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接过镯子,柔声道谢。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方才方氏来访,明里暗里地想要见楚妗,她便猜测,她怕是抱着结亲的目的来的。祁阳侯虽说爵位比不过定国公府,但是手里权势却是极大。祁阳侯是武将,手里有兵权,不是他们这些靠祖荫立足的世家可以比得上的。且祁嘉昱也是京中极为优秀的男子,楚妗嫁过去也不算埋没了她。
老夫人转了转手里的佛珠,想到宫里的皇上也看中了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皇妃有皇妃的好处,侯夫人有侯夫人的,处,这两头的利益她都难以割舍。
“不知道二小姐年纪多大了?”方氏和善的问道。
丫鬟搬了个小杌子,楚妗顺势坐下,双手交叠在膝上,姿态很是规矩。
她轻声道,“下个月便要及笄了。”
方氏眼睛一亮,这个年纪可以议亲了。
“哎哟,这个年纪正是好时候呢!我家那小子也十八岁了,这么说来你俩也没差多少啊,果然年纪相仿,玩得也近一些。”方氏笑眯眯的说道。
楚妗抿唇笑了笑,说道:“祁公子性情温厚,待人温和,是个好相与的人。”
两人一问一答,楚妗性子温软,嘴角含笑,认真听着,方氏也就多说了一些。
老夫人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应上一两句,一屋子人也算是气氛融洽。
老夫人这听了一遭,就知道自己的猜想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
方氏是有结亲的想法。
王清荷坐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喝着茶,一丝兴趣也没有,反正到时候楚妗有个好哥哥,什么都会帮她安排好,她管不到也不想管,到时候她给楚妗准备一份嫁妆就好了,也算尽了她的责任。
方氏年轻的时候,混迹于民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一双眼睛也算是洞察秋毫。她看了一眼,就知晓王清荷对于楚妗怕是不上心。
京城里藏不住秘密,这定国公府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一点,王清荷偏宠养女,忽视亲女。当时她也只是听听,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见了,倒是有些瞧不上王清荷的做派,女儿的婚事也不上心,这个母亲做的当真是失败。
她霎时有些犹豫,楚妗她是满意的,但这婚姻是结两家之好,王清荷代表了定国公府,若是她对于这门婚事不热络,想来对祁嘉昱也没个好脸,到时候他的境遇怕是尴尬。
虽然祁嘉昱不是她从她肚子里爬出去的,但是这么些年,她早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若是摊上个这样拎不清的丈母娘,也不知是福是祸。
方氏相看了一番,心里大约有了底,说了一些话才起身告退。
方氏的贴身丫鬟悄声道:“夫人,奴婢看那楚二小姐风姿绰约,容貌清艳,且谈吐举止也是落落大方,与大少爷郎才女貌,也是良配。”
方氏想到楚妗刚才的一举一动,小姑娘的确讨人喜欢,她也是打心底里喜欢楚妗。最重要的是,祁嘉昱第一次求她办事,看来是打心眼里喜欢楚妗。
她也是希望祁嘉昱能够得偿所愿,娶自己喜欢的姑娘过一辈子。
“我也觉得他们两个人相配,我回去先同侯爷商量一下,到时候再挑个良辰吉日来正式议亲。”方氏说道。
算了,王清荷也不是什么大事,两夫妻过日子,跟丈母娘关系不大。
“诶,你知道吗?咱们二小姐好像被皇上看中了,听说是要入宫为妃了。”青衣丫鬟小声道。
方氏脚步一顿,听到了楚妗的名字,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看到两个丫鬟站在假山旁说闲话。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往前走。
“真羡慕,二小姐美若天仙,我一个女人看了都想娶回家,更遑论皇上了。”紫衣丫鬟声音有些刻薄,脸上带着羡慕说道。
“但是我看今天来府里的祁阳侯夫人好像是奔着议亲来的呢,那怎么办?二小姐只有一个,难不成要分成两份?”
“你可真蠢,这世上哪里有谁敢与皇上抢女人?是嫌命太长了吗?”紫衣丫鬟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也对,这天下都是皇上的……”
两人说着,相携远去。
方氏想到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再等等吧,我要回去与侯爷多商量一下了。”
方氏一走,王清荷也放下茶盏,她早就倦了,跟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也随之离开。
老夫人见人都走了,清了清嗓子,道:“你下个月便要及笄,到时候府里要替你办及笄宴,你到时候将华阳公主也请过来吧。”
楚妗有些诧异,这及笄宴向来是需要准备良久,安排宾客,广发请帖,许许多多的事情,这距离宴会一个月都不足,哪里有时间准备呢?
尽管心底诧异,但是她还是应诺下来,及笄是她的大日子,也该邀请华阳公主过来。
老夫人摆了摆手,也让她离开了。她还要好好考量一下,这楚妗的婚事该怎么办。
楚妗回了房,刚坐下来喝了口茶,玉佩又开始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她将茶盏搁在桌子上,解下了腰间的玉佩,有些疑惑,白日里楚静姝的房间里很是安静,很少会出现声音,今日怎么回事?
“大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假山那里等着祁阳侯夫人经过的时候,将那些话说出来。”一个稍显刻薄的声音说道。
“嗯,做得好,这些银子你拿去吧。”楚静姝将一袋银子扔在地上。
“谢大小姐赏!奴婢告退。”两个丫鬟捡起地上的银子,谄笑着离开了房间。
屋内静默了一瞬,楚静姝忽然道:“也不知道楚妗到底哪里入了他们的眼,除了一张脸,满身上下的小家子气,真是没眼光!茶农养大的村姑,尽管在国公府带了一个月,难道就能蜕变成凤凰吗?”
楚静姝眼底满是嫉妒,凭什么?明明她才是世家贵女,她从小按照大家闺秀长大,她自认为自己一举一动最是符合世家主母的位置,可偏偏,就是不如楚妗吸引男人的眼光。
柳嬷嬷在一旁安慰道:“您也不必担心了,祁阳侯夫人听到了那些话,这门亲事是成不了了,二小姐最后还是要入宫为妃的,比不过您的。未来姑爷是清河世子,到时候还是宁王爷,您就是未来的宁王妃,身份尊贵。”
楚静姝这才稍稍舒了口气,是啊,楚妗就算再有魅力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嫁给一个年纪大的老男人!
楚妗脸上满是错愕,方才祁阳侯夫人的目的竟然是议亲的吗?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方氏却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些比较私密的问题,只是她这方面迟钝一些,竟然现在才知道,她竟然抱着结亲的目的而来。
只是不知道楚静姝安排人编排了她什么坏话,动摇了祁阳侯夫人的主意,导致这门亲事要泡汤了。
她咬了咬牙,心底涌上怒气,却不是因为楚静姝捣乱了她的婚事,她不了解祁嘉昱,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她只知道他是个极为温柔和善的人,她对他谈不上感情深厚,也就不会因为不能嫁给他而失落。
她是气愤楚静姝的心胸狭隘,见不得她好,事事都要在背后算计于她,本就是楚静姝占了她的位置,享受了她的待遇,她有何资格嫌弃她?
楚静姝以顾清河为傲,想要在婚事上压她一筹,她偏偏不如她意,她就要找个优秀的男子,要比清河世子还要身份尊贵。
她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她气息一滞,比顾清河身份高的,除了太子,就是……
楚妗绞尽脑汁,最后浅浅叹了口气,除了太子,她想不出来比未来王爷还要身份尊贵的人了。
她心底不可抑制地冒出一道想法,若是她成为太子妃呢?
楚妗猛然回神,端起一旁的茶就猛地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入喉,让她瞬间清醒下来。她压下心底的想法,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是夜,屋里一片静谧,楚妗悄然掀开被子,穿上衣裳,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庭院里种满了花,暗香浮动,夜华如水,将长乐苑照得恍若仙境。
她小小的惊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跑到庭院里,从院子的小角落里抱出来一盆花,这盆花是她这里养的最好的了,她打算将它送给顾沉宴,为了感谢他今日教她骑马。
她照例跑到了那株海棠树下,准备爬树。手刚碰上树干,身后蓦地出现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轻巧地一拽,将她抵在树上,在她茫然之际,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躯。
“又打算爬树?”
作者有话要说: 顾沉宴:嫁人选我我超厉害!
第65章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声音, 楚妗惊吓地抬起头,却不料距离过近,她的唇轻轻擦过顾沉宴的脸。
虽说是隔着一层白纱, 可是温热的触感仍然让两人都僵在原地。
楚妗缓慢的眨了眨眼, 下意识咬了咬唇, 两人呼吸相缠,她想要推开, 可是身后是粗砺的树干, 她避无可避。
顾沉宴偏了偏头, 夜风微动, 明明是带着寒意的风, 可是却让他越发燥热。
他眸色深深,抬手抚上楚妗的脸, 动作轻柔地抵住她的唇,哑声道:“别咬……”
楚妗愣愣松开牙齿,粉嫩的唇上顿时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她脸上有些发烫,磕磕绊绊地说道:“殿, 殿下您不必在意,这,这只是个意外,您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吓到了,这才多有不敬……”
顾沉宴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笑,这哪里是不敬了?明明敬得很呢!
楚妗被他忽然的笑声吓得脊背发凉, 连忙道:“您就当是一片叶子不小心碰,碰到了您,我也就当做是吃饭时不小心碰到了碗,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您和我都不必放在心上的。”
楚妗尽管口中说不在意,但是脸上的温度越发滚烫。
顾沉宴脸色黑下去,自己的脸在她眼里居然和碗毫无差别了?
楚妗见他身侧的气势忽然冷沉下来,急忙蹲下了身子,像是灵巧的蝶,钻出了顾沉宴的怀抱,小心谨慎地站在一旁,娇声道:“您不能打人啊!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吗?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这种事情该不是女子更吃亏一些吗?若您是觉得我占了您的便宜,您,您可以……”
楚妗立马收住话,懊恼地闭了闭眼,自己刚才居然差点说出让他亲回来的话?啊,自己真是失心疯了吧?
顾沉宴挑了挑眉,慢悠悠地问道:“孤可以怎样?”
楚妗深吸了口气,一本正经道:“我会好好向您请罪,但是您无论如何都不能打人的!”
顾沉宴扯了扯嘴角,“哦”了一声,转身就走。楚妗错愕不已,走了?这件事到底有没有过去啊?
“不走吗?等着被人发现?”顾沉宴在前面淡声道。
楚妗将地上的花抱起来,强装镇定地跟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沉宴身后。
因为顾沉宴有特殊的开锁技巧,楚妗可以直接从侧门出去,不必爬树翻墙。
顾沉宴的贴身侍卫长剑候在门外,见了两人,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殿下,楚小姐!”长剑垂着脑袋,只是一双眼睛不停地瞥向楚妗,心底满是好奇,这楚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太子殿下政务缠身,好不容易处理了政务,歇都不曾停歇,就立马来了定国公府。
莫不是未来的太子妃?
这个想法一出,长剑心底震惊不已,看了一眼两人,却觉得两人之间气氛微妙。楚妗看上去愤愤不平,顾沉宴看不到脸,但以他多年侍奉他的经验来看,似乎也不高兴,而且步子迈得极大,一点也不顾及楚妗是否能跟上。
长剑敛眉,心下暗道,嗯,殿下还是那般冷酷无情,铁树怎么可能会开花,是他想多了。
楚妗抱着花盆,有些气喘吁吁上了马车,一路上疾走一通,一时也顾不得胡思乱想,是以她上了马车,方才发生的事情也被她抛到了后脑勺。
楚妗将花盆妥善放好,自顾自坐到了顾沉宴的身旁。
“殿下下次直接让人来知会一声就好了,不必您亲自前来的。”楚妗动了动酸痛的手腕,温声道,好像自己每次都会被他碰上丢脸的样子。
“你抱盆花来干甚?”顾沉宴不答反问,指着角落的花问道。
楚妗一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喜道:“好看吗?今日我的马受惊,多亏殿下出手相救,且您教我骑马,帮了我大忙,殿下您身份尊贵,钱财那等俗物您也瞧不上眼,我别的不说,种的花还是拿得出手,便想着送您一盆花。”
她说着,觑了一眼顾沉宴,见他漫不经心,以为他嫌弃这盆花太过寒酸,解释道:“这盆花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它却是我院子里栽种得最好的花。这花有奇效,清香淡雅,香气能够缓解疲劳,殿下身为储君,平日里需要处理的事情怕是很多,您将它放在身旁,多少能让您舒适一些。”
这花是当初一位花匠送给她的,不知品种,但有奇效,最初的那盆养活后送给了楚怀璟,后来她按照《珍花录》上的方法,折了一根枝条,也培养了一盆花出来,便是眼前这一盆。
顾沉宴神色微缓,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你这是关心孤?”
楚妗错愕地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嗯,我在关心殿下。”不知为何,她心里想到他病恹恹地模样,就觉得有些难受。
这倒是轮到顾沉宴错愕了,楚妗向来腼腆,如今竟然坦诚表明自己的态度,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楚妗抿了抿唇,耳尖微红,尽量忽视顾沉宴投来的目光,那眼神越发灼热,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您别看了!”楚妗终究是受不了,羞恼地瞪了一眼顾沉宴。
眼神似恼似嗔,还带着小女儿的娇羞,盈盈闪着亮光,格外地勾人。
顾沉宴喉间溢出一抹愉悦的笑,难得配合地偏过了头,不看了,再看下去,小姑娘可能真的要生气了。
两人不再说话,没一会儿,东宫便到了,楚妗下了马车,转身便打算搬花盆,顾沉宴握住了她的手,径直拉着她往前走。
楚妗低声叫道:“殿下,等一等,我的花!”
顾沉宴头也不回,淡声道:“孤养的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长剑默默抱过花,发生了什么?怎么殿下忽然怜香惜玉起来了?
楚妗转头看到长剑抱着花,冲他感激的笑了笑,道:“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