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云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举手之劳,不值得少夫人挂心的!”
唐阮阮一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此时采薇急匆匆地奔了进来,道:“小姐!太夫人到门口了,将军让我们直接去膳厅。”
唐阮阮一愣,随即道:“请晓云帮我把板栗乘出来,随着晚膳一起上吧。”
便立即随着采薇去了膳厅。
***
唐阮阮到膳厅的时候,秦修远和范家兄妹也刚刚到了膳厅。
太夫人由叶妈妈搀着,缓缓步入了膳厅。
秦修远起身拱手:“祖母。”
唐阮阮也随之见礼。
太夫人年事已高,又在路上颠簸了一天,脾胃便有些难受,看着脸色不是很好。
但面容依旧慈爱,她看了看秦修远,又打量了一下唐阮阮,眼睛迷成一条缝:“是个好姑娘。”
唐阮阮面色一红,道:“多谢祖母。”
众人落座,秦修远凑近唐阮阮,低声道:“我祖母耳力不太好,若是你回话,可能要大声些。”
他的气息轻轻触及她的耳畔,引得一阵面热,她无声点头。
太夫人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见到秦修远和唐阮阮回来却很高兴。
秦修远知祖母耳力不好,便朗声问道:“祖母近日身体如何?”
太夫人无奈笑笑:“你大声些!”
秦修远又重复了一遍。
太夫人满意地看了一眼唐阮阮,回应道:“你媳妇俊俏得很,祖母很是喜欢。”
秦修远和唐阮阮相视一眼,面色染红。
秦修远解释道:“祖母,我问的是您的身体……”
太夫人疑惑看向他,道:“什么?你问得是能不能纳妾?”
她语重心长道:“我们秦家儿郎都是从一而终,你□□父、祖父、父亲都是这样,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好好对媳妇!”
众人哭笑不得。
又这样鸡同鸭讲聊了几句,秦修远实在是招架不住了,便只得埋头吃菜。
太夫人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这一桌子的荤腥,实在是没有胃口,也吃不下饭,便怏怏地坐着喝茶。
此时,晓云已经将糖炒板栗端了上来,因着对唐阮阮的好感,她事情办得十分用心。
呈上来的板栗,被晓云堆成了一座整齐的小山,看上起灿金夺目,意头喜庆。
众人见了都十分欢喜。
唐阮阮道:“祖母,这是糖炒板栗,我自己做的,给您剥一颗尝尝好不好?”
太夫人似是听懂了,便道:“好。”
唐阮阮拿了一颗板栗,这颗板栗笑得咧了嘴,她纤细的手指一用劲,便轻轻掰开壳。
然后将金黄的板栗放到干净的盘子中,呈给太夫人,道:“请祖母品尝。”
太夫人笑意更甚,便将板栗放入了口中。
她的牙齿其实已经有些松动,许久都没吃硬物了,好在这板栗十分软糯,她嚼起来并不费劲。
这板栗又甜又暖,糯糯地渗出蜂蜜的焦香味儿,让胃口不佳的太夫人,吃完了一颗,满意地眯起了眼。
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孙媳妇能干!”
示意叶妈妈过来帮她剥板栗。
唐阮阮见她喜欢,也十分高兴,道:“这板栗是少敏妹妹买来的,阮阮只是借花献佛了。”
范少敏嘟囔道:“装什么好人……”
范少允手肘轻轻推她一下,轻瞪她一眼。
她便不说话了,也闷闷拿起一颗板栗,这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手中的板栗笑得灿烂,金黄的果肉呼之欲出。
范少敏气闷地将它狠狠抠开,板栗肉便整个都滚了出来,热乎乎地蹦到了自己的手心。
范少敏心中烦躁,一下将板栗塞进口里,气鼓鼓地咀嚼着。
这颗无辜的板栗在她狠狠的咀嚼下,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口中,渗出软软糯糯的甜,似是在极力安抚她心中之气。
她吃完一颗,觉得还不解气,便又开始剥下一颗。
范少允看了觉得十分神奇,妹妹居然如此爱吃表嫂做的食物?
叶妈妈一边帮太夫人剥板栗,一边道:“没想到太夫人这么喜欢吃糖炒板栗!”
唐阮阮一笑,道:“那我也给祖母多剥几个!”
太夫人看着唐阮阮,突然一脸惊喜:“什么?你想多为阿远添几个孩子?好样啊!”
“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唐阮阮红着脸偷偷看向秦修远,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清澈,带着清浅的笑。
她再不敢开口和祖母说话了。
秦修远伸手过来,将一个剥好的板栗放到唐阮阮手中,轻声道:“你也多吃些……太瘦了。”
想起那晚抱着她飞上屋檐,实在是又轻又乖。
唐阮阮轻轻拿起手中的板栗,轻咬一口:好甜!
祖母吃得满意,开心地拉着唐阮阮的手,慈眉善目道:“阮阮啊,你竟然进了我们秦家的门,就是我的孙媳妇。若是阿远欺负你,就来找祖母,祖母给你做主。若还有什么闲言碎语,祖母直接帮你骂回去便是!”
太夫人此言一出,便意味着已经认了这个孙媳妇,后续众人不得再拿赐婚或文武不和一事来置喙。
唐阮阮抬眸,对上太夫人温和的眸子,不禁有些感动,她甚至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
觥筹交错间,便已入了夜。
这久违的一家人,有的笑,有的闹,推杯换盏间唤起的亲切与热闹,让人心中暖意融融。
秦修远喝多了些,他看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唐阮阮便过来扶他。
唐阮阮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又托住他的腰,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他借着酒劲,侧头深深看她。
看她美妙的杏眼,小巧琼鼻和红润丹唇。
唐阮阮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路上很不自在。她也偷偷看他,发现他眼角飞红,一双凤眼摄人心魄,直勾勾盯着她,好像要看到她心里去。
她有些慌乱,到了梨苑,便急忙把他放到了床上,她对秦忠道:“你去熬点醒酒汤来。”
秦忠疑惑道:“这点酒量,怎么会喝倒将军?”
唐阮阮看一眼秦修远,发现他目光有些呆滞,还在看她,唐阮阮无奈道:“这难道喝得不多吗?”
秦忠又瞄他一眼,发现秦修远正冷冷地瞪着自己,他立刻会意,道:“那个……将军一向是不愿喝醒酒汤的,且他酒量好,不多久便能醒来,夫人放心。”
说罢,秦忠便退出了房门。
“哎,你别走……”
门被合上。
唐阮阮看他斜靠在床榻之上,已经闭了眼,有些无奈。
唐阮阮默默回到床边,凝视他,秦修远微微睁眼:“阮阮,我难受。”
唐阮阮问道:“你是不是想吐?要不要我帮你拿盆来?”
秦修远摇了摇头。
唐阮阮又有些忧心,道:“或者给你倒点茶?漱漱口兴许能舒服些。”
秦修远看着她,还是摇头。
唐阮阮无法,只得去打了热水,来帮他擦脸,希望他能清醒几分。
唐阮阮从未照料过男人,便轻手轻脚地为他侍弄,温热的毛巾略过他的眉梢,眼角,下颌,带来一丝舒爽温润。
秦修远深深看她,她澄澈的眼恍若黑夜繁星,就如同她的人,不与谁争辉,却总是默默地体贴别人,对别人好。
唐阮阮温柔细致地帮他擦拭着脸颊,脸被他盯得红彤彤的……他看着她,越看越喜欢。
擦完了,她便要去洗帕子。突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秦修远轻声道:“你、你别走。”
唐阮阮诧异:“你怎么了?”
秦修远语气有些撒娇:“我还是难受。”
唐阮阮怔然,问道:“那怎么样你会好受一些?”
秦修远一脸无辜:“看着你,我会好受些。”
唐阮阮一愣,随即红着脸道:“不要说醉话。”
他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就是……想一直看到她,离她更近一些。
唐阮阮也有些手足无措,遂让他躺下,秦修远却还像孩子一样,拉着她的手,道:“你也上来。”
唐阮阮从没见他这样,像个孩子似的赖着她,没办法便只得陪着他躺了下去。
秦修远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道:“我祖母很喜欢你。”
唐阮阮轻声笑:“我也很喜欢她老人家。”
秦修远道:“若是我父亲和大哥见了你,也一定会喜欢你。”
唐阮阮心说:你家除了你,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喜欢我了……
秦修远喃喃道:“我想我父亲了。”
她见到他抬起手背,轻轻放到眼睛上,低声道:“若他们还在,该多好。”
唐阮阮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修远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她面前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
自她认识秦修逸以来,他就笑得很少。
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或者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一刻能真正放松下来。
她虽然没亲眼见证当年的事,可听旁人的描述,已经知道是十分不易。
父兄中计战死,丧失帝王信任,百年来的忠勇世家岌岌可危。十八岁的他,背着丧亲之痛主动请缨,上阵杀敌,连破十城,多次死里逃生……方有如今这满朝安稳。
无论是繁华的帝都,又或者幽静的平宁,哪一样不是他和将士们用鲜血和忠魂换来的?
他背负了太多责任。
他需要保卫国家,撑起整个镇国将军府,需要供养年迈的母亲,照顾颓废的二哥,安抚抑郁的大嫂,甚至还要教导大哥留下的孩子们……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献了出来,接受皇上赐婚,证明自己忠于皇权。
这样的一个人,无关喜欢与否,却是令人又敬仰,又心疼。
唐阮阮沉默许久,她本就是个极其容易共情的人,此刻却觉得语言甚为无力。
黑暗中,她摸索到他的手,轻轻握住,柔声道:“他们虽然走了,可还在你心里。如今我来了,我在你身边……阿远。”
她羞怯地,生疏地拉住他的手指,希望给他带来一丝安慰。
唐阮阮感到身侧的人,微微一颤,没了声响。
唐阮阮也不知自己的安抚是否有效,又觉得姑娘家这样显得太轻浮,便默默收回了手。
谁料她的手突然被秦修远一把握住,然后他欺身而上,另一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箍入怀中。
然后温热的唇,便如窗外雨点一般落了下来,印在她花朵一般的唇瓣上。
唐阮阮一惊,黑暗当中睁开双眼,羞涩和紧张感袭来,但她避无可避,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手撑在他胸前,轻轻抵着他,想推开他,却有些绵软无力。
他的唇,柔软炽热,伴着刚刚喝过的清酒,有一种凌冽又霸道的香,在她的唇瓣上亲吻,摩挲。
她感受到他灼人的温度,轻起战栗。两人气息交换间,秦修远微微撬开她的唇,然后便一点一点探寻她的甜美。
唐阮阮感到自己有些腿麻,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揪着他的衣服,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秦修远心跳加速,怀里的姑娘又香又软,被吻得已然有些娇喘,他趁着神志还有一丝清明,赶紧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再这样下去,他都担心自己难以自控……
“抱歉。”秦修远低声:“我刚刚……对你情不自禁。”
唐阮阮抱着被子,把脸埋了进去,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秦修远郑重道:“以前……我对你不够好。以后,我会努力对你好的……”
唐阮阮抿嘴,偷偷弯了唇角……
第54章 野餐 她冲他莞尔一笑,他便刹时晃了神……
悠远的平宁终于放晴, 春光明媚,云朵如绘。
一架马车缓缓驶出了秦府。
驾车的一男一女有说有笑,车内的一男一女, 却沉默不语。
昨夜一吻过后, 唐阮阮和秦修远之间似乎有些变化。
可变化是什么?又叫人说不出来。
唐阮阮一路上都在躲避秦修远的目光,她扭得脖子都酸了。
她想趁他不注意偷看他一眼, 可又怕被他发现。
她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又觉得不得不躲。
她心中有些羞恼:昨晚, 是不是因为他一时喝多了, 酒后乱.性?他到底记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她偷瞄秦修远, 他面色无波, 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秦修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她今日一直没有主动理过自己……是不是昨晚的事, 让她不开心了?
昨夜,他说要对她好……可却没有听见她的回应,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对?
秦修远平日里是个十分果决之人, 很少有纠结的时候,可现在他却恨不得把范少允抓来问一问, 让他帮自己解惑。
他见唐阮阮一直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
他微微抬起车窗, 瞥见马车正驶入田野, 野花遍地, 拥拥簇簇, 一时之间, 春意盎然。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喝道:“秦忠,停车。”
“吁……”秦忠应声停下, 道:“将军可是要休息?”
秦修远迟疑一下,道:“不。”
说罢,他自顾自地跳下了车。
唐阮阮有些疑惑,却也没开口问。