟,就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手脚发软,发热本就没有好,回营地也只是强撑着,她哑声道,“哥哥,我尚好,你不要担心。”
刚说完,楚妗就软软地闭上眼,身体从马上栽了下去。楚怀璟一惊,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的身体。
“妗儿!”楚怀璟失声喊道。
华阳公主得知楚妗回来的消息,也急急忙忙从营帐里出来,看到楚妗昏倒过去,焦声道:“宣太医!”
楚怀璟打横将楚妗抱起,华阳公主忙道,“去我的营帐中吧。”
楚怀璟点头,抱着楚妗脚步匆匆往华阳公主的营帐走去。
顾沉宴刚换下衣裳,就听到不远处有喧哗声,他眉心一跳,想到了楚妗,掀开帘帐,就看到楚怀璟抱着楚妗脚步匆匆地经过。
他一惊,戴上帷帽就跟了上去,旁边有小太监走过来,拦住了他的路,拱手道,“殿下,陛下在营中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