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遥见他们俩神神秘秘,道:“你们在说什么?”
白松狡黠一笑,道:“没什么……莫大人之慷慨,让下官佩服。”
莫临瞪他一眼,随即转脸道:“两位夫人,秦小姐,我们先过去吧?”
说罢,几人便随着莫临,往主道去了。
春华台主道正中央,耸立着一个圆形的雕栏华台,这便是玉阁了,一直以来都是皇帝、后妃们和高官们的观赛地。
而比赛的场地,则是在玉阁之下的空地上,主道附近的摊位已经被撤掉了,如今换成了观赛的桌椅。
众人可以围着参赛地而坐,前面几排还能看得清楚,后面的便只能看个热闹了。
秦老夫人他们在莫临的带领下,稳稳占到了前排的好位置,此时还未开赛,众人坐着也是无聊。
秦修遥便开口攀谈起来,她问道:“莫大人,你方才说你曾经到处游历过,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莫临微怔,道:“我家在益州附近,那周边的地方和向北走的几座大城,我都去过了,最远到了北疆之界。”
秦修遥一愣,道:“你还去过北疆?”
她兀自想起,那是父亲和大哥丧生的地方,不由得面色沉重了几分。
莫临见她面色有变,知道她想起了伤心事,便急忙换了个角度,道:“是啊……你可知道,你们秦家军在北疆,在赫赫威名。”
秦修遥勉强笑了笑,道:“是么……”
莫临继续道:“是啊……虽然老镇国公和虎啸将军不在了,可他们的故事还传承着……我虽是多年前去的,但我想,百姓的心中不会忘记你父亲和兄长的。”
秦修遥极少听到北疆的消息,父亲和兄长出事的时候,她还小,后来秦修远也刻意不在家中提起北疆之事,免得家人神伤,所以她对北疆知之甚少。
秦修遥继续问:“那北疆之地,有什么特别的吗?”
莫临想了想,道:“那边民风彪悍,就连姑娘们,都是直率得很,若是看上哪个郎君,便会主动上去示好。”
秦修遥听了,睁大一双美目看着对方,好奇问道:“如何示好?”
莫临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我也不知……我毕竟也没有经历过……”
秦修遥俏皮地笑了笑,道:“也是……莫大人如此害羞,若是有姑娘示好,恐怕都要吓跑了……”
莫临面色一红,道:“那也不一定,得看是谁……”
春光正好,落在少女的眸子里,溅起点点星光,亮眼得很。
两人正在聊着天,却听见此时传来了撞钟声——
春华台之外,百花盛放,艳丽争春;春华台之内,客似云来,热闹不已。
闵成帝携着皇后、惠妃、沁嫔等徐徐登上了玉阁。
还有极少数的高官,可以与他们一同坐在玉阁之上,内阁首辅唐大人、左相刘植、镇国大将军秦修远都在此列。
众人在春华台上一片俯首,依礼跪拜。
闵成帝,大袖一挥,便道:“免礼。”
众人又齐刷刷地起身。
沁嫔坐在离闵成帝不远的地方,按照规矩,闵成帝与皇后坐得极近,皇后身边便是资历颇深的惠妃,而惠妃的斜对面,才是沁嫔,沁嫔虽然与闵成帝隔着一点距离,却没什么阻碍。
闵成帝见沁嫔在东张西望,便道:“爱妃,今日似乎对这美食令很有兴趣?”
沁嫔急忙调整了表情,温婉一笑,道:“美食令是每年春日的大事,象征着五谷丰登,风调雨顺,若朝堂安稳,百姓富足,臣妾当然喜不自胜。”
闵成帝笑了笑,道:“爱妃能心怀天下,很好。”
一旁的文皇后,也端庄地点点头,微笑道:“沁嫔妹妹还真是心怀社稷,不像寻常女子,此刻恐怕都是惦记着比赛上的那点吃食了。”
这话看似无心,却在暗指沁嫔手伸得太长,居然都关心到了朝堂之事。
沁嫔一贯擅长装傻,她羞涩一笑,道:“这些都是陛下平日里说与臣妾听的……臣妾一介弱质女流,哪里懂得了这么多……”
她美目忽闪,一脸崇拜地看向闵成帝,闵成帝冲她微微一笑,似乎极其受用。
皇后眼皮微跳,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沁嫔这话,分明就是讽刺其他嫔妃,见到闵成帝的机会太少了。
一旁的惠妃,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唇枪舌战,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闵成帝看了一眼惠妃,道:“倒是许久没见到惠妃了,听闻你之前得了风寒,如今可好了?”
惠妃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道:“早已好了,多谢皇上关怀。”
她笑得一脸温和,端着茶盏的指尖却微微颤了颤,她患风寒,怕是去年的事了。
惠妃不由得心中怅然,皇帝果然许久没有关心过自己了。
她想起自己那同样不得重视的儿子,三皇子闵元庆,不由得有些委屈。
趁着闵成帝和惠妃说话的空隙,沁嫔连忙唤来贴身宫女,压低声音问道:“元婷还未找到吗?”
宫女也低声道:“元嬷嬷带人在春华台寻找,方嬷嬷也带了人去了周边其他地方寻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了……”
沁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道:“本宫给你一刻钟,若是找不到,你们都提头来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沁嫔娘娘在微笑软语与宫女说些什么,而宫女听了,却面色一凛,嚅喏道:“是……娘娘,奴婢们尽力而为。”
沁嫔面色微绷,今日元婷跟着来春华台观礼,可一转眼就不知道溜到哪里玩去了,真是急人。
宫女低声提示道:“娘娘,太学已经下课,是否要将六皇子接过来?”
沁嫔想了想,道:“不必,他说今日要跟着太子,便随他去吧。”
奴婢默默点头,主子似乎很乐意让六皇子与太子多相处。
就在沁嫔担忧的时候,一声甜甜的童音响起:“父皇,母妃!”
闵成帝回头一看,七岁的小公主闵元婷,着了一身嫩粉色襦裙,梳着童花头,一步一步地爬上了春华台,见到闵成帝,便咧开嘴笑了。
闵成帝见到女儿便有些心花怒放,不禁问道:“元婷去哪里玩了?怎么才来呀?”
元婷一见文皇后也在,于是便乖巧行礼:“元婷叩见父皇、母后,惠娘娘和母妃。”
闵成帝急忙道:“快起来吧。”顿了顿,他道:“元婷拿的是什么呀?”
元婷笑着站起,然后便献宝似的一股脑儿跑到了闵成帝身边,她将一直攥在手中的食盒放到了闵成帝的案前,道:“父皇,这是元婷去美食令为父皇搜罗的美食!”
闵成帝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道:“元婷自己去搜罗的?就你一个人?”
元婷吐了吐舌头,羞涩地点了点头。
闵成帝看向沁嫔,沁嫔急忙解释道:“元婷贪玩,一会儿便跑得不见了,让臣妾一阵好找……元婷,下次不许不打招呼便离开母妃了。”
元婷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让闵成帝舍不得再说她。
一旁的文皇后,见了元婷的样子,心中轻哼了一声,果然狐媚的女人,生的女儿都透着一股狐媚子劲儿,但她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大气雍容的样子,看着元婷笑。
闵成帝问道:“元婷带回来的是什么呢?”
元婷道:“这是烤鸡脆骨,很好吃的!”
元婷走上前去,帮闵成帝打开了食盒,发现一盘鸡脆骨,赫然呈现在眼前,孜然和辣椒粉的香味直扑面门,一个劲儿往闵成帝的鼻腔里钻去。
唐阮阮贴心地将竹签去掉了,将所有的鸡脆骨都用筷子剥了下来,直接放到了食盒之中。
此时,只需要用筷子夹起来吃便可以了。
闵成帝笑了笑,元婷却十分殷勤地一把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鸡脆骨,道:“父皇尝尝!”
闵成帝一愣,随即道:“父皇还不饿……”
元婷一脸失落:“就吃一个嘛……元婷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呢……父皇……”
说罢,又将鸡脆骨凑到闵成帝面前。
闵成帝有些犹豫,毕竟不知道这吃食的来历。
此时,文皇后却在一旁冷漠出声,道:“元婷,你父皇不吃便罢了,莫要再纠缠。”
元婷一愣,随即小脸上肉眼可见地委屈了起来,她是有些怕文皇后的,她默默看了闵成帝一眼,便要失望地放下筷子。
闵成帝见她这样,还是有些不忍心,他一贯不喜欢皇后,见到皇后对女儿如此冷漠,便也有些不悦。
且这鸡脆骨小小一块,吃一点恐怕不碍事吧?
于是闵成帝便道:“好好,父皇就吃一个。”
说罢,便张嘴接住了元婷送过来的鸡脆骨。
元婷立即笑逐颜开,问道:“怎么样,父皇觉得好不好吃?”
鸡脆骨一入口,表面滚着的一层孜然,便微微洒落到口腔中,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就占据了整个口腔。
随之而来的是恰当好处的鲜辣,闵成帝轻轻一咬,鸡脆骨便“嘎嘣”一声,在嘴里裂成了几个小块,如爆竹一般,四散开来。
焦香,爽脆,酥辣,从味觉和口感来说,都让闵成帝十分满意!
闵成帝吃得惬意,一脸惊喜地问道:“这鸡脆骨……是哪里来的?”
他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道菜,问出了这句话,他又继续吃下了第二块。
鸡脆骨这种食物,就是越嚼越起劲的。
元婷听了,狡黠一笑,道:“是姨姨做的烧烤噢!”
闵成帝一愣,问沁嫔道:“元婷说的是谁?”
沁嫔想了想,问道:“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夫人,唐氏?”
元婷点了点头,道:“对呀,就是她,姨姨上次还做果冻给元婷吃了呢!”
镇国将军府呈上来的吃食!?
闵成帝面色微变,他沉着脸问:“这是他们让你送来给父皇的吗?”
这语气完全没了平日的慈爱。
元婷摇了摇头,道:“不是呢!是太子哥哥说,这鸡脆骨很好吃,所以元婷才找了姨姨,请姨姨帮我烤的呢……”
闵成帝脸色更是难看。
太子何时与镇国将军府搅和在了一起?
这吃食是镇国将军夫人做的,又是太子推荐的,未经过任何银针测试便下了肚,当真没问题么?
万一这吃食有问题,自己出了任何事情,太子都可以顺理成章继位。
秦修远手握二十万大军,完全可以拥兵自重,扶持幼帝……
一想到这,闵成帝突然有些冷汗涔涔。
这盒鸡脆骨,似乎在他心中掀起了千层风浪,他面色僵沉,眼中晦暗不明。
元婷聪慧,极会看脸色,便问道:“父皇怎么了?”
闵成帝心思沉重,阴着脸道:“没什么,你回你母妃那边吧。”
元婷见他面色愠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触怒了父皇,便郁郁地回了沁嫔身边。
闵成帝看着眼前,焦脆香辣的鸡脆骨,暗暗责怪自己掉以轻心。
好在目前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他便低声对一旁的牟公公道:“牟谦,去帮朕请个太医过来。”
牟公公面色一变,低声道:“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闵成帝面色微冷:“叫你去,你就去!”
牟公公不敢再多问一句,便立即躬身去了。
秦修远此刻坐得不远,习武之人耳力极佳,他自是从头到尾都听到了这番话,闵成帝如何想的,他猜到了七八分。
嘴角一勾,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没想到阮阮做的鸡脆骨,居然能将皇帝吓得半死,也是有趣。
他俊脸一扬,饮下了一杯酒,目光回到玉阁之下的春华台上,她身着粉色罗裙,伫立在一众参赛者中,美得格格不入。
唐阮阮正随着众参赛者一起,等候觐见。
此时,礼部的小吏信步上前,朗声通报:“美食令第一轮晋级者,面圣——”
礼部安排乐人,有条不紊地奏起了乐,美食令的第二轮即将开局。
连同唐阮阮在内,一共有十名晋级者,在小吏的指引下,缓缓上前。
走着走着,唐阮阮居然发现了队伍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书染?”她有些诧异,随即又想起,言芝心说过,刘书染厨艺了得。
刘书染也看见了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冲她努了努嘴。
唐阮阮冲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看到刘书墨站在拥挤的人潮中,正定定地看向自己。
刘书墨一身官服,在日光之下显得格外晃眼,他抬眸看向唐阮阮,眼中有一抹痛色。
唐阮阮只当没看见他,便默默回了头,继续往前走去。
心中骂了刘书染许多遍。
待众人依次走到玉阁之上,便于距离闵成帝的几丈之外,齐齐跪拜。
闵成帝还未从方才的忐忑中走出来,缓缓答了句:“免礼。”
按照礼部典仪,有礼官唱读了关于今年天平地安,人寿年丰,四者不失,五谷不绝的颂词。
然后,闵成帝又象征性地对诸位参赛者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礼部尚书便上前,正式宣读第二轮规则了。
只见张大人正色走到众人的面前,肃整地掏出一卷卷轴,徐徐打开,道:“美食令第二轮主题为‘无米之炊’,参赛者需把发放的食材,在第二轮比赛中用尽,其余的食材自备即可,每人用时一个时辰,时辰到未完成食作的,将被淘汰。已完成的食作,将被呈上玉阁,由皇上、嫔妃、列位大臣共判优劣。”
话音未落,就见礼部小吏上前,给每个参赛者发了一小袋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